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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我那便宜大嫂与老夫人之间一定是……我不敢再想下去,只因,那人又调转来眼神看我,而据我估计,那长度都不是一眼两眼的事……
我茫然回看时,才察觉,他带着我一路走走逛逛,早已经入得市中。我们身背后是车水马龙的一条长街,而我们一双正站在一个卖面人的小摊子前。好像站得时间还不短了。
那卖面人的想是等了半晌,见我脸上的风情全不对应,便开口哄我,“这位小姐长相富贵,买小的一个富贵面人,今生定能大福大贵到百岁。”说得和真事一样。
他这一喊,我算是完全回神。难为他说得这么好,不觉也点了一下头。反正,李晖琢有钱,就是包下这一摊子也不费事。
我返身继续向前,他的意思也应该是向前的吧,我最好能与他走失。
但是,他很快赶了上来,与我并肩齐行。
我歪了歪嘴巴,心里忿忿然问候,他的满门上下。
“我猜着夫人会喜欢这几个。”他声音富了磁性,有些养耳。
我禁不住向他手上望了一眼。猪、鸡、猫、以及狗,竟然没有一个是人物造型。
我觉得,他这是意有所指。
这人当真是不厚道。才花了这么点钱,就这么不守……道。
我当真是气糊涂了。
他在一旁的木凳上坐下,伸出手来,拉我也坐下,“这里的风光不错喝口茶吧。”说完,将他买回来的猪、鸡、猫、狗,一股脑摊在了桌子上。花花绿绿的面塑“哗”,闪闪亮亮地占满了一桌子。
从前,他差不多有洁癖,今天怎么肯在这里喝——茶。
我瞧了瞧那粗白瓷的大碗。觉得是不是没吃早饭的原因啊,那碗倒是让人瞧着生出了可爱的感觉。
“这里有馒头,还有咸菜。比府上做得都要好吃。”
他倒是知道我的意思。可是,他是什么意思?
我环顾四周,背后是一家布肆。这里本就是东市。是贵族们做生意的地方。往来的。也都是大家贵族,可是,这家露天的食摊又是怎么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存活下来的。好像还是存活得很是不赖。现在这个样子。基本上可以叫做是顾客盈门吧。转眼间,便不再余有空桌。我们那时得了这一桌还算得上是运气。否则就得像外面的那些人,还在排队中。
有失体面的食处,那就是食物必有过人之处。
我啃了一口馒头,细细品嚼一番,便不住点头。这个馒头做得果然就是好。
那麦香一点点浸在口里,一点点的发散,不像是普通的味道那么的散乱。而且,那粗瓷白碗也非当真就是粗瓷。据说那是刑窑的独创。刑窑创烧于前朝,精产白瓷,眼前的这一只碗,也是窑口上的独创,抚摸入手,细腻有如羊脂。简直就是滑不留手。不过,就是造型简单,粗看之时只觉得粗鄙,越是细看,就要留人心魄为之**。
再啜一口白粥。味道又是香浓,果然非同一般,都将谷物的精髓熬出,清香甘冽当真解渴。我就着白粥馒头与这瓷碗,当真算是**片刻。一会儿的功夫,白粥与馒头都不翼而飞,我捧着肚子,继续对着这露天的食铺东张西望。
我懂了,这家铺子,只卖这些个鄙薄之物也是大发了心思才想到的。在这东市出入的可都是达官贵人,李唐新法即是如此,凡是在朝为官的官户,都是到不得西市的。可是越是不能去到的地方,才越会让人眼馋,尤其是在这些人吃够了大鱼大肉之后,偶尔尝到这些鲜快乡食之物,自然会大觉享受。如此这样一个与四周格格不入的食铺,反而最得此间的贵人们亲睐,怪不得连他堂堂的李晖琢都会知道这里。
他待我吃得肚儿圆圆时,略将一个方向指给我看。
我哪儿有陪他观光赏玩的心思。一门心思地琢磨着我那便宜嫂嫂若是一时半会想不开,又将自己挂在高梁上,迎风招展可怎么办。一根手指在眼前指来指去,真是碍眼,最后,不知怎么竟勾搭上了我的眼珠,一径随着它动的方向转。
于是,就看到了一直侍奉在便宜大嫂身边的心腹姑娘,她的名字我一时糊涂给忘了,但是她的长相,还有穿戴,最重要的是身边伴着的几个姑娘,我都是有过几面这缘的,这样也就绝对不会认错的。
我终于记着仰起头,看了看那坊屋的匾额,于记布肆。
便宜大嫂在家里哭哭啼啼,你瞧瞧,这帮外表看着忠诚的奴才都是在做什么。我气不过,想要冲上去,却被他拦了一下,他那一下能拦得住千军万马,我小胳膊小腿儿的都没有抗争,就直接老实了。
我郁闷了,这人既然不让我管,那为何要我多看这一眼,不知道难得糊涂吗。现在被他撩拔得明白了,他又让我克制。
