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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娘急忙抱着琵琶,和所有服侍的人匆匆下船。
船舱内的香味没那么浓,孟微言索性把窗打开,清风徐来,撑船的人没有得到命令,依旧在船头撑着船。王府花园都是以荷池为中心的,孟微言可以看到岸上的柳,可以看到有早放的海棠,还有没有残的梅花。
越王的叹息仿佛从很远处传来,不是从孟微言身边传来。孟微言抬头看向越王,越王脸上的酒意还是很浓,接着越王叹息:“大哥,你说,当你知道自己的母亲,杀了你的父亲,而你,为了自己的地位,不能为父亲报仇,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其实是为了自己好,你该如何?”
孟微言没有想到越王说出的,竟是这样的秘密,不由深吸一口气:“你醉了。”
“我真宁愿从此沉醉不醒。真宁愿从不知道这样的秘密。大哥,你不知道我的心,到底有多苦?我真的,想死了算了,可是死了又如何呢?我的儿子还小,我不知道我死之后,我的娘,和我的妻子,因为我的儿子,会不会有更猛烈的争斗。他们,原本该是我最亲近的人。”
越王的声音越来越低。最亲近的人,却为了各种理由,在身边展开厮杀。
“那些歌女舞姬?”孟微言不知道该怎么问。
“她们下|贱!”越王想要喝酒,却寻不到酒壶,丫鬟们又全都不见了。
“她们下|贱,所以不会威胁到我妻子的地位,她们不会生下孩子,所以她们永远不会有指望。大哥,我只能做到这些了,只有这些了。也许到死的那天,我才会笑。”越王伸手捂住脸,声音已经变成呓语。
曾经那样温和的母亲,却在药里放了毒,毒死了自己的父亲。那样可恨的父亲,在他死后,似乎也变的温和起来。我从不曾想过,是不是父亲一直都没为吴夫人的儿子谋过世子位?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母亲告诉我的,母亲不会对我不好的,所以她的话,我就要听从。可是我从不知道,她对父亲的恨,已经恨到了骨子里。
越王放下捂住脸的双手,脸上泪痕纵横。这些话,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妻子,也不敢去责问自己的母亲,因为她是为了自己。
你不登上王位,就永远不会安心!老王妃的呼喊声又在越王耳边响起。越王神经质地去抓孟微言的手:“大哥,你听见了吗?听见我娘在骂我,她说,我不懂她一片苦心。你听到了吗?听到我爹在骂我,他说,你是不孝子,我从没想过让吴夫人的儿子成为世子。再宠爱,又怎敌得过祖宗家法?大哥,你听见了吗?这就是我们的爹娘,他们,他们……”
孟微言紧紧扶住越王,免得他真的崩溃,越王眼中的泪又落下:“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娘,您说,全是为了我好,可是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您自己,娘,您告诉我,告诉我。”说着越王拉住孟微言:“大哥,我很羡慕你,宁王伯父和伯母那么疼你,他们一定不会这样做,对不对?”
这话要在早先,孟微言会斩钉截铁地回答,是,可是现在,孟微言答不出来,小吴的离去,锦绣那遮遮掩掩想告诉自己的真相。还有,自己的心,娘,忤逆您,真的不会有好日子吗?
“锦元,你回到我身边,已经好些日子了。”宁王妃的语气永远都是那样平和温柔,锦元轻声应是:“能重新伺候王妃,是我的福分。”
宁王妃哦了一声:“我记得,你是和锦绣一起来到我身边的?”
锦元再次应是,宁王妃笑了:“你瞧,你和锦绣,此时遭遇,算是天上地下。”
“各人境遇,不一样的。”锦元觉得宁王妃这话透着奇怪,但还是回答了。
“那我这会儿,想给你一个好出路,你要不要?”宁王妃笑的更加温柔,仿佛给锦元一块很甜的糖。锦元的心跳更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对宁王妃摇头。
“锦元,你生的比世子妃美多了。”朱嬷嬷在旁边提醒。
宁王妃也微笑:“不但如此,你还是锦绣很喜欢的人呢。锦绣来和我讨了你好几回,想把你要回去。我都没让她开口。这会儿我想着,是时候了,就该把你给过去了。你过去之后,帮着锦绣,得了大哥的宠,你说,这该多好?”
锦元虽然知道宁王妃会这样说,但真的听到还是十分震惊,她看着宁王妃:“萧二姑娘,为什么是我?”
