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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验证了桑玥的那句话,初尝云雨,食髓知味,不管她如何反对,慕容拓还是把她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几遍。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慕容拓直接将她抱下了山。
到了山脚,慕容拓放开她,她双脚一着地,就立马整个儿瘫在了慕容拓的怀里,双脚悬空太久,是以血液流通不畅,全麻了。
慕容拓看着怀里初为人妇,眉梢眼角褪去了少女青涩,却染了一层典雅韵致而更加明艳动人的她,戏谑道:“原来你还没有尽兴。”
桑玥没好气地道:“你简直是色欲熏心,有你那么折腾的吗?也不怕坏了自己的身子。”
慕容拓低头,凑近她的耳边,吹着热气,仿若又在勾引:“我身子骨好着呢,倒是你的,长得蛮饱满,可惜经不起‘风浪’,得让莲珠多炖点补品给你。”
桑玥颇有些无奈又颇有些气急败坏地盯着这个欲求不满的老狐狸,她当初是怎么被他那动不动就脸红的清纯样子给骗到了呢?这……这分明是个不折不扣、比慕容耀更甚的妖孽。
桑玥不理慕容拓,在他怀里歇了歇,双腿恢复了些许体力,迈开步子朝前走去。慕容拓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嘴里喃喃地念着:“一、二……”
还未念到“三”,桑玥果然如他预期的那般,急速转身,再次扑进了他的怀里。他仰头,无声地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桑玥揪住他的锦服,一张红彤彤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心里把他诽谤了无数遍,难怪他说不会有人上山打扰他们的兴致,他根本是派了十几号人守住了山脚!这座山并不怎么高,他们的各种动静,她的各种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全被那些侍卫给听了去!
饶她再冷静,此刻也无法保持平静。
原以为朗朗乾坤下,白日宣淫已经够惊世骇俗了,现在她才知,这个男人用了多么变态的法子让她即便投胎转世也忘不了他们的初次。
她越来越有种预感,她和慕容拓,就像是大周和南越一样,从前,前者处处压着后者,现在,角色逆转,她被压的样子从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序幕。
慕容拓早就跟姚馨予打好了商量,晨起时,就对姚俊明说他们两个已提前去了熄族,寻找曾经救过姚馨予的筱玉。冷煜林死了,姚馨予也就把当晚差点儿被害的事和盘托出,只不过,她只提到了慕容拓,并未涉及冷煜安。
在姚家,知晓她和冷煜安关系的,除了桑玥,便只剩大哥姚晟了。
姚家人对于冷煜林的做法深恶痛绝,但除了姚晟,无人知晓军营里那个冷煜林是假的,既然冷煜林死了,冷家的四十万兵权也没了,姚俊明和南宫氏也没再刻意去找冷昭的麻烦。姚馨予能够平安无事地返回,姚家人都对那个叫做“筱玉”的女子感激万分,听说她曾是桑玥的好友,这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答谢她了,因此,桑玥去熄族找她,姚俊明和南宫氏没有滋生什么疑惑。
早膳过后,姚晟单独找到了姚馨予,直言不讳道:“玥儿昨晚不在帐篷里吧?”
姚馨予微微愣神,眼底闪过飘忽不定的波光,讪讪地笑道:“怎么会不在呢?玥儿不在帐篷里会去哪里?大哥,你真会说笑。”
姚晟是大哥,弟弟妹妹们有没有撒谎他一瞧便知,他的脸色一沉,语气也一沉:“糊涂!你是姐姐,怎么都不知道劝着点玥儿?她年轻不懂事,你也陪她一起瞎胡闹吗?万一被人发现她彻夜不归,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玥儿哪有年轻不懂事?只怕几个兄弟姐妹里面属玥儿最懂事,她是姐姐不假,但好像从来都是玥儿在照顾她诶。姚馨予侧身,把玩着腰间坠下的丝绦,矢口否认道:“大哥!我说了玥儿是今天早上才出去的,你爱信不信!”
