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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黑子却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有何难?走这条路做买卖的,哪个不是把脑袋拴在腰上!到时候,将军跟你那位小东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究竟是遇上劫匪还是乱兵,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为难你们的家人不成?”
祖始面色一敛,双手按住剑柄,沉声道:“你连祖某也欲谋害不成!”
李黑子慌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将军对属下有活命之恩,属下又岂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属下的意思,将军且在属下这里隐姓埋名一些时日,然后再派人潜回江北,把家人接来即可。那两条船上的货物想也价值不菲,足够将军衣食无忧了,又何必替他人跑腿奔忙!”
祖始见李黑子终究还是个仗义之人,不由点了点头,道:“你非忘恩负义之人,难道祖某便是么?小东家对祖某有活命之恩,祖某又岂肯行此不义之事!”
李黑子沉吟起来,半晌方道:“这却有些难。若是平白放你们过去,属下倒是不好向弟兄们交代。”
祖始皱眉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李黑子咧了咧嘴,忽然厉声道:“按照咱们江面上的规矩,留人不留财,留财不留人!”
祖始目瞪口呆地看着李黑子,好半天才说道:“此事祖某做不了主,需要问过小东家方可!”
李黑子倒也不客气,一伸手,道:“将军,休怪属下无情!属下等得,但兄弟们却等不得!就请将军去问一问,速去速回吧!”
祖始叹了口气,道:“那好,你在此等着!”
直到此时,祖始才发现,自己这个昔日的属下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当然,李黑子肯自称一声“属下”,已经算是顾念那伙香火之情了。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是牢牢抓住这份香火之情,来保住自己这一行人的性命了。
…
在江滩另一边的茅草屋里,卫平等人围坐在一起。刚才吴三借口去解手,结果被两个执刀的水匪给堵了回来。对方说话的时候虽然带着笑,但意思很明显,你们哪也不能去。借着星光,可以看到茅草屋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四处游走。卫平已经知道,自己等人都被软禁了。
说起来,卫平身边的人也都带着兵刃。但独孤兰、骨儿朵两个鲜卑女孩只是弓箭厉害一点,要是近身搏杀,她们肯定不是别人的对手,自己这边能打的也就是刘翻、林盛和吴三。他自己的刀法虽然日益精进,但力量上终究有些欠缺。如果单打独斗还能仗着灵活的身法加以弥补,但是在不讲任何规矩的群殴中,他绝对讨不了一分便宜。何况,他们在明,敌人在暗,根本搞不清楚这处江心洲上到底有多少水匪。
所以,尽管林盛、吴三几次提议,要掩护他冲出去,都被他否决了。而且卫平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可能撇下他们几个,独自逃生。
正为难之际,祖始回来了,一边悄悄拔出佩剑,朝着门外做了个劈砍的手势,一边大声说道:“启禀小东家,这里的大当家看中了船上的财物!”
门外就有李黑子的耳目,因此祖始的话说这么大声,其实是给门外的人听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卫平连使眼色,示意他一起杀出去!
林盛、吴三性子急,两个人已经站了起来。
卫平却摆了摆手,道:“无妨,但卫某也有两个条件!”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卫平可不是个冲动的少年,他对形势看得非常准确。船停在江滩上则就落入了水匪的控制之中,除非他们能够杀光这处江心洲中的水匪,否则的话,船上的财物你愿不愿交出去,都拿不回来了。
水匪能让祖始过来说一声,自然只是为了求财,要不然早就对他们动手了。既然对方只是求财,那就有了回旋的余地。自己这边人手本来就不多,也就犯不着为了那点钱财而造成不必要的损伤。其实,水匪肯定也看出来他们各带兵刃,也绝对不是善茬,这要真动起手来,水匪那边也难免会出现死伤。所以李黑子才想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还真不愧是在军中呆过的人。不过,卫平更喜欢从生意的角度来处理问题。既然财物受损已经不可避免,那他便要尽可能地利用各种条件,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把损失降到最低。
当然,这个推论是建立在水匪不想来一场硬碰硬战斗的基础上。好在卫平的判断很准确,他的话音刚落,破旧的木门便被人一把推开。李黑子大步走了进来,沉声问道:“你有哪两个条件?”
