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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上宗亮精光闪烁的眸子,常威就知道自己的易容术被看穿了,宗亮和青龙会其他人一样,脸上坑坑洼洼像是被枪打过一样,如今又借着鹰爪帮的名字行走江湖,定然是个精通隐形匿踪、易容化形之术的大行家,自然瞒他不过。
就在疑惑和犹豫渐渐参杂进了他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中的时候,常威微微一笑:“宗先生,可否赏个脸,大家一起吃顿饭?”
听到常威那不加掩饰的声音,他眼睛陡然一亮,长身笑道:“正要叨扰!”
常威便吩咐小二,将两桌并成一桌,宗亮也不推让,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他和颜如玉的对面。
“想不到,宗某竟然在这里遇到威少。”
宗亮没有像普通江湖人一样称常威盟主,也没有叫大人和国公。
一壶女儿红下肚,隐约流动在常威和宗亮之间的拘谨气氛才渐渐消散,毕竟两人暗中曾经交手,虽然都是藏头遮尾的,可彼此都心知肚明。
只是常威敏锐地察觉到,宗亮往日的从容似乎消减了许多,他一反常态的金戈铁马的气势只不过是强打着精神撑出来的,一句感慨更是让人听出些许往日不堪回首的味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江南武林同盟让江湖形势动荡,我怕会影响楚盟主的判断,只好赶去杭州调解一番。可方才听伙计和金戈会弟子的意思,似乎楚盟主出了点事情?”
“威少的消息不会这么闭塞吧!”宗亮微微一笑。
“果然瞒不过宗先生。”常威笑道:“不过,我得到的情报是,唐门在潇湘馆击杀了叛徒唐天威,代价却是我的我丈人、家主唐刑天重伤,秘密武器--唐韵的夫婿被迫从幕后走向前台,至于楚盟主……”故意缓了一下,常威才接着道:“听说,那天宗先生也在场。”
“只是恰逢其会罢了。”宗亮飞快地道,旋即低声自言自语:“唐刑天重伤?难怪。”
“莫非楚盟主真的受伤了?”常威真有些诧异了:“唐家主一心二用,竟然能伤到楚盟主,我这个老丈人的武功未免高得让人难以置信吧!”
宗亮是个聪明人,又是江湖顶尖的高手,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楚天阔究竟受没受伤,威少去了杭州,一切自然了然于心。不过,金戈会和江南武林同盟的确都发出了紧急通告,说由楚严明代摄盟主之位。”
楚严明代摄盟主?!
常威心里这才真的吃惊起来,在将要和江北武林对垒的紧要关头,把一个尚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推上江南武林盟主的宝座,难道楚天阔不怕此举会动摇军心,甚至引起同盟的分裂吗?
看看嘉兴这些同盟弟子的表现,不难想像出这个消息所带来的震撼究竟有多大。就算是像楚严明这样的年轻一代终究有一天会取代他们的父辈,可眼下绝非最佳时机啊!
莫非……楚天阔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常威感到了一种无力感,在最需要情报的时候,胡文清孤身一人打入金戈会,即便能得到消息,想传递出来,也绝非易事,何况把他当作线人也未免大材小用。
“楚严明代摄盟主,对我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我和他总算有点交情,他大概会给我个面子,不让江湖动荡吧。”
这是常威所能想到的楚天阔突然隐退的仅有的两大理由之一,因为主事人的更迭,无论金戈会最后何去何从,是继续跳动战端也好,还是改弦更张支持常威表面上安定江湖的提议也好,进退的余地都比以往广阔了许多。
当然,真算起来常威和楚严明之间的交情简直不值一提,说跟楚晴有交情还差不多。
“哦?”听他直言不讳,宗亮微微一怔,沉吟了片刻,才道:“那敝门风流云散,岂不是更合了威少的心思?”