姚晟一把扳过她的身子:“看着我的眼睛说!”
姚馨予挣扎推开他,面露痛色:“大哥,你抓疼我了!玥儿就是在帐篷里过夜的,你要是不信,自己去问!”
说着,姚馨予掀了帘子出去,在门口撞到了姚奇,她低垂着眉眼,不敢直视姚奇逡巡的眸光,干脆转身,一头扎进了南宫氏的帐篷。
姚奇摸了摸光洁的下颚,紧接着,就看到姚晟一脸不悦地从里面出来,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忽而得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桑玥昨晚溜了?
不过溜了也无可厚非啊,她和曦王殿下既然拜了堂,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俩口子过过小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倒是大哥,唉!希望他别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熄族的王庭坐落在熄族山脉的一处环山平地中,王庭不若皇宫的等级森严,各个王子和嫔妃的居所也并不十分华丽,但舒适整洁,颇为清新怡人。
夫余金居所的规格类似于一个中型殿宇,在正殿中间,云傲坐于主位上,夫余金和冷贵妃分坐于两旁,其间还留了个空位,是给慕容拓的。王后则跟荀淑妃坐在稍次的位置。至于颇为受宠的戚妃,则跟三王子一道坐在下边儿的宾位席上。
熄族和大周的风俗不同,他们设席不分男女,多以家庭为单位,因此姚俊明带着南宫氏和几个孩子们坐在一起。
在他们对面,是盛装打扮的丽雅公主。丽雅公主穿着一件银狐皮做成的短袄,内衬一件火红色的曳地罗裙,发髻上戴了红宝石芙蓉钗,这钗还是她今年生辰,夫余金特地赏的,因着稀有珍贵,若非重大场合,她舍不得佩戴。今日云傲要来,她为了吸引云傲的注意力,便仔细地打扮了一番。
只是她心怀不满的是,云傲总是盯着桑玥看,那眼神,专注得不得了,所以,她再看向桑玥时,即便装,也装不出友好了。
她摸了摸敷了厚厚妆粉和胭脂的双颊,一想到这个女人居然用热水泼她,肚子里的火气就越发旺盛了。
三王子推了推她的胳膊,小声地提醒道:“走,我们给桑玥敬酒去。”
丽雅公主的黛眉一蹙:“给她敬酒?我堂堂一个公主,给她敬酒?我不去。”
“你是公主,她也是公主,她还是大周的嫡公主,论身份,比你、我可强了太多,就算不敬酒,打个招呼也是有必要的。”三王子一语戳到重点,丽雅公主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但她仍摇头,“我不要给她敬酒。”
三王子看了看云傲,压低音量道:“我告诉你,你想做皇上的妃子,就必须赢得桑玥的好感,只有她才能跟冷贵妃抗衡。况且,但凡冷贵妃讨厌的就是桑玥喜欢的,你只要让桑玥相信,冷贵妃已经恨上了你,我想她会十分愿意帮你入宫,跟冷贵妃斗宠的!”
丽雅公主的神色稍作松动,云傲对桑玥的宠爱她可是太有感触了,桑玥昨天的行为说是有爹生没爹养都不为过,真真是个悍女,偏皇上对桑玥百依百顺,连句苛责都无。这样的人,的确拥有和冷贵妃抗衡的资本。昨晚,她误打误撞,搅了冷贵妃的歇息,冷贵妃只怕已对她怀恨在心,倒不如去投靠桑玥。
丽雅公主不知道的是,桑玥早就识破了卢王和他们几个的勾结,并且恨上了她,她去巴结桑玥,效果根本不存在。
丽雅公主疑惑地道:“我这么冒然前去,她不给我好脸色的话,我岂不是很丢脸?”