“玉姐儿是不错,可是一来你晓得大哥说过的话,二来呢,我想着,这天下,哪有比好姐妹抢了自己的丈夫,更有趣的事儿了。”宁王妃仿佛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
锦元的眼瞪大:“你,你怎能如此恶毒?”
恶毒?宁王妃不屑地笑笑,朱嬷嬷的眉皱紧:“你这说的什么话?王妃这是给你一条出路,不然呢,锦元,你的生死荣辱都在王妃手上。”
宁王妃面上笑容还是没有变,她知道,锦元一定会答应,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而能保住命,还能得到荣华富贵,这样的算盘,谁都知道该怎样打。
“王妃,越王府来报。”有内侍在门外恭敬问话,宁王妃站起身,示意朱嬷嬷继续在这和锦元说话,自己就走出内室。
“王妃,越王府来报,说老王妃宾天了。”内侍见宁王妃出来,忙跪地禀报。
宁王妃面上露出伤心神色:“算来,她比我还小一岁呢,命府内照礼办事,再把世子妃请来,就说商量这件事。”
内侍应是离去,宁王妃也就命丫鬟们给自己换装。朱嬷嬷已经把锦元带到另一间屋子,锦元见屋内桌上,放着几样宁王妃的首饰,有些惊讶地看向朱嬷嬷。
“这些首饰,前几天我寻的时候,没有寻到。”朱嬷嬷的语气很刻板,很平静。
“嬷嬷是说……”锦元没有说完话,腿已经开始颤抖。
“府里的规矩,你晓得的。”朱嬷嬷仿佛在说最平常不过的事儿,接着对锦元叹息:“你也是个好姑娘,何必呢?”
“但我和你们不一样。”锦元在短暂的颤抖之后,已经站直了申:“嬷嬷,我学不会这些卑污勾贱,我学不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去做王妃的狗,嬷嬷,我学不会的。”
朱嬷嬷并没有生气,只是眼帘低垂,接着朱嬷嬷叹气:“你这孩子,到底锦绣给你灌了什么迷药了?明明王妃给你指的,才是康庄大道。”
“嬷嬷,我一直在想,我来这世上一遭,到底是为什么?我愤怒过,我爹娘不喜欢我,进到这府里,不是被打就是被骂。可是嬷嬷,我遇到了锦绣,锦绣她是个好姑娘,她宁愿去死,也而不愿意不去做人。嬷嬷,那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这样也很不错。嬷嬷,王妃不喜欢锦绣,我晓得,她为了不和大哥撕破脸,只能悄悄地给锦绣使绊子,我也晓得。王妃容不下锦绣,又怎会容得下我?做王妃的狗,当然可以保住命,可以得到荣华富贵。可是那就不是我了。嬷嬷,你懂吗?那不是我了。”
朱嬷嬷的眼里有什么东西飘过,接着朱嬷嬷就叹气:“既然你如此固执,我也不再劝你,等我去回禀王妃吧。”说着朱嬷嬷离开屋子,把门关紧。锦元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从门缝里透进的阳光,锦绣锦绣,你定不要辜负你的名字,活出一个锦绣人生,你定不要变成王妃和朱嬷嬷这样,那就是辜负了我。
锦绣已经走进宁王妃的寝殿,看见宁王妃的时候,锦绣给宁王妃行礼,劝宁王妃节哀。宁王妃的语气已经变的很伤心了:“哎,记得当时我们一起被老娘娘挑出来,还在一个院子住了段时候,她是这么好的人,哪晓得……”
宁王妃的话还没说完,朱嬷嬷就从另一处走来,上前对宁王妃道:“王妃,您那几样首饰,寻到了。”
“母亲的首饰不见了吗?”锦绣听到宁王妃的话,就觉得很不对劲,索性直接问出来。
“前儿呢,我想着年轻时候的几样首饰,拿出来该重新打的重新打,不能打的就把那些珠宝都拆开,免得放着也是霉坏了,谁知就少了几样。我还在想,是谁拿走的。”宁王妃神色十个镇定。
朱嬷嬷已经继续道:“老奴在锦元房里发现了,问她她也没有抵赖。老奴特地来请王妃示下。”
锦元?锦绣如被雷击,看向宁王妃就站起身:“母亲,锦元一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世子妃,你该晓得,无规矩不成方圆。她既没有抵赖,又有世子妃求情。朱嬷嬷,吩咐下去,责打四十板子。”宁王妃的语气轻描淡写,但锦绣知道王府用板子,那是有一定之规和技巧的,也许这四十板子下去,就要了锦元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