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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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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影没想到安王会在她这里睡了一天一夜,青尧进去看得时候,安王平躺在那里,睡颜静谧,清清俊俊的,丝毫感觉不出他是一个颇有心机的人。

    疏影今夜歇在了客房,她也累的很,占着枕头就睡着了,半夜口渴醒过来,唤了声阿蝉,清醒了几分,低笑一声,真是糊涂了,阿蝉早不在身边了。正准备下地,突然面前出现一只坚毅纤长的手,生得很是漂亮,他的手上端着茶碗:“你?”

    那人低笑一声:“不是渴了吗?快喝。”

    疏影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悠悠叹息:“你怎么来了?明知道那人在这里,神经有些紧绷,你还这样,我们该小心些。”

    路敬淳接过她手里空了的茶碗,轻笑一声:“怕什么?我既然敢来便是有十足的把握,管他们做什么?这混乱的局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想着等这大局稳下来,我们去山边的宅子去住,再也不看这世上的纷乱杂念,只过属于我们的小日子,你说好吗?”

    疏影点了点头:“好呀,我这辈子也就想这么安稳的过完,至于剩下的业障等我死了之后再去还,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路敬淳轻轻敲了敲他的头:“瞎说什么呢?不管什么事都有我在前面挡着,你什么都不用愁。我决定了,暂时不回去了,我得留在你身边照顾你。让你一个人在豺狼虎豹中,我不放心。”

    疏影心里很高兴,亲昵的靠在他身上,脸上更是止不住的开心:“你这么说,我突然觉得心都满了。路敬淳,你知道吗?我总觉得我对不起他,当初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确实答应了他,可是现在我背信弃义,他就是拿刀来要我的命我都没法怪他。”

    路敬淳微微皱眉,叹口气:“我能明白,你终究还是一个心软的人,没有关系,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他就不会为所欲为了,他愿意,底下的臣子们也不会同意。”

    疏影点了点头:“是啊,权利一旦大了,就不能自由了。这样也好,我也不必再对他有所亏欠。我想清楚了,我要亲自去面对宇文辰,我们之间的恩怨,总该是由我们亲自来解决才好。不然,就算知道那个人死了,心里还总归是有遗憾的。”

    “你呀,真的让我佩服,你的小脑袋瓜子里,何曾有过一星半点的动摇?我与你相比真的自愧不如。”

    疏影往他怀里深埋了几分,悠悠道:“你不知道,我这一辈子能支撑下来就是靠着这股恨,它支撑我走遍了广阔疆土,忍过了诸多刁难,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变得这么无坚不摧。可是,我现在缺有了破绽和脆弱,那就是我们三个人的生活,我太想让这一切结束,太想能抽身而退,多待一刻我都不愿意。我其实不算一个好的复仇者,我太过儿女情长,又有着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心软。”

    “你知道吗?让我变成这样的,就是你。我曾经想,你当时那么好,我走在你身侧,我想一直跟着你。可是没想到,宇文辰还不放过我,我那个时候真怕我们到了不得不杀死对方的那刻,那对我来说真的比杀我还要难受。你是我心上最后的一点舍不下,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我突然有点庆幸,我舍不开你,更无法看着你去死。”

    路敬淳低低笑着:“是我对不起你,我来的晚了。我没有发现你对我的情意。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是我的错,我和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待到我走不动的那天。所以,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为你遮挡所有的风雨。我也很庆幸,老天让我发现你,给我们在一起的机会,所以不要想太多有的没的。我们总会等来属于我们的好日子。”

    疏影困意弥漫而来,她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突然觉得好困,我要睡了,你陪着我。”

    他扶着她躺下来,然后也睡在她的身侧,轻笑一声:“我一直在你身边,睡吧,有个好梦。”

    他在她的额头上碰了一下,伴着她睡过去,夜深幽幽,两人绵长甜美的呼吸在空气里流淌。

    心这个时候才是真正靠的最近的,彼此都觉得安全而美好。

    月光倾洒人世间,看着在一起的人,露出一抹绝世风华。

    疏影在梦中梦到一间茅草屋,里面传来孩童的笑,活泼而又可爱,她还没找到方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心里却觉得喜欢的很,突然拿道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孩从里面跑出来,向她张开双手扑来,甜甜的叫着:“娘,快来陪我玩耍。”

    再看过去,路敬淳也从屋子里出来,对着她笑得蛮含爱意和浓情,让她感觉到比春风还要暖,比花香还要甜,整颗心都被美满所填充。

    疏影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去,这只是一个梦,可她还是过去了,这和乐的一幕让她觉得欢喜无比。

    他们三人捉迷藏,扑蝴蝶,坐在一起吃饭,说说笑笑,差点让她以为这就是真的了。却不知他们的生活最终发生了大逆转,痛的撕心裂肺。

    路敬淳起来时,疏影脸上的笑让他看着心满无比,不忍心打扰到她,所以他放轻了动作。

    他看了她许久,直至她醒来,而此时那个霸道占据了这里位置的安王也清醒了,急匆匆的,他离开了,两人这时才有了能随意走动的机会。

    路敬淳看着她花园子里的花,轻笑一声:“可真够窝囊了,我们明明才是一对,却在别人的目光下躲躲闪闪,想我路敬淳也能有这么一天。”

    疏影笑了:“你后悔了?”