桑玥的确有可能这样子,不过这话,三王子不预备告诉丽雅公主,他笑了笑:“怎么会?这里毕竟是熄族,又来了那么多达官贵人,她要是想给你脸色看,从一进门就给了,你瞧她,巧笑嫣然的样子,似乎心情很不错。这可是个巴结她的大好时机,再过几日,大周人就要启程返回,你还不抓紧时间,大周皇妃梦就要泡汤了。”
“这……”丽雅公主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三王子建议道:“我记得你那儿有一株父王赏赐给母妃的极品天山雪莲,要不,你送给她,算作那日差点儿撞得她人仰马翻的赔罪礼?”
丽雅公主皱起眉头,在心里反复计量了一番,觉得绝品天山雪莲虽好,但大周的繁华络绎更好,于是她咬咬牙,肉痛地叫侍女取了绝品天山雪莲过来。
她拿着锦盒,跟三王子一道走向了桑玥。
姚俊明和南宫氏对这位公主颇为客气,笑着寒暄了几句之后,丽雅公主将锦盒递到桑玥的面前,清纯可人地笑道:“桑小姐,今天我是真心实意地来向你赔罪的,那日是我不好,差点儿撞了你,你就……原谅我吧。”
这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悉数落入姚家人的耳中,众人俱是一震,丽雅公主差点儿撞了玥儿?
三王子笑容可掬地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在猎鹿园,桑小姐和丽雅公主从不同的方向交汇,丽雅公主骑得太快,一时没勒住马,幸而桑小姐急中生智,用金钗刺痛烈马,从丽雅公主的头顶一跃而过,这才避免了二人受伤的惨重结局。”
三王子讲得云淡风轻,但众人不难推测出当时是怎样一副刺激的画面,不由地齐齐看向桑玥,等待她的表态。
桑玥心里冷笑,这三王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儿,至于丽雅公主,她一心要爬上云傲的龙床,而昨晚她又得罪了冷贵妃,会跑来巴结自己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只是,若跟三王子扯一块儿,就叫人匪夷所思了。何况,丽雅公主当着众人的面向她道歉,她不接受,反而显得她小气了。
她叫子归检查了锦盒跟里面的天山雪莲之后,没发现问题才“欣喜”地收下。
俗话说的好,吃人最短,拿人手软,桑玥收了她的礼,没道理不帮她一个忙。这么想着,丽雅公主脸上的笑容真挚自信的了几分:“桑小姐,待会儿能劳烦你在皇上面前帮我说几句好话么?昨晚我不小心冲撞了冷贵妃,万一她……伺机为难我,我可就……”
这个公主,还真够直接的。桑玥的脸上始终挂着合宜的笑:“好啊,没问题。”讲几句好话而已,云傲未必听得进去,当着她的面纳妃,云傲怕是没那个心情吧。
丽雅公主以为水到渠成,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又跟桑玥笑谈了几句,才仿佛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的席位。
三王子坐到她身旁,语气含了一丝讨好:“这回,轮到我提前恭祝妹妹了,以妹妹的姿容,宠冠后宫指日可待,届时,妹妹可别忘了哥哥我呀。”
丽雅公主不着痕迹地倪了冷贵妃一眼,美是美,可惜岁数摆在那儿,半老徐娘一个,皇上看了那么多年肯定早看腻了,哪像她正值豆蔻芳华?她完全忘了,昨晚在冷贵妃的面前,自己是如何自惭形秽的?可见心里暗示有时候很能左右人的思想。
她喝了一口果酒,美眸轻转,悠然自得道:“三哥放心,别说什么皇妃,就是冷贵妃不曾问鼎的后位,我也有信心能坐上去,届时,你就是大周的国舅爷。”
“三哥等着那么一天的到来。”三王子微笑着说完,意味深长的眸光扫过桑玥白里透红的脸,总觉得桑玥好像不一样了,似乎……更妩媚了一些。不过妩媚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去见阎王爷?
