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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财不露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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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小二已经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过来,呵呵笑道:“客官,请尝尝小店的特色菜。”

    独孤兰眼尖,早看出小二端的是什么菜,不由哼了一声,道:“不就是把馒头掰碎了泡在羊肉汤里吗?这也叫特色菜?”

    小二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姑娘好见识,居然知道这是馒头。在咱们这安邑城要想吃到馒头,那可不容易。咱们掌柜的每天都要起个大早赶往百里外的闻喜县,去晚了还买不着。也就在咱们这里,你还能吃着。要是去了别家,有钱都没地儿买去。”

    卫平挥手笑道:“独孤兰,你管他有没有特色,只要好吃就行。大家抓紧时间,吃完还要赶路。”

    事实上,卫平也是十分意外。如果把馒头换成饦饦馍,再加点调料,那不就是后世著名的羊肉泡馍吗?他只不过“发明”了馒头,这里就有人弄出了羊肉泡馍的雏形。看来,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低估了劳动人民的智慧。

    “且慢!”看到卫平已经端过一只陶碗,正准备下箸,独孤兰慌忙拦住他,从衣袖里抽出一根银簪,道,“让我先试试!”

    卫记酒楼赚了钱,卫平也没有亏待冬妮和独孤兰两个,分别送给她们一些金银首饰,这根银簪就是其中之一。不过,独孤兰扎了满头的细麻花辫,这根银簪在她手中却全无用处,索性被她拿来当作试毒的工具。

    用银器来试毒是自古相传的一种手段,其实卫平明白,这只对砒霜有效。因为当时的提炼技术有限,砒霜中常含有部分杂质硫,可以和银器发生反应,使银器变黑。如果在酒菜里下了其他毒,或者使用了纯度非常高的砒霜,就没有任何作用了。不过卫平知道独孤兰这是好意,也就没有出言阻止她。

    坐在另一张几案上的田华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是他把大家带到这家酒馆的,而他本来就被大家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如果这菜里真有什么问题,那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好在独孤兰把银簪从羊肉汤里提出来的时候,依然闪闪发亮。

    卫平笑了起来,道:“没事了,大家快吃吧。”

    这道羊肉泡馒头,口味比真正的羊肉泡馍差了许多,众人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卫平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自己这个小厨师将来还是大有用武之地,只是眼下他的心思仍然话替父报仇上,却没有精力考虑这些事情。

    很快,第二道菜也端了上来,分明就是从卫记酒楼买回来的红烧肉,只是在里面加了许多卜页。但是不得不说,这家酒馆的掌柜很会做生意。这样一来,一份红烧肉至少被他扩成了三份,可以多卖三份的钱。当然,卫平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和店家斤斤计较。谁也不可能把钱一下子都赚完,有钱大家赚,生意才能长久。掌柜的这么做,也是变相地宣传了卫记酒楼,对于这个结果,卫平倒是喜闻乐见。

    …

    吃完饭,一行人只是稍作休息,又纵马继续南行,傍晚时分便来到盐池地方。

    在任何一个朝代,盐都是最为重要的商品之一。河东郡的盐池东西、南北各长七十里,每日出产大量石盐。自汉时起,朝廷便在河东郡设置专职的盐官,将盐池收归官府管理,聚集了大量盐丁。又因为石盐之利,也吸引了全国各地过来的许多盐商。即便现在到了岁末,这里依然是个极繁华的所在,周围林立着许多酒肆、客栈和青楼。

    田华看看到了盐池,便在马上拱手说道:“公子,前面有家客栈与我等相熟,老爷每次行经此处,都住在他家。如今天色将暗,何不在此暂歇一晚?”

    因为在卫瑾和刘氏的管束下,卫平的脚步最远也只到过安邑,对于这座盐池也是颇感兴趣,但他现在却无暇在此停留,只得把这个地方暂且记在心里,挥手问道:“前方可还有其他能够借宿的地方?”

    田华想了想,说道:“照这样的速度,赶到大阳县的话,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只能由大阳县城向东,在黄河边上,有个叫颠轸坂的地方,那里倒是有家客栈。不过,小人听说那里不大干净。公子,依小人看来,还是……”

    卫平却一扬马鞭,沉声道:“出门在外,哪来那么多讲究?走吧,今天晚上就住颠轸坂!”