“鹰爪帮完蛋了?”常威闻言心中一喜,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天意啊!龙剑云窝囊废,活该落得如此下场!他该谢谢老天爷,让他碰上了唐门,倘若换作我,哼!真枉我一片诚心待他!”
可常威心中却是狐疑不定,宗亮他们辛辛苦苦地隐瞒身份投入鹰爪帮,辛辛苦苦地把鹰爪帮捧上了地榜十大门派的宝座,怎么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呢?那龙剑云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他就算死了,对鹰爪帮的影响也是相当有限啊!
“恶人自有恶报,夫君理那犬豕之徒作甚!”
颜如玉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目光却落在了宗亮的身上,似乎在说,你和龙剑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不得对宗先生无礼!”
常威瞪了萧潇一眼,心中却暗赞一声,好聪明的女人!她完全明白自己发怒的用意,适时地给了宗亮一点压力。偷偷握住她的小手捻了几捻,算是对她的奖励。
“这位是颜夫人吧!”宗亮似乎才注意到颜如玉,虽然这一年来颜如玉极少在江湖走动,但他很快就判断出了她的身份,这也不稀奇,因为年前颜如玉刚刚成为了大明朝仅有的两位女将军之一。
“颜夫人,龙门主纵有万般不是,至少他敢作敢为,而尊夫要用心提防的也不是他这种明目张胆对你张牙舞爪的敌人,而是背后抽冷子给你一刀的所谓朋友!”
这话虽然是颠覆不破的至理名言,可由眼下的宗亮说出来,常威很快就明白他说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宗亮。显然,鹰爪帮的变故大有内幕,而宗亮黯然出走,也和这内幕有关。
在鹰爪帮总舵所在地宁波,一共有新老三股大的江湖势力:金戈会、鹰爪帮和红樱会。红樱会是老牌的坐地户,因为门主刘成和楚天阔交情深厚,在江南一力扩张自己势力的金戈会并没有进入宁波这个江南有名的富庶之地。
虽然眼下刘成的重心已经放在同盟上,甚至连本门旗下镖局宁波号的旧址地产都转让了,不过,在宁波它仍然保留着一间武馆,依靠刘成的老关系,对宁波道上的朋友继续发挥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金戈会自从接手潇湘馆之后,才迂回进入了宁波。以傅舟子入主吴淞江口、特别是沈匡继任沈家家主之位后,海上四大贸易港口之一的松江渐渐有落入常威控制范围的迹象,让金戈会不得不拼命加强对松江的经营,而泉州向来是南少林的天下,广州是赤霄府的地盘,况且金戈会又鞭长莫及,在这种情况下挥师宁波也是金戈会迫不得已的选择。
金戈会放下白道身段,经营利润极其丰厚的妓院赌馆,就是为了让帮中不合法的资金有着相对合法的来源。
金戈会和红樱会关系极其密切,两家的业务没有一点冲突,甚至红樱会武馆的弟子还比别人更有机会在潇湘馆找到一份不错的护院工作,两家配合得相当默契。
随着青龙会借尸还魂撑起鹰爪帮,表面上宁波道上风起云涌,但却能隐约看出三者之间的关联。
鹰爪帮对外宣称,自己的总舵由杭州迁至宁波,是因为金戈会在杭州拥有庞大的势力,自己已没有了发展的空间。
这话本就有点勉强,龙剑云好歹也是杭州知府陈其昌的小舅子,陈其昌虽然看他不顺眼,可对金戈会同样没什么好感,一旦两家有冲突,就算金戈会的后台是闵承弼,闵承弼也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陈其昌的。
不过,既然龙剑云选择出走,那么总舵放在宁波倒是许多人意料之中的事情,一来金戈会没有在宁波建立分舵,二来鹰爪帮地榜十大门派的名头,也让它在声势上压了红樱会一头。
不过让人感到费解的是,一向对惊呼颇有微词的鹰爪帮并没有从事龙剑云相当感兴趣的风月行业直接与金戈会竞争,而是在宁波开设了一家武馆与红樱会抢饭吃。
武馆并没有多大赚头,一年的净收入充其量不过两三千两银子而已。龙剑云、宗亮他们个个都是大手大脚惯了的主儿,这点银子根本不够用,甚至连维持地榜十大门派的脸面都有些捉襟见肘。