我转过眼,将白瓷碗里的茶顺进口中,看着那伙姑娘们热热闹闹地离开了,方向正是我与李晖琢来时的路。她们都是便宜大嫂家的陪嫁丫头,从道理上讲,便宜大嫂失了势甚至被休,于她们而言,无非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却不知,她们怎么这么没心肝,还有心思在这里取乐。
在此之前,我也只是见过她们在便宜大嫂面前乖巧伶俐样子的。一瞬间,心底升腾起失望,估计是对人性的失望。
我还要再失望一会,再自己安慰一下自己什么的。但,眼前这人全不给我那个时间,一下子就将我拉起来了,我怎么记着他还未付钱呢,不过,没有人拦我们,横着穿过这条长街,我们几乎是与便宜嫂嫂的侍女们脚前脚后地进了那家布肆。
布肆老板本来正在笑眯眯地算帐,陶珠的算子被拨打得“噼噼啪啪”响成了一个串,抬头看到我们进去时,蓦地停止,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却不认识李晖琢,这个自然,想来,他从来不光顾这里。
所以,老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后,就转而向我献殷勤,呃,这也自然,他以为只要我喜欢,李晖琢他不管是个谁,就只管掏银子就成了。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用眼睛瞧了他一眼,他却指着柜上的各色布料让我瞧,唇角还漾着一丝特别有爱的笑,那般深情款款的样子,真是让人很难相信,这其实就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虽然,不明所以,虽然,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有那么一瞬,我还是被不捡白不捡的便宜给蛊惑到了。只因,这些或缎或绢的料子盈盈闪熠,借着室中特别燃起的百烛花灯来瞧,犹如暖暖的天幕上缀着星星一般的光光璀璀,极致奢华。
我刚刚将手放在一块布上,还来不及表达一下我的意思,李晖琢便狮子大开口一般冲着那掌柜的道,“这样的来一匹。”
我瞧他,他温文而笑。
我皱眉,他还只是笑。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反正他有的是银子,可能是不花难受。我又向前走了两步,再摸一块,他哗又要了一匹。
这是什么时代,绢与银子都是可以流通易货的。
这货一定是疯了。
接下来,我都不敢伸出手摸什么了。
掌柜的一开始懵了,后来疯了,直唤着大爷连腔调也抖了。
我强忍着没有摸最后的一块布,只因,我知道他可是没有带银子出来的,万一将我留下抵债,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好了。
结果,他没有留下我,倒是留下了那老板,攀谈起被竖着堆在了一旁的一匹布料。
掌柜的说,“那些布料都有人订了出去,而且连衣服的尺寸都是量好了的。只因他们店里一直有一位做成衣的匠师为李府的大奶奶所喜欢,这位大奶奶房中的衣服几乎皆是出自这位匠师之手。今年也是如此,这不刚刚李府上大房屋里掌事的姑娘还过来了呢。那几个姑娘的眼光李府上的大奶奶是最认同的,每年的时候也是她们几个来代大奶奶看过的。至于府上的尺码也都是按着去年的同款。”
李晖琢忽然瞧了我一眼,继而问道,“这李府上的大房,今年可是同上一年一样的布量。”只因他问得随意,好像是在艳羡,并无其它,况且这位掌柜的早将他看成了大买主。
掌柜的回答得也是随意,而且是无所不答,“一直是如此一般的用量,只因,大房上并添置新的人口。几年来每次裁换新衣也总是用如此的布料,稍作加减。”有了钱,连这种私事也慢慢地透露了出来。
李晖琢忽然冲着我这边笑看过来。我盯着他,慢慢想起,昨天我那便宜大嫂曾说,近日的家祀时,也是要给她的那位新妹妹做几身衣服的。而且,大房中的用人数量几年来一直未变,所以就不得不多用些布料。当时我还替便宜大嫂不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到这些。
可是,如今瞧在我们眼中的实际情况,却似乎是另外的一个样子。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也许是大奶奶手下的姑娘事多,这会儿上乍然又来了一个新奶奶事就更多,于是给忘了呢。况且她们毕竟都是大奶奶家带来的丫头,又有哪一个是真心地要为新来的什么奶奶做什么衣服。忘了也都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