    田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住了。虽然卫平今天已经公开表示过对他的信任,但田华自己心里却还有点不踏实,所以也不太敢违背卫平的决定,只得轻叱一声,催马紧紧跟上。

    …

    颠轸坂是座落在黄河北岸的一个小村子,全村只有十三户人家。在村子北面有一处石头坡,硬石嶙峋,车辆从这里经过,一路颠簸,往往会出现大量破损,此地因而得名。颠轸坂的村民也因此找到了一门生计,以修车为业。全村十三户人家,倒有十户人家做着这门营生。剩下的三户人家,有两家是在黄河上摆渡为生,那是挣的玩命钱。黄河水滔滔,稍有不慎就是船翻人亡。还有一家便在村口开了家客栈,卫平他们要去的就是那家客栈。

    一行人从石头坡下来,还没有来到村口,远远就见一个汉子手挥皮鞭,正在殴打一个少年。少年跪在雪地里,衣衫早已被抽得七零八落,斑斑血迹,把周围的地面都染红了。

    卫平见状,策马来到近前,仔细一看,那汉子生得尖嘴猴腮,一看便不像个好人,不由皱起眉头,沉声喝道:“住手,好端端的,你为何要鞭打于他?”

    那汉子停了手,转身见是个少年,顿时不悦道:“某打自家的奴才,关汝何事!”

    在这样一个年代,主人对奴隶拥有绝对的权利,即便打死了,也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别人管教自家的奴隶,卫平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看那少年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腰杆却依然挺得笔直,顿时令卫平大有好感,忍不住拱手问道:“这位大哥,不知道他犯了何错?”

    那汉子见卫平鲜衣怒马,身后又跟着六七个随从,倒也不敢十分造次,回礼道:“公子有所不知,小人一家以修车为生,这个贱奴却不知道捣鼓些什么东西,白白浪费了许多木料。若不打他一顿,他还不长记性。若再由着他这样胡来,以后我们全家少不得要跟他一起喝西北风去!”

    少年却抬起头,声音虚弱地说道:“我没有胡乱捣鼓,只是在车轴上加个套筒,这样,车轴就不那么容易断了。”

    “你还敢顶嘴!”尖嘴猴腮的汉子劈头盖脸又是一通鞭子抽下去,骂道,“车轴不容易断,那我们还修的什么车!都跟着你喝西北风去!”

    卫平这才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这个汉子以修车为业,自然希望车子一碰就坏,他才能生意兴隆、财源滚滚。而那个少年却是想方设法提高车轴的使用寿命,不是正跟汉子的愿望背道而驰么?不过,少年能够想到提高车轴使用寿命的办法,在这个年代,确实能算得上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如果就这样被那汉子活活打死,岂不可惜?卫平不由动起了心思,沉吟道:“你就这样把他打死,却也没有半点好处,不如把他卖给我,如何?”

    那汉子眼珠转得飞快,故作为难地说道:“一个贱奴,卖给你原也没什么打紧。只是快过年了,县里的老爷们也没空理我们这些小事,过书方面,却有些麻烦。”

    卫平却摆了摆手,道:“只要价钱合适,过书不成问题。”

    所谓过书,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财产登记。把奴隶当作财产,听起来的些残忍,但在这样一个时代,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当然,对于一些有权有势的人来说,就算没有过书,他们也能随时补上一份。卫平买下这个少年,一来出于怜悯,二来也是看中这个少年的才华,倒也没有打算把他当作奴隶看待,自然不在乎有没有过书,只要这汉子把少年的卖身契拿来即可。

    在那汉子眼中,却早把卫平当作某个权贵的公子,慌忙说道:“公子要买,那是他的福气,只是价钱方面……”

    卫平见他松了口,随手便摸出一锭银子,沉声道:“你看,够不够?”

    那锭银子足有十两之多,汉子眼中顿时露出贪婪之色,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又对跪在地上的少年吼道:“狗娃子,还不快起来谢过公子!”

    少年身子晃了晃,却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已经晕了过去。

    卫平慌忙转头道:“魏三儿,把他带上。”

    一名护卫应声而出,跃下马,将少年从地上抱了起来。

    田华却悄悄策马来到卫平身边,小声说道:“公子,咱们还是连夜折回盐池去吧。”

    卫平奇怪道:“为何?”

    田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再次压低声音,说道:“此地处于两郡交界之处,最是荒凉。公子刚才却犯了财不露白的大忌,今晚留在此地,恐惹小人窥探。盐池那边驻有重兵,断没有盗贼敢在那边兴风作浪。是去是留,还请公子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