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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西北军参将崔永。”一封密函交到属下手中,姜威捋捋短须,坐回圈椅闭目养神。短短几个月下来,鬓边白发丛生,他憔悴了好些。
那轮针对他的攻势毫无征兆地停了,他得以有喘息之机。好是好,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未弄清楚对手究竟是谁。
想他姜威竟也有被人捏在手里耍的一天。
姜平在门口顿住脚步,目送那送信之人离开,施施然走进来,见姜威闭目养神,轻声叹了口气,叫了声“父亲”。
姜威睁眼,看是儿子来了,皱皱眉,问:“想明白了?”
姜平入门,为父亲斟茶奉上:“儿子早就明白了,还请父亲放心。”
姜威浅饮一口,问:“既然明白,适才何故叹气?”
姜平地埋下头,默了片刻,说:“父亲有所不知,阿樰入宫前曾和儿子提起过,能够嫁给自己心仪之人是她此生之大幸。不过……”他眉间微蹙,再度顿了顿,“不过阿樰又说,她观陛下定不似表面羸弱,日后必非傀儡之辈,恐父亲行事冒进,触怒天威,将来陷姜家于泥潭之中。不论姜家还是陛下,她都不无法割舍。故而,她曾有言希望从中调和,以己之力权衡两家。日后,哪怕父亲大事败露,陛下念及旧情,她尚可求情,也好有退路。若父亲事成,她嫁鸡随鸡,定也不会舍弃陛下。”
姜威对女儿的心思固有几分了解,只沉着脸听他说下去。
“阿樰入宫前一日还信誓旦旦对儿子说着这样的话,转眼之间却变了,甚至让母亲带话要先发制人。她有如此巨大转变,必受了何种刺激,然而她对此只字不提。儿子愁的正是这个,故而叹气,并非为父亲之举。”
姜威沉默片刻,难得也是一声叹息,一手拍上姜平的肩,难得一番喟叹:“人生数十载,风雨不住,何必困于一时疑惑。你妹妹既然不愿说,你我便不必问。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焉知今日之遭遇,非来日之福气。”
姜平听得父亲教诲,俯首受教,心中豁然开朗,再无顾虑。
“父亲这封信送出去,很快会有回音。届时,儿子该如何安排?”
姜威负手立在窗前,扫了眼姜平,浅浅一叹:“但愿一切顺利。至于你如何安排,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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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光殿今日比除夕还要热闹,各宫的嫔妃都携礼前来,个个喜不胜收的样子。前日才送来生辰贺礼,今日又来送贺礼,贺皇后娘娘有孕之喜。
姜樰端坐在上,细观几位妃嫔之状,见她们都还好,唯独顾婉华似乎瘦了一圈儿。可见这些日子以来,不讨巧的顾氏没少受欺负。
当初她漏下顾氏的位分不抬,为的可不就是这个结果。那顾氏若不是早年狂妄,也落不到这种境地。
前世她与贺氏欺压自己的仇怨,今生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就报了。
“臣妾的这支老山参不下两百多年了,是补身子的佳品奇珍。臣妾入宫时从家中带来的,不敢私藏,今献给娘娘,还望娘娘莫要嫌它年岁太短。”
青霜收下乔容媛的山参,呈到姜樰面前。姜樰瞅了瞅,点头让收下去,对乔容媛笑言道:“如此奇珍,怕是国库也找不出一根来。容媛有心了,如此厚礼,本宫岂有嫌弃之理。”
剩下几人依次献上贺礼,俱是安胎调养的草药奇珍,抑或寓意极好的饰件。虽都比不得乔容媛这根老山参,但也非太医院现存草药可以相比。
想上辈子之时,这些宝贝可都进了贺子芝的库内。自己小产后被诊出此生无法受孕,后来贺氏有喜,后宫嫔妃便都巴结她去了。
“各位有心了。”她稍有一顿,玩笑道,“你们送的哪一样都是千金也难得,本宫这里都快成宝库了。”
乔容媛最是爱说话,神采飞扬,笑言道:“娘娘有孕,臣妾等但凡能为娘娘做些什么,那必是义不容辞的。莫说几株草药,就是把臣妾乔家的药庄献给娘娘,臣妾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乔家乃百年医药世家,尤以培植灵药闻名,在举国也是闻名遐迩的。
姜樰摇头微笑:“乔家药庄大名鼎鼎,容媛就是给,本宫也不能轻要。知道你们个个嘴甜,什么话好听,拣什么说。”
何容仪与乔氏对视一笑,接话道:“臣妾等都是真心实意,哪里是挑好话说呀。”
“是呀,臣妾等可都是揣着一颗真心来的!”
说话间,白芍端了糕点来,各妃嫔面前都放上一小碟。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关心本宫。来这么早,早膳没好好用吧,不如快尝尝本宫亲手做的茶香小酥。”
乔容媛先放了一块到嘴里,顿时表情就变了,吃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唔……好吃!太好吃了!”