桑玥静静喝着手里的酒,余光却严密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想要她小命的太多,她决不能放松警惕。
她对子归吩咐道:“把天山雪莲放到我们的马车里,让玉如娇看紧了。”
子归的眼眸一抬,瞬间会意:“是。”
很快,大殿内奏起了熄族的管弦乐,身穿红衣舞裙的女子鱼贯而入,开始翩然起舞。
姚秩很是喜欢喝熄族的果酒,不怎么醉人,但芬芳清甜,他喝地有些多了,于是去如厕。姚秩一再地保证不会闯祸,这两天他也的确乖得很,姚俊明便放心让他独自前去了。
但世事难料,有时候,不是你找麻烦,而是麻烦找上你。
姚秩如厕归来,在庭院深深处,碰到了一脸笑意的郭玉衡。
郭玉衡笑得十分挑衅,嘴里时不时蹦出讥讽的话:“啊,这不是那个惹祸精姚秩吗?不对,应该叫做瘟神!自打你回了姚家,可没把姚家往火坑里推吧?姚家怎么不多出几个你这样的废物?这样,三大家族之一的位置便也不保了。”
郭玉衡身后的李家公子和王家公子哈哈一笑,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姚秩讨厌别人羞辱他,尤其厌恶别人骂他废物!因为他内心的确是这么认为自己的!若他不是废物,又怎么会让铭嫣吃了那么多苦?此时,听了郭玉衡的激将之词,他恼羞成怒,心底的怒火一触即发。
郭玉衡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姚秩这个火炮是泡了水吗?他点了两次居然都没点着!
姚秩按耐住要揍人的冲动,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郭玉衡心中大惊,上前就是一绊,把脚一伸,姚秩踩到了他的鞋面,那漆黑发亮的小羊皮靴子顿时就蒙了一层草屑和碎泥。
他叫出了声:“姚秩!你踩我?”
姚秩咬咬牙,瞪了他一眼:“明明是你故意把脚伸过来的!”
郭玉衡问向身后的李公子和王公子:“他说我故意把脚伸过去的,你们看见了吗?”
李公子和王公子急忙摇头道:“没看见,没看见!”
姚秩血气上涌,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拳紧紧地握着,青筋似乎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郭玉衡抬脚,单手指了指鞋面吗,恣意道:“给本公子弄干净,本公子就不去皇上那儿告御状!本公子好歹是朝廷命官,你一介平民殴打本公子,想必要遭受牢狱之灾吧!姚家也会因此蒙羞啊!”
“哈哈……”李公子和王公子笑成了一团,李公子鼓劲儿道:“擦啊,快擦啊!不擦的话,我们可要给郭公子作证,说你殴打朝廷命官了!”
姚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潜意识里的心魔告诉他,要一拳打死这个王八蛋!实际上,他的武功,足以让这三个人死得连渣都不剩下!
此时已入夜,晓月爬上枝头,寒风凛凛刮过,像刀子似的,一寸一寸割拉着他的脸、他的心,他的眸光就在这心如刀割的挣扎中渐渐阴冷了。
就在郭玉衡以为姚秩要动粗的时候,姚秩突然俯下身,捏起袖子,要去给他擦拭。
郭玉衡却是把脚一抬,远离了姚秩的手,冷笑道:“谁许你用手了?用舌头给本公子舔干净!”
姚秩的身子一僵,目光似火一般烧向郭玉衡,郭玉衡被灼得双目就是一痛,后退了一步,喉头有些干涩,但也就一个眨眼的功夫,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嚣张跋扈:“怎么?不想舔?那就跟本公子去见皇上吧!”
姚秩大口大口地呼气,双拳握得咯咯作响,他能忍住,没在郭玉衡说出那番羞辱至极的话时杀了对方,已然不易。
远处的桑玥正要去找林妙芝,却好巧不巧地,撞见了这么一出郭家公子戏弄姚秩的戏码,她从头到尾看得真切,不得不说,从姚秩俯身用袖子给郭玉衡擦鞋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对姚秩微微侧目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姚秩也不例外。姚秩的表现还算让人满意,桑玥当然不会真的任由姚秩被郭玉衡欺负了去。
桑玥拔下头上的金钗,递给子归,使了个眼色,子归的手掌轻轻一握,一把扔向了郭玉衡。
郭玉衡到底习过武,当那不明物体以不快不慢地速度朝他飞来时,他本能地用手肘一档,并厉声喝道:“谁?谁敢偷袭我?”