鹰爪帮肯定另有赚钱的途径,和红樱会的竞争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如果判断无误,鹰爪帮和金戈会果真是闵承弼的左膀右臂,那么鹰爪帮在宁波干的勾当就呼之欲出了,而金戈会经营的潇湘馆则是鹰爪帮的掩护。
闵承弼虽然深蕴官场之道,可他并不懂得经营,除非手下有经营天才,但是富商巨贾跟官府之间向来是若即若离,互相利用的,像常威和沈匡这样的搭档,真是绝无仅有的。
因此,对闵承弼来说最好的赚钱途径就是走私,除非他完全放弃走私,否则,这种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经营方案对他就始终拥有强大的诱惑力。
这种情况下,闵承弼很有可能走私,毕竟,自己掏腰包养活鹰爪帮的一干大爷和自己的秘密保镖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朝中的王公大臣也需要银子打点,而注重官声的他,又不可能在浙江横征暴敛,收受贿赂。
可鹰爪帮为何此时却突然土崩瓦解了呢?无论是走私也好,对付常威也好,鹰爪帮都有着相当大的作用啊!
当然,这一切的根本原因都是常威插手!
六横岛原本应该是走私的绝佳之地,但有了常威插足之后,现在的六横岛却变成了合法经营。要知道常威可是十分之一工商税的始作俑者,对全天下的商人尤其是走私者来说,常威简直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诚然,十分之一的工商税并不算多,但是要知道,再次之前,走私者们可是一两银子的税都不用上,就算是其余的合法海商,一艘船一年也只用交八十两银子的税,现在这种局面是他们绝对无法接受的。
以沈匡为首的沈家之所以愿意,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镇江机器局商品的前景,但其他的人可没有这份眼光,时代的变革总是以尸山血海为代价的。
所以,看似江南江北武林的战端,实际上却是江南世家对常威的反击,而突然出现的倭寇冲田集团可以视为江南世家的先锋,一旦以金戈会为首的江南武林或者是江南世家胜利,那么新政的推行将倍加艰难。
“宗先生,就算龙剑云敢做敢为,他也不过是个莽夫而已,或者,他更像一个可怜的傻瓜。说实话,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才能能笼络到像宗先生你这样的高手,所以我怀疑,撑起鹰爪帮八成是你们--你和练达、齐默等人的意见……”
“威少此言差矣!”宗亮打断他的话头,正色道:“龙帮主乃是一帮之主,我等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哦?那我且问你,龙剑云死了吗?”
宗亮摇摇头。
“龙剑云既然没死,鹰爪帮何来风流云散?!光是你和练达这两大高手,就足以支撑鹰爪帮直至龙剑云康复了!”
宗亮顿时哑口无言,吭哧了半晌,才道:“龙帮主已经没有复原的希望了!”
“啊?”
轮到常威吃惊了,老胡下手虽重,却尚未达到致命的程度,甚至唐刑天的内伤都远比他严重,按照原先的估计,两三个月后,龙剑云无论如何也该复原了,怎么能说他没有复原的希望了呢?
“看来威少得到的情报并不详细。”
宗亮缓缓道:“潇湘馆一战,唐门不仅派出了唐刑天女婿这一秘密武器……”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特意多看了常威几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有很大的嫌疑喔,就是唐韵的神秘夫婿。
直到我皱起了眉头,他才摇了摇头,似乎也觉得即是唐书雪的夫婿又是唐韵的夫婿这种想法有些匪夷所思,毕竟,即便身为一个淫贼来说,姑侄通吃都算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接着道:“更让人吃惊的是,唐门笼络到了一位武功不在我之下的高手,此人正是江湖上的神秘人物--图七言!”