    路敬淳捏了捏她的鼻头:“哪可能,我一直舍不得你,所以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相信我,我的心非常非常真。想吃什么?我去做。”

    疏影只知道他会做一些菜,却不知道他是精通厨艺的,笑着说:“好呀,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他们的快乐只在这个小圆子里保存,而巫叙上下却因为皇帝的驾崩陷入肃穆中,往日热闹的街道此时犹如狂风过境,没有一点生气。

    安王掀起帘子看了外面一眼:“宫里可有什么变数?”

    卫忠摇摇头:“并无什么,有些大臣对囚禁了三皇子之事有异词,不过很快就退下去了。”

    “其他的事可是准备妥当了?”

    “全都妥当了,明天可照常……”

    安王突然勾唇一笑:“都是做儿子的,老子每了总得送送,让三皇子和我一起守灵,让他看看,被他亲手杀死的人,免得将来后悔了。”

    “明白了。”

    三皇子被单独幽禁在一处宫内,此时他发未束起,身上有种深深的颓靡。他知道他的生命也许已经到了尽头,他的急切和失误造就了如今的局面,他心里后悔吗?拿着自己父亲的性命来换取可能到手的高位,也许会难过,后悔却是算不上,他有他的执着和奢望,只是费劲力气却也没有得到,这让他心里有种深深的遗憾。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种疯狂想要见一面的感觉,他不想留遗憾,可是这个愿望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实现。

    明明是炎夏时节,他却这宫殿里太过寒冷,冷的让他觉得难过。太监的声音响起时,他突然有点怔忪,淡淡问道:“是军大人要见我?”

    “不是,是皇上要见殿下。”

    他突然笑起来:“是啊,这个便宜还是被他给逮了,皇上?他这皇上当的可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殿下慎言。”

    “还慎言?我都快死了,还慎什么言?罢了,兄弟一场,下辈子还不知道有缘再见没有。”

    宫里的大小宫殿他都了如指掌,每一处都透出繁华气概,盛开艳丽的花,还有名贵的参天大树,将中间那条小路围得很是清幽,以往他最爱这种景色,总要看到太阳落山才罢休,可如今,却是没这种机会了。

    在御书房里他看到了他一直看不起来的大哥,他坐在书案后面还真有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不可一世的时候仿佛在嘲讽他的落魄。

    “你来了?”

    “大哥是让我来看你坐在大位上的风光吗?我看到了,确实很有气势。没想到大哥才是厉害的高人,巨龙藏于深底,出世时惊天动地。我并不是恭维讨好你,不过是肺腑之言,将死之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安王笑了笑:“我不会让你死,虽然我惋惜父皇早逝,可是没有你,我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我会给你们一个安静清闲的地方,让你们度过余生,只是与朝堂再无半点可能。”

    三皇子倒是意外的很:“没想到……倒是我太过小人心思了,看来我还得感恩戴德了。”

    “那倒不用,我们虽然不甚亲近,但你总归是我的兄弟,我不会做那种过分的事寒天下人的心。你只要安心给父皇守灵,偿还你们的罪过就好。我知道你想见她,不过我不可能给你这个机会,她将来可是要坐拥天下的。”

    三皇子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纵使想了太多过往,那里面都有她的存在,可是他还是觉得遗憾,没有办法好好的拥有她和她地久天长。

    突然她轻笑一声:“我可不会给你一星半点的祝福,我心里会一直牵挂着她。”

    安王摇了摇头:“哪又如何?人总归在我身边,你别想太多。”

    他笑得志得意满,里面满是嘲讽,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起去灵堂给他们的父亲守灵。这是最后一次了,父亲也许正在看着他们,也许不甘也许怨闹,可是那又有什么?总归是他们要用漫长的煎熬来偿还的。

    生不如死,大致便是如此,其实安王真的是一个很可恶的人。他会用最惨痛的事情来鞭挞他的心,让他不得安宁,并活在无边的悔恨里。

    白色烛火曳动,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兄弟两人并没有再说什么,安静的看着铜盆里的纸钱全部烧完。

    夜更深了,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困意,三皇子却惊讶于安王的耐心,从开始到现在他依旧脊背笔挺,让人觉得他对父亲的感情深得像海一样。

    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安王轻笑一声:“不过是做儿子的本分,我怎么不恨他?我要让她给我的母亲去赔罪,让他知道他亏欠我们母子的太多。我不像你尝过了被宠爱的滋味,从我被赶离宫廷的那刻我就要努力回来,坐在这个位置上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为他们的轻蔑付出代价,你看,我居然成了。我娘该在那里看着笑了,她儿子没有让她失望。你永远不会懂当初的我受过什么样的对待,被众人嘲讽,在夹缝中求得生存。那个时候被疼宠的你如何能想象到我所受的苦楚?”

    “是啊,我不知道,所以风水轮流转,轮到我现在走这种路子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说,就听你的,我去还我所造下的罪孽。等我死后我会到父亲面前好好忏悔我的罪行?”

    安王笑着摇摇头:“一切端看人心,我无愧于天地,他对不住我们的一切,我都不会再计较,但愿他能有点良知,肯再我的母亲前忏悔。”

    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次的详谈可能是作为兄弟的最后一次。

    在帝王之家,从来没什么真正的情意,除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外,没什么好谈的。在生死面前或许才有两句真言,这莫过于是天下最可悲的事情。

    他们的路在这一刻分叉,各有各的奔途,他成为帝王睥睨一切,而他成为了一个被放逐的孤苦之人。

    时间轮回流转,也许就连老天都在嘲笑他们这些可笑的纠葛,这可不就是天下间最可笑的事情?可却也是天下最深的执念,自古弱肉强食,没有谁能放下心中的念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