桑玥自回廊后缓缓走出,蓝衣白裙,拂过被薄薄的雪打磨得略微有些光滑的台阶,似笑非笑地道:“郭公子你疯了不成?我不过是身子没站稳,摔了一跤,把金钗给摔了出去,你就说我偷袭你?”
众人循声抬眸,姚秩则转身,大家齐齐地看向这个淡雅高贵又似含了一分妩媚韵味的美丽女子,她的笑容和这浪漫夜景一样瑰丽,眸光却与这冰天雪地一样寒冷,这样的人,让人着迷,却又不敢靠近。
姚秩暗沉无光的眸子里忽而涌现了一丝亮色,如浩瀚夜空不经意划过的一颗流星,但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双眸子又迅速暗沉了下去,若细细分辨,会发现,竟是羞恼。
郭玉衡的视线一落在桑玥的身上就再也错不开了,他只觉得今日的桑玥与他以往所见的很是不同,仿佛气色红润了些,眼眸更亮了些,唇瓣更娇艳了些,气质更妩媚了些。当桑玥问向他时,他怔了半响,直到李公子戳了戳他的脊梁骨,他方才回神,喉头滑动一下,讨好地笑道:“桑小姐的金钗掉了吗?我帮你找找。”
说着,不太情愿地错开视线,开始四下寻找,终于在雪地里看见了已经断成两截的镶蓝宝石海棠钗,他躬身拾起,打算递给桑玥。
桑玥却状似无比惊诧地道:“哎呀!郭公子,你砸坏了皇上御赐的钗,这可是藐视皇上的罪名啊!”
“我没有,我捡起来之前,它就断了。”郭玉衡反驳道。
桑玥嘲讽一笑:“郭公子这话讲得蹊跷,一支金钗摔倒雪地里还能摔断,呵,我真是闻所未闻,有胆子弄坏我的钗,没胆子承认,你是孬种吗?”
郭玉衡先是猛烈地一愣,尔后反应过来了,桑玥根本是在栽赃陷害!他勉力挺直了腰杆:“桑小姐,你可不要胡言乱语,我没有砸坏你的钗!还请你谨言慎行,不要几番羞辱。”
桑玥不以为然地笑了:“子归,他说没有砸坏我的钗,你看到了吗?”
子归面无表情地道:“没看到。”
姚秩急中生智地道:“我看到了!看到,就是他用手肘撞坏了那支御赐的钗!他会武功,别说一支钗,就连一根铁棍他也能撞断!”
郭玉衡的额角冒充了涔涔冷汗,他面向李公子和王公子,笑了笑:“李兄,王兄,我方才没有故意砸那支钗,我是怕给伤到,所以轻轻碰了一下而已,你们说呢?”
二人面面相觑,想要为郭玉衡说话,但一来,他们的确看到郭玉衡的手肘碰到了那支钗,二来,关于皇上如何偏疼桑玥的言论早已闹得人尽皆知,他们敢戏弄姚秩,却绝对没胆子得罪桑玥啊!
“郭公子,我当时被风迷了眼,啥也没瞧见,不知道你和桑小姐的话孰是孰非。”王公子狡猾地说道。
李公子看王公子都明哲保身了,他也不欲强出头:“我也是,没瞧见呢!”
郭玉衡不可思议地瞪向这两个狐朋狗友:“你们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李公子暗自诽谤,刚刚戏弄姚秩时我们不也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许我们帮你,不许我们帮自己?
这两人,典型的墙头草。桑玥对子归吩咐道:“他刚刚用哪只脚作祟的?”
“右脚。”
桑玥掸了掸蓝色的衣袖,云卷云舒,雅致绵柔地吐出一句阴冷残酷的话:“打断他的右腿。”
“是!”