“图七言?原本江湖排名第十位那个图七言?”
常威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这根本不是装出来的。连他心里都暗自惊叹--胡文清啊,你到底有多少秘密?这个图七言究竟是你的本来面目,还是化名之一?
到现在常威已经百分之百确信胡文清这个名字是假的,这个老家伙一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只是大哥常宽不说,胡文清自己也不愿意说,常威又打听不出来,实在有些郁闷,好在老胡对自己没有一点坏心思。
而眼前这位宗亮亦不愧是青龙会出来的杰出人物,他的见识和眼光是无比的高明。
“不错!”
果然就听宗亮继续揭开老胡的伪装:“图七言虽然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美女青鸾,以及来无踪去无影的金世南并称江湖上最神秘的几位强者之一,可他的阎王令毕竟有人见识过。”
似乎是想起了那晚的一战,宗亮的眼神明显炽热起来:“很久没碰到这么强的对手了!内力深厚,招式精奇,而且,武功分明是和前天下第一高手朝天阙一脉相承,他不是朝天阙的亲传弟子就是其师兄弟,这样的人物,真想再碰上一次,好好地打上一场!”
“你说什么?朝天阙?”这下常威当真是大吃一惊了。
常威跟朝天阙交过手,还是其名义上的师弟,知道其武功脉络,可是胡文清或者说图七言的武功路数跟朝天阙完全不同,宗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宗亮立刻就为他解开了疑惑:“大约是在二十年前,朝天阙就是这个武功路数,后来朝天阙为了追求武道极致放弃了本来的武功路数,转而上了终南山学了道家一脉。”
“威少,你大概不该知道朝天阙独门武功苍龙劲的威力究竟有多么霸道吧,阎王令虽然没刺中龙帮主的心脏,可苍龙劲却把他心脏附近的经脉尽数毁去了!”
“竟有此事!”
常威感叹了一声之后便沉默不语,脸上微微露出一丝讶色,似乎是被老胡也就是图七言的身份和龙剑云的伤势所震撼。可他心里却明镜似的,老胡如果真的毁了龙剑云的武功,他早就告诉自己了,关于龙剑云的伤,不是宗亮撒谎,就是有人动了手脚。
沉吟了半晌,常威突然问道:“听说,当时宗先生的对手也是一位高手?”
“嗯,那是个神秘高手,使的是铁牌类武器。”
常威继续道:“可我听说伤了龙剑云的就是这位高手。”
“图七言出手是后来的事情了。”宗亮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言多有失了,借着斟酒的当儿,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常威,一边缓缓道:“我最初的对手是唐韵,这位唐七小姐的武功一样不凡,虎榜三十六?我看都低了。”
他哼了一声:“唐门还真是卧虎藏龙!”
“宗先生八成是动了怜香惜玉之心!”常威故意表露出自己的疑心,表明自己并非不知当时宗亮并未全力以赴,随即又把话题从唐门身上拉了回来:“能看破图七言的来历可不简单,不知道宗先生以前行走江湖用的是什么名号,竟是这般见多识广!”