几人听得,纷纷尝了一块,俱是称赞。
“臣妾还从来没吃过这等美味的糕点呢。”何容仪正夸赞,手里捏着一块,话毕正待入口,不想被乔容媛一只黑手抢了去,塞进自己的嘴。
“……唉!娘娘!您看她,这都给臣妾抢了。”
乔容媛鼓着腮帮子,用手捂住嘴吧,偏到一边去,躲何容仪远远的。何容仪哭笑不得:“躲什么躲,我还能从你嘴里抢回来不成!”
姜樰看两人为了一块酥争起来,只顾抿嘴笑。这酥确实很好吃,要不然,上辈子时怎么会风靡后宫,人人学做呢。
不过,这两人还真是会讨好人。
正说笑着,听得外间通报,说贺昭仪到了,众人面上皆是一滞,都未想到这位贺昭仪在泰宁宫住得好好的,今日竟会突然来晨醒。
乔容媛赶紧咽下嘴里的酥,慌忙起迎。大家都知道的,这位昭仪虽说未得陛下盛宠,却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儿,轻易得罪不得。此前她几人在和风殿闹了一场,叨扰到她,至今尚未寻得机会请罪呢。
贺子芝今日着的是桃色广袖,玉带裹身,禁步微荡,外披檀色暗花纹狐皮斗篷,衬得肤白红润。
她今天的打扮与往日的素雅颇有几分差别,往那儿一站,尤其使人眼前一亮。
“昭仪身子大好了?怎想着今日来,可叫本宫少准备了一碟酥。”姜樰放下茶碗,浅笑言兮,略一颔首,算是主动给她打过招呼了。
贺子芝福了福身,姿态笑容尽显得合度,侧身示意翠屏把东西送上:“娘娘今有孕,是大喜之事,臣妾替娘娘也替陛下高兴,理当相贺。这是臣妾入宫带来的一对羊脂玉福禄环,今献给娘娘,愿娘娘福禄常伴。”
翠屏把小小礼盒呈到姜樰面前,打开,盒中红绸衬托下,那一对羊脂玉环白腻精巧,让人一眼望见,便被之深深吸引,旁的玉石与之相比可就相形见绌了。
羊脂玉非大富大贵之家不能得,贺家乃簪缨世家,倒也用的起。不过,只是送个贺礼而已,贺子芝竟出手出入大方。
也不知是在给她展示贺家实力,还是给诸位妃嫔展示——她贺子芝养好了身子,现在要风光回来了。
“昭仪礼重了。”姜樰笑了笑,示意青霜收好,“赐坐,上茶。”
贺子芝在她下首落座,颇为友好地对在座嫔妃颔首示好,目光落在顾婉华身上时,倏尔想起来似的对姜樰说道:“臣妾年后便要搬回和风殿了,忽然想起此前婉华因臣妾之故不得不搬离翠竹轩,便着实过意不去。臣妾这里想向娘娘讨个恩典,年后就让她搬回来和臣妾一宫而居吧。”
搬回去?
姜樰瞥了眼顾婉华,见她低垂着头,像是吓怕了,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对于贺子芝说要把她弄回去,也只是抬了抬眼,没了别的反应。
“婉华在四芳阁住得可还好?”她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顾氏的意思。
显然她住在那儿是不好的。四芳阁没有主位娘娘,没人替她撑腰,昔日她得罪的乔氏等人还不得将她欺负够本儿,方才肯罢休。
顾氏必是想回翠竹轩的,她却先小心瞥了乔容媛一眼,不敢说错话:“蒙娘娘抬爱,四芳阁清幽雅致,宜居宜情,臣妾住得很好。只是……臣妾位分低下,实在不配在此常住。今昭仪娘娘病愈归来,臣妾理当回去侍奉。还望皇后娘娘恩准。”
姜樰看着她,轻点两下头。她清楚,顾氏被乔氏几个欺负够了,必会依附于贺子芝,这理由无懈可击,自己还真不好驳回。
来日这两人又将沆瀣一气,针对自己了。
“既然婉华想回去,昭仪也要了你,你便搬回去吧。不过本宫丑话说在前头,昭仪有吉星之相,依本宫之见,适宜独居,谨慎旁人污了祥瑞。此前之所以生病,太医院皆找不出缘由,本宫倒是觉得恐与婉华有关。怕是得拥有太后那般深厚的福泽,才合得上昭仪的祥瑞吧。”
一言出,众人无一不惊叹,顾氏本人遭了雷劈似的,惊得脸色都变了。可不是么,昭仪一进宫就病了,在太后处才将养好。若当真是因她之故,她可就被置入死地了。
乔氏几个交头接耳起来。
姜樰看着贺氏嘴角的笑瞬时凝固,心中生起一股快意。这吉星的美名,反倒成了个累赘,贺氏一定想不到。
“皇后之言有理,朕倒是没想到。”忽听魏恒的声音响起,在一片惊讶中,他从里间信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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