对面三人目瞪口呆,显然没料到桑玥敢公然行凶,郭玉衡惊恐得直跳脚:“桑玥!你无诰命在身,怎么可以对朝廷命官动手?你不怕姚家因此而受到牵连吗?”
桑玥淡淡地牵了牵唇角:“我又不是大周人,自然不用遵循大周的律法,再者,士可杀不可辱,你恶意羞辱我姚家人在先,我不过是给你个不痛不痒的教训,这件事,闹到皇上跟前也是你没理。”
说着,桑玥又看向那两个凑热闹的,“至于你们两个帮凶么……”
王公子忙打断了桑玥的话,颤声道:“桑小姐,我们愿意替你作证,是郭公子挑衅在先,毁御赐金钗在后,桑小姐教训得好!”
李公子像小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对对对!全是郭公子咎由自取!桑小姐侠肝义胆,惩恶扬善,为民除害,精忠报国……”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刚刚不是说被风迷了眼睛,啥也没看到吗?”郭玉衡气得胸口发堵。
王公子讪讪地笑道:“我刚刚是忘了,这会子被桑小姐一提醒,我就想起来了。”
郭玉衡的一颗心突然被冰冷的大手给掐紧了,他明白桑玥是个言出必行且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听说,她跟皇上都敢吵架,修理他不在话下吧!如果他没惹是生非,郭家还能据理力争,但今儿这事,确实是他犯浑了!
他双腿一软,语气也跟着软了:“桑小姐,我再也不找姚秩的麻烦了!”
昨天慕容拓就教训过郭玉衡,他死不悔改,她才不姑息养奸。
桑玥手势一下,子归走过去,抬掌就劈断了郭玉衡的腿骨,郭玉衡一声惨叫,李公子和王公子同时缩了缩脖子,生怕桑玥一转头,就要如此对付他们。
桑玥声若寒冰道:“以后见了我们姚家人,最好绕道走,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郭玉衡痛得抱腿翻滚,连泪珠子都哭了出来。
桑玥从他身侧优雅地走过,空气里弥漫起一种淡淡的海棠香,大约三、五步之后,她顿住,轻声笑了:“他不是喜欢舔吗?把他丢进茅厕,让他舔个干净。”
“是!”子归像拧小鸡一样的把郭玉衡拧到了最深、最大的一个粪坑,毫不留情地摔了进去。
“噗通”一声,极远极小,但李公子和王公子的脸却已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郭玉衡本就断了右腿,又被丢进粪坑,几乎爬不上来,就只能不停地吃……
“呕——”二人同时背过身子,对着雪地一阵干呕。
子归回来复命时,二人已带着惊恐离去。
姚秩低头,略有些局促不安,不敢直视桑玥。
桑玥走近他,眼尖儿地发现他的右脸有一块黑色的污渍,她指了指,道:“脸上有脏东西。”
姚秩的耳根子“唰”的一下红了,赶紧抬手,胡乱地在脸上摸了一把,奈何左摸右摸就是没摸到位置。
“咦?”桑玥愣了愣,大抵是忆起了什么,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姚秩依旧低着头,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巧笑倩兮的桑玥,只觉得她眉宇间散发的舒柔韵致很是迷人,他的脸跟耳朵一样,也瞬间红了。
桑玥的皓皖轻轻抬起,手里握着一方丝帕,在离姚秩的脸近在咫尺时又想到了某个老狐狸鼻子哼哼的熊样,于是放下了手,淡淡地道:“子归,给他擦擦。”
子归是个武功高手,她的力气比男子的还大上好几倍,只见她朝着那块儿污渍一抹,姚秩那白嫩嫩的脸立刻就出现了一道红痕,还火辣辣地痛。
姚秩气呼呼地瞟了子归一眼,敢怒不敢言。
“没事不要乱走。”桑玥说完,带着子归往六王子的居所走去,已经走远了,她又忽然回过头,淡淡一笑:“表扬你一下,但不许骄傲。”
语毕,不带丝毫拖沓,袅袅娉婷地消失在了姚秩的视线。