“我也是在他伤了龙帮主之后,才隐约猜到了他的来历。”宗亮一窘,讪笑道:“后来和金戈会的人互相验证,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
宗亮自然不肯暴露身份,把事情推到金戈会的头上就合情合理,不过,宗亮的措辞却颇耐人寻味。眼下在宁波,金戈会里有资格和他一起探讨武功的,就只有楚天阔、罗天、金世南几人,甚至连楚严明这等江湖后起之秀都没有资格,可他竟然连一个人的名字都不提,只笼统地用‘金戈会的人’代替了,加上他说话当中不自觉流露出的表情语气,常威立刻明白,他或者鹰爪帮与金戈会之间的关系实在是糟糕到家了。
彼此看不顺眼的两个门派偏偏有着牵动江湖局势的合作,只能说,他们的背后是同一个身影。
“既然龙帮主重伤难愈,你或者练达为何不挑起鹰爪帮这付重担呢?难道是有人从中作梗不成?倘若果真如此,我倒愿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我有个条件。”常威试探道。
“是要敝门改变在江南、江北武林对峙一事上的立场吧,威少,恕我直言,这似乎不太可能。”宗亮虽然微微有些意动,可还是立刻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
“此一时彼一时,何况,识时务者为俊杰。”
常威微微一笑:”其实,如果鹰爪帮真像你说的那样完蛋了,江湖上又有几人还会理会它对江南、江北武林的态度呢?说来,鹰爪帮垮台最合我的心思了,我只是替你宗亮惋惜罢了,好不容易找了个能在江湖抛头露面呼风唤雨的角色,可转眼一切都成了空,你以后又将何去何从?”
“威少,听说朝廷里对你并友好,甚至有人接二连三的反对你的奏疏,不知是真是假?倘若属实,日后威少又将何去何从?”宗亮低头品着女儿红,沉默良久,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常威。
常威一怔,虽然朝廷里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可宗亮这种纯粹的江湖人物怎么会有兴趣关注朝廷政局?而且听起来了解的还不少的样子。
“传言固然有失实的地方,不过,我在朝廷和江湖里的敌人确实很多。”
事实不容反驳,反正这点事情只要留心都能打听到;而宗亮眼下的情况,又让常威心中猛然生出一个念头,既然他肯为闵承弼所用,难道就不可能为自己效命吗?故而常威决心实话实说,态度也诚恳起来。
“皇上少年英发,自然想要做出一番超越先皇的功业来。不过朝中先有东林独揽大权,后有魏阉把持朝纲,皇上颇受掣肘。”
“东林不是早已垮台了么,而魏公公可是皇上的支持者啊!”宗亮弄不清楚常威此番言辞的用意,狐疑道。
“魏阉虽然能够替皇上办事,可是,他始终能力有限,而且荼毒天下久矣,迟早……”说到这里常威摇头失笑。
这话自然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他不虞宗亮会发觉其中的奥秘。事实上,江湖人对政局的变幻都是雾里看花,只因为魏阉权倾天下,党羽众多,才弄得路人皆知,而常威也是在进京之后,才逐渐把握住了官场的奥妙。
“……一旦魏阉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不管他是否愿意,都要退出政治舞台。届时,朝中将需要一批年富力强而又能体会圣意的新鲜血液来协助皇上完成他的宏伟蓝图,所以,不管朝廷大臣还是地方世族,不管反对我还是支持我的人多,只要皇上信任我,而我又能做成两件事情,就无人可以动摇我的地位。”
“这么说,日后威少是要出将入相喽,宗某先在这里恭喜威少了!”宗亮含笑拱手相贺,只是眉目之间颇有疑色。
“为皇上效命乃是我辈荣耀,至于出将入相,我虽然不奢求,可已经是事实了。”常威含笑道。
宗亮微微一怔,才发现自己用错了形容词。对一个拜国公,加三孤,后军都督,掌握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年轻权臣来说,出将入相这个常人难以企及的目标早已被其跨越了。
“其实只要用心替皇上办事的,皇上明见万里,自然不会亏待于我,就像何冲何大人,马上就要升任应天府同知了。”