局势已经被自己完全掌控,对方还敢提什么条件?李黑子显然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所以才急吼吼地询问对方的条件,一下子便把自己的底牌全部露了出来。很明显,他还不想跟祖始翻脸,这才希望事情得到和平解决。如果这是一场谈判的话,李黑子从这一刻起就已经败了。
卫平看到李黑子的反应,不由笑了起来,慢慢伸出一根手指,说道:“第一,金银珠宝,你可以拿走,但是皮货、药材和干粮,却要留给我们!”
他们到江南去是要假扮商贾的,没有金银珠宝还好说,没有了北方的特产显然不行。
李黑子只为求财,金银本来就可以当作货币直接使用,珠宝体积小,易于掩藏,也易于变现,有这两样也就足够了,倒也不一定扣下他们的皮货和药材。扣下这两样,还要想办法变卖,太麻烦。至于干粮,他从来就没当回事。
不过,李黑子答应得可并不爽快,他沉吟道:“这个好商量,但我要先看看你们有多少金银珠宝。”
“这个好说。”卫平点了点头,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说道,“第二,你要派人把我们平安在送进乐乡城!”
李黑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这位小哥,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们是劫匪,可不是看家护院的保镖。让我们送你进城,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忽然,只见卫平手一扬,一道寒光闪过。不远处,一名水匪手中的提的灯笼“啪”的一声便灭掉了。
李黑子大吃一惊,倒退一步,“呛啷”一声便抽出了腰刀。
变起仓促,其余水匪们反应不及,等到见了李黑子的动作,这才纷纷抽出兵刃,喝骂声此起彼伏,在这夜风中显得十分刺耳。
卫平却拱了拱手,道:“李大当家的。卫某也知道,你们人多势众,要对付卫某这几个人自是绰绰有余。不过,兔子急了还咬人,卫某等人绝不会坐以待毙。真要动起手来,卫某等人自然是有死无生,只怕你手下这帮兄弟,也要交待下不少吧!挣钱固然好,那也要有命花。钱挣到了,命也没了,呵呵,那不过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这些人当了水匪,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但是要以为他们全是亡命之徒,那就大错特错了。其中不要命的肯定有,而且不在少数,但大多数人却只是狐假虎威,跟在后面咋咋乎乎、摇旗呐喊行,让他们冲锋陷阵、和人拼命,他们却要掂量一下。而且,这些人虽然当了水匪,背后却也有一家老少要养活。如果他们死了,妻子儿女也不知道会沦落到何方。干水匪这行,讲究的是生死有命,到时候可没有人会给他们抚恤。正如卫平所说的,别人还巴不得他们死了,自己好多分点赃物。这样一来,他们就真做了嫁衣裳。
李黑子虽然没有回头,却也能感觉到自己手下的士气好像泄了不少。他在军伍中呆过多年,知道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拼命,伤亡只会更大。想到这里,李黑子“刷”的一声还刀入鞘,拱手笑道:“小哥好利索的嘴皮子!这一条,李某也答应你!”
卫平双手又是一抱拳,大声说道:“多谢大当家的成全!”
…
天刚蒙蒙亮,四条渔船便在晨雾中缓缓驶向乐乡城外的码头。
江南水乡,渔船最常见不过。此时在码头上,已经停靠了十来艘渔船。有渔船已经做起了早饭,炊烟升起,将晨雾变得更加浓郁。
这个年代,许多贫苦人家最大的愿望就是填饱肚皮,绝大多数农人都是一日两餐,早晨这一顿自然都省了。打渔的人整天穿行在风口浪尖中,比农夫要危险得多,但生活也稍微要好一点。何况鱼市一开,他们便要忙到正午,所以才会早起做饭。
不过,都是打渔人,也有各自的地盘。此处码头上,正常停靠的就是这十几艘渔船,此刻见到又有四艘渔船想要插进来,立时便引起了警惕。有人手搭凉篷一看,惊讶道:“咦,那不是小六子的船吗?”
又有那性子急的已经大声喊道:“小六子,你怎么跑到咱们码头上来了!”
来船上,一个赤着上身的精壮汉子已经高声说道:“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嫂,我小六子可不敢来抢你们的饭碗。小六子急着进城,你们谁家要往城里送鱼的,小六子还可以帮上一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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