姚秩挠了挠头,准备回设宴的大殿,在他转身的那一霎那,唇角勾起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
六王子的居所由三个院子组成,每个院子都独立地带有主卧和厢房以及下人的卧房。林妙芝贴身服侍六王子,是以,她的房间就在六王子的隔壁,照说,这样的规格着实太高了些,六王子却舍不得让林妙芝跟下人们同挤前面的简陋房间。
山顶是极冷的,常年飘雪,今儿的白日里却难得地放了晴。
主院子的空地里,几株寒梅瑰丽地绽放,迎着皓月,落下朦胧的剪影,这剪影下,纤指抚琴的人儿,就如诗如画般、飘渺似仙般地,美丽动人了。
六王子手持宝剑,凌空飞舞,立地盘旋,剑吼西风,势如苍龙。
那凛冽的剑气摧枯拉朽,击打着傲然绽放于雪地中的寒梅,嫣红的花瓣便宛若柳絮,飞上了高空,又洋洋洒洒地落下一阵浪漫的花雨。
林妙芝的琴音、六王子的剑术,统统在这花雨中渐渐收尾,林妙芝的食指摇完最后一个颤音,花雨还在纷纷扬扬,她起身,踏着花雨,拿出帕子为六王子擦了擦额角晶莹的汗珠。
六王子抬手,摘了她发髻上的一片花瓣,放在鼻尖闻了闻,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帕子将其包好,随后,握住了她的手:“我今晚就向母后请旨,娶你做六王妃。”
林妙芝不为所动,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千千结:“我是女奴,不能成为王妃,六王子作为储君的不二人选,心思不要总放在儿女情长上。”
六王子把她的手贴在胸口的位置,声音轻柔,却满含坚定地道:“我不稀罕什么储君之位。”
林妙芝慢悠悠地抽回手,语气疏离地道:“我尽心尽力服侍六王子是出于女奴的本分,并非对六王子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六王子如果喜欢我,我可以把这残破的身子给你,但请六王子莫要提什么娶我做王妃的话,也休要说不稀罕储君之位,王后要是知道了,又该责罚你,也会怪罪我。”
六王子碧蓝的眼眸中清晰映着林妙芝无波无澜的脸,思绪不由自主地飞到了几个月前,初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时的她饿得只剩生存的本能,她掏出腰间的匕首宰杀了一头绵羊,削了生肉就往嘴里送,一边味同嚼蜡地吃着,一边努力把眼泪逼回眼眶。尽管她的眸光暗沉如灰,他却从她身上感知到了一种别样的生命力和顽强的意志。
他将她带回了熄族,成为自己的贴身侍女。他问及她的过往,她不答,只说,她叫“筱玉”,但他明白,“筱玉”这个名字其实配不上她。
最初,她服侍人的功夫真的是糟透了!
端茶倒水不会,伺候沐浴不会,常常把他的卧房弄得狼藉一片,就更别说伺候那些姬妾了,几乎都是以受罚告终。若说,她没有一个显赫的身份和一个众星拱月的过往,他绝不相信。
渐渐地,他发现这个故意在脸上画了红斑的女子,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琴艺,宛若天籁,胜似仙乐,就连族里最好的琴师都无法弹出她的十分之一雅韵,可她的琴声里总是透着莫名的哀思。他由此猜测,她或许曾经婚配过,但最终惨淡收场。
几个月的时间,她已完全适应了下人的生活,看着她在人前人后卑躬屈膝,他多次提起要纳她为妃,可母后不准,她也不让。
她是他带回来的女奴,但他隐约觉得她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这种担忧,令他忐忑。
“六王子没什么吩咐,我去给六王子准备沐浴的水。”
林妙芝打断了六王子的思绪,六王子望着她擦肩而过的背影,突然伸出手拉了一把,关切地道:“你不会跟桑小姐走的吧?”