“何大人两年两迁,从正七品眨眼就变成了正五品,真是皇恩浩荡啊!”宗亮感叹道,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艳羡之色。
同知乃是知府的副手,在一府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与通判不同的是,通判只负责司法一方面的事物,而同知则是统揽全局,何冲若是再年轻一点的话,日后甚至有可能成为一府之主,名副其实地成为一方土皇帝。
况且,何冲此番升任的可是应天同知,应天府是大明的南京,此地的长官与普通的府衙可是大不相同的,这种少见的恩典说白了都是常威的面子和权势所致。
宗亮从青龙会的弟子变成鹰爪帮的大管家,不管其中有多少内幕,他热衷权势、贪图享乐却是毋庸置言的,看到同为江湖出身的何冲一路飞黄腾达,他不眼热才怪。
“何大人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宗先生今年?”宗亮表示已过不惑之年,常威笑道:“那比何大人还小了好几岁,想当年何大人在宗先生这般年纪,也不过是个八品官罢了。”
宗亮呼吸顿时一窒,连颜如玉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偷偷挠了挠常威的手心。
这番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何冲年近四旬也才是个小官,他宗亮现在打定主意也不算晚。何冲可以在两年之内一飞冲天,他宗亮一样可以做到,关键是找准了靠山。
何冲能够飞黄腾达的靠山是常家,准确的说是常威,正是常威崛起的一两年,何冲才飞也似的升官。
闵承弼当然也是一个大靠山,他现在官居浙江巡抚,是堂堂的二品大员,是把持一方的诸侯,论地位,在整个大明也是前二十的人物。
不过,和常威相比闵承弼这位封疆大吏就不够看了。
退一步说,就算闵承弼是魏忠贤的人,甚至得到了皇帝的赏识,可他肯为像宗亮这样的草莽之士争取利益吗?看看跟随他的那些江湖人,虽然大鱼大肉,吃喝不愁,可有几人谋得了一个正经的出身?楚天阔这类江湖上的大人物不一样在江湖里厮混了吗?
那么常威呢?值不值得他投靠呢?
看看马远就知道了!
两年前他不过是一个少林俗家弟子,一个内功二层的小人物罢了,两年后的今天已经是五品的锦衣卫千户,掌握实权的人物了!
再看颜如玉,一年半以前她不过是个白莲妖女,而现在不但成为了大明朝仅有的两位女将军之一,还得到了定海伯的封号。
再看封录、冷信、郭入密、褚七绝等人,哪一个不是升官发财,荣耀无比?
诚然,这些荣耀都是马远、颜如玉他们拼死换来的,他们在北疆和南海的战绩都是实打实的,可是,如果没有常威这个大靠山,这些战功能落在他们头上吗?甚至,他们连报效国家、立功的机会都得不到吧!
因为马远、颜如玉等人的缘故,常威在大多数江湖人的眼里已经成为了飞黄腾达的通天之路!
宗亮不是傻瓜,经过常威的指点,他应该醒悟过来了。面对常威抛出的诱饵,饶是宗亮是个老江湖了,也患得患失起来,沉吟了半晌,他才问道:“威少,我打听件事儿,你可知道齐默的下落?”
“他眼下正关在镇江大牢里。”常威并不讳言,飞快地答道:“近日倭寇肆虐,为保证剿倭顺利,镇江那几日便拉网严打,齐默管不住自己的小弟弟,官府只好帮他管管了。”心中却是一动,他突然问起齐默,莫非是被自己这番话鼓动的想重建鹰爪帮?
宗亮的神情明显轻松下来,听常威这么说,就算原来对方有针对铁剑门的意图,此刻已是时过境迁,没有必要再羁绊齐默了,那点事情自然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想把齐默弄出监狱来,那是宗亮痴心妄想了,即便常威可以扶植鹰爪帮,但也要把它的实力控制在自己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何况,如果这些人的来历实在成问题。
“齐默不是威少用计调去镇江的吗?”
宗亮刚想说话,突听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着笑声昂首走进客栈的是一个常威熟悉而又极度厌恶的身影。
“梁兄此言差矣!”
