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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王妃一个人无头绪似的,幽幽说起,这些话不像她平时说出那些好听的话来,她只是随心所欲的说出来,既像是要说给我听,也像是要说给自己听,根本毫无章法。
更何况,我的心一直远远的,空空的,似乎,我就是这样站在一远远的地方听。听那些,从不关已的,是是非非,他们对也好,错也罢,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长孙王妃还说着,我托着头,只有我知道,我是在瞧着她,向个登徒子一样,欣赏着她的美貌。我也时不时的听上一两句,她说,“人若是死了,也不必伤心。”
我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可我不愿意那么想,反正大家都得死,就说得是天下的人,不好吗。几句之后,她又说着一句庄子的话。
三天前,我知道庄子不是木桩子,他其实是个人很有才华的人。总之,我觉得,古人好像都很有才,他们初初来到这世上,原是好的很纯粹,可是到了后来,才有点学坏了?我们是他们的子孙,却不如他们。
长孙王妃说,“那个庄子说过,人不必执著于生,若生是一次远游,那么死就必定形同于归去。她早已经看开了,这世上的人总是有千般心愿,万般的因由,这便是我的一个心愿,因由从来都在此。”
这么长的一段话,我其实听得糊里糊涂,我知道,是我的心在抗拒着听明白,他们都这样跑出来吓我。还有那个庄子,竟然将死也说得那么好听,他真是会说话。我不知道,长孙王妃说了这么多,是要我怎么样,所以怔怔的瞧着她。
她也没有觉得我执拗。向我笑了笑,我知道,某一天,她又会组织来更加简单的说辞,说给我。这样,她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确实不早了,就要我早些休息。我乖乖地听她安排,她执意等我睡下,才离开。
在她合上房门的那一刹。我睁开眼。
我一点睡意也没有,因为,我在想一个人。夜深人静时,就会这样深深的想他。突然,我听到一声“嘎”,我的心,一瞬浮了上来。是他来了吗。
打开门,一瞬失落,听到的原来是风声。外面起了很大的风,从前,我一直好奇,找不到风起的时候。可是现在,我竟可以,天天听到风起的那一瞬。天地有如何的不同。我已经可以捕捉到那一瞬了,真的是很了不起。
现在外面的风好大啊,万物都苟且在它的肆意中,我把那些风声放进来,它们绕上烛台。又改为轻轻拍打床幔。我任着它吹息百花灯,亲身融入夜色。这世上最浓重的颜色却比雾还要轻,摊开掌心,它落得匀整。
离开时,连一丝也撷取不到,它从来都这样狠心。
不过,我总会安慰自己,一些想不明白的事,就明天再想,要不就后天,再要不就后后天。
其实,我平安回来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我想颉利也一定还不知道。
我想让他知道,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就只有等。
又是因为这样,长孙王几次叮嘱我不要出去,说是有些事,还要等等。
我觉得也是,皇后娘娘没有那好哄,万一她老人家生平的理念即是得不到、已失去的东西才最最好呢?好到,致死方休!
所以,我只能像一只耗子一样,躲在屋子里,有吃有喝的困着。我知道,他们骗不了皇后娘娘多久。我自己也觉得,要是这样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又熬了一日,我已经可以吃个八分饱了,只觉得在这屋子里,一刻也呆不下去,就要给熊熊的心火烤死。
大约定更时分,我手脚轻健地溜了出来,一开始,还注意留心着四周。后来,可是放胆到四处冒头。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会遇到朝思暮想至不愿遇到的婉吉。
我想,我之所以会这么想,主要是因为怕她尴尬,想起那日的万箭齐发,不过是大半月前的新鲜见闻,若要去察看宇文承祉的伤口,也只怕还是新鲜。但这位王妃兼公主,心怀之坦荡真是焉与伦比,那些并不过往的过往,被她抛却如旧事,她扑来携住我手时,真是让我忧心。
弓箭与苍天记得吗!我们曾经有秘辛往事,本应仇人见面的分外眼红,已经在皇家高贵的体统上,变成了特别温柔的眼红。
清芬花香下,她柔执着我手,问我从天牢出来后去了哪里。
她就是这样轻松化解难题,又将这难题,顺手一抛,丢回给我。其实,恨这个东西,虽然在尘世上很是常态,说到底,却不是生活必需品。但它常常轻却了世间美好,让矛盾一瞬迸发,转眼推至永恒。
我俩就在早已却过美好的花香前,闻着香喷喷的花,赏着亮光光的月,守着她一个无答的的问题,大眼瞪小眼。
后来婉吉败了,她打了个哈欠,我想她要是愿意,我倒可以这样与她厮守一整晚。只是,她偶然改变心意,估计是萌生了莫大的睡意,十分怨怪的瞧了我一眼,又打了个哈欠。
我抚了抚额,觉得目前,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不如和她唠唠嗑吧。好几天,我头一次说话,自己注意听着自己的声音,脆脆的,“公主,你瞧今夜月色多好!”
对面的婉吉,呆呆听了半晌,才抬头瞧了一眼,一天的星星啊。
其实,我早想,问这一句,“那个宇文承祉他是你的相好的吗?”
快要睡着的婉吉,像醒了似地瞪着我。我冲着她呵呵的直乐,她很少大惊失色,现在她的端庄,就要从脸上掉下来。我又试探着问她,“你的真名字叫杨赟珂?”
婉吉又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我恨不得扒到她脸上去,看个仔细。这几个问题,她只是默默以对,也果真激发了我莫大的兴趣。趁着如今唾手可得的夜色下,万物虚无,向婉吉凑了凑。她连忙摒弃了睡意,似乎是严阵以待地凝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