林妙芝没有说话,六王子又道:“我不会放你走的,你是我的女奴,那么,以后一直都是我的人。”
“告退。”林妙芝行了一礼,脱离了六王子的禁锢,去厨房打了水,又准备的皂角和熏香,并把今晚赴宴的衣衫选好放在架子上,这才应王后的吩咐,给余姬送去补汤。
余姬是六王子的第一个姬妾,如今怀孕两月,心眼不坏,可脾气相当暴躁。
林妙芝给她送去补汤时,她刚好孕吐完毕,憔悴得像失眠了三天三夜。
“余姬娘娘,这是王后娘娘送给您的补汤。”林妙芝把汤盛好,送到余姬的面前。
余姬虚弱无力地喝了几口,实在难以下咽,那油腻的气味儿让她觉得剩下的三天都不用吃饭了,她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是!”林妙芝放下汤碗,退出了房间。
谁料,刚走了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了余姬的惨叫声。
林妙芝勃然变色,踅步而回,却见余姬一手扶着床幌,一手捂住小腹,不停痛哭:“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六王子,前殿正在欢歌热舞,他悄悄请来族里的大夫给余姬诊治,诊治和勘察过后得出结论:林妙芝送的补汤里有少量堕胎的红花,幸而余姬食欲不振,只服用了几口,是以,虽动了胎气,却尚能保住。
当桑玥来到六王子的院子时,正好听完大人的描述。
六王子让下人送走了大夫,并嘱咐他对此保密。
“六王子。”下午,在五王子的安排下,桑玥和慕容拓已经见过了六王子。
六王子指向一旁的凳子:“桑小姐,请坐。”
桑玥依言坐下,余姬立刻就开始嚎啕大哭:“六王子,你要为我做主啊!筱玉……筱玉她要陷害我腹中的胎儿!”
林妙芝一言不发,浑然一副被栽赃了也无所谓、看破生死的模样,这落在余姬的眼中就成了默认。余姬的情绪愈发激动了,她死死地抓住六王子的手:“六王子,你平日里宠她、惯着她,她看起来老实本分,现在却仗着你的几分宠爱为所欲为,这样的女人,简直可恨至极!”
六王子虽不爱余姬,但看着余姬伤痛欲绝的样子又心有不忍,他的语气甚为柔和:“筱玉不会这么做的,我想一定是有人想挑起我们的矛盾,让我们内讧,再说了,这汤是母后送的,筱玉只负责端过来。”
桑玥心疼地看了林妙芝一眼,这就是她说的过得好?林妙芝虽然聪颖,却不喜欢勾心斗角,六王子对林妙芝好,她能感觉得到,但这个尔虞我诈的环境,不是六王子这个善良软弱的人能够改变的,简言之,六王子不够铁血雷霆、不够歹毒狠辣,护得了妙芝一时,护不了妙芝一世。这一刻,她越发坚定了要带走林妙芝的心。
在王庭里,最有可能这么做的人,一个是戚妃,一个是王后。
戚妃是王后的死对头,见不得六王子绵延子嗣,这个说得过去。
王后认为林妙芝惑乱了六王子的心,想使用苦肉计、牺牲一个孙儿除去六王子身边最大的软肋,这个,也说得过去。
当然,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余姬未必没有嫌疑,毕竟,她只喝了几口,仿佛恰如其分地掌控了药性,会发作又不滑胎。
幕后黑手是谁都好,既然她来了,就不会让人伤害到林妙芝。
余姬越哭越凶,双眸像新开的泉眼,泪水呼呼冒个不停:“六王子,这件事必须禀报母后,让……母后……严惩恶人!”
讲这话时,她凶狠的眼神扫过林妙芝淡漠的容颜,似已认定了林妙芝是想凶手。林妙芝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不关心过程,也不注重结果。
桑玥看着万念俱灰的林妙芝,定了定神,又看向余姬:“这件事有蹊跷,余姬娘娘给六王子一些时间,让他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这样,才不至于让幕后黑手浑水摸鱼,继续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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