来人正是丰姿如玉,宛若敷粉何郎、雪衣谢庄的粱克成!他足不沾尘地走了过来,翩翩若神仙中人。只是他脸色很是苍白,脚下虽快,可在常威和宗亮这等行家眼里便显得有些轻浮,左臂隐约可见绷带的痕迹,显然日前潇湘馆一战,唐锦衣的飞刀给他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他身后一丽人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奈何他脚步飞快,丽人便落后了七八步,等粱克成已经站到了常威的桌前,她才刚迈过客栈的门槛。
听到常威的声音,她蓦地一怔,脚下缓了一缓,目光一下子落在常威身上,只几息时间,就认出常威来,略一迟疑,便袅袅娜娜地朝这边走来,那白皙的双颊虽然微微染上了一抹绯红,可态度却异常从容!
“见过大人。”
寇白门?!
“威少又不是外人。”寇白门的万福只道了一半,就被粱克成一把搂了过去:“威少,我正要去找你,不想却在这里碰上了。”
也不管主人是否同意,他便吩咐小二搬来两把椅子,拉着寇白门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
苏瑾认出颜如玉,唤了一声“颜夫人”,颜如玉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冷面相对。
“李兄何事要找我?”常威一边吩咐小二加两付碗筷,又要了几样酒菜,一边问道:“寇姑娘又是几时来的嘉兴?”
“多亏了威少手下留情,她才能出来!”粱克成轻抚着寇白门乌黑的秀发微笑道。
马远把寇白门带走本就是替常威教训梁思成,没有修理她的意思,只不过粱克成还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转眼又带她来自己面前得瑟了,粱克成到底想干什么?
望着粱克成张扬的笑容,常威觉得异常的很,若是照他的脾气,应该早就一巴掌把他那张小白脸打成颜料铺了。
可如今江南江北武林的战局一触即发,粱克成对江南武林又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又极有可能是飘渺的秘密弟子,而他偏偏从京师赶过来,常威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了。
“听宗先生说,楚盟主受伤了,江南武林由严明暂代盟主之位?”常威把话题从恼人的事情上转移开来。
“宗老二,你怎么像市井上的长舌妇似的,叽叽喳喳地爱传小道消息啊!”粱克成进了客栈之后,这才第一次正眼看宗亮,虽然是笑语盈盈,语气也似是开玩笑一般,可言辞却如同毒蛇一般阴毒。
奇怪的是,宗亮这位江湖排名比粱克成高出的多、一身武功独步江湖的高手,面对粱克成的挑衅,竟然忍气吞声,只是讪讪笑了一笑。
大约是怕了粱克成的官方身份?
“这么说,潇湘馆一战,唐门和金戈会果真是两败俱伤喽?我真不明白,江北武林虎视眈眈,金戈会为何去招惹唐门?”常威有意替宗亮打开尴尬局面,遂问道。
“一场误会而已,还望威少不要迁怒江南武林。”粱克成轻巧地道:“金戈会又不知道唐天威是唐门叛徒,而唐家主也是听信了谗言,以为唐天威落脚潇湘馆,就是和金戈会结成了盟友,说起来,这仗打得真不值得。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暗中做了手脚,让两家生出误会来!”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常威:“早听说威少要去金戈会拜会楚盟主,楚盟主苦候了多日,却不见你大驾光临,什么事儿把你耽搁了?”
言下之意,自是怀疑是常威从中做了手脚,借传言将楚天阔羁绊在杭州,以方便唐门行事。
“是四通透出的信儿吧,几日前我向车行预定去杭州的马车,大概是他们误会了。”常威轻轻一笑。
其实以常威的身份地位,根本并没有必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粱克成听,但宗亮此刻却是他争取的对象,于是常威还是按下心头的怒火,将事先早就准备好的说法讲了出来。
“误会?”
“当然是误会!本来要去杭州的是我家的管家,他得了傅大人吩咐,顺便去杭州帮傅大人半点私事,正好错过了。”
听到这模棱两可又绝对虚假的解释,粱克成哭笑不得。
常威才不管他的心情,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宗亮拉拢过来,只有宗亮归心,青龙会的秘密才能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