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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对方那种诚恳的强势,硬是把蒋佩仪逼上梁山,容不得她拒绝。
挂了电话,蒋佩仪还有点缓不过神。
连夏琋都一脸讶然地瞪着她。
蒋佩仪望回去:“这么看我干嘛哦?”
夏琋哼笑了一声:“妈,我看你好玩。”
“怎么好玩了。”
“两个小时前还在那得比得不同意不同意,就一个电话,立马缴械投降说好好周日就过去。”
“怎么了哦,”蒋佩仪手摸到碗壁上:“人家家里有诚意啊,见见又何妨,你又这么喜欢,听电话,感觉小易还是个蛮知书达理的男孩子呢。”
“喔——”夏琋促狭:“都‘小易’了。”
“别废话,吃饭,”蒋佩仪重新捏起筷子,刚要夹菜,末了猛然想到什么,又抬头道:“下午别闷在家里了,跟我出去。”
“啊?”
“逛街,买衣服,你瞧瞧你,”她嫌弃地上上下下打量夏琋:“没件像样正经衣服,要见婆家了,给我放规矩点。”
“妈,我也是卖衣服的好吧。”
“你那些小姑娘家家衣服,上不了场面。”
“哦……”
“嗯,我自己也要买。”
“哦……”夏琋愈发意味深长。
“喔什么喔?”
“我帮你挑啊,保证你不输气势,”见妈妈有所松动和妥协,夏琋主动凑上前去,献殷勤:“而且你那么漂亮,穿什么衣服不好看呀。”
“呵,少在那吹嘘拍马,我不给你男朋友加分的。”
“……”
**
翌日。
为了嘉奖自家男人超高的效率和利落的手腕,夏琋特意买了杯茶饮和甜甜圈,去动医突袭了易臻一趟。
她这段时间来的次数不算少,所以大家都习以为常。
临近中午,夏琋现身小动物诊所。
她现在有了个听起来就高端大气上档次能令她浑身发光的新称谓,师娘。
“哎。”得意地应下,夏琋款款走到易臻桌旁,在他身畔坐下。
“喏,给你的,先垫垫肚子,过会我们出去吃。”她把手里的东西都推过去。
易臻睫羽微扬,留意到她特意带来的吃的喝的,全是高热量。他轻笑着问她:“你要养肥我么。”
“对啊,这样就没有小女生觊觎你啦。”夏琋搭腮盯着他,瞳孔黑亮。
“怎么没小女生觊觎我,”他轻描淡写反问:“你不就是小女生么?”
夏琋被他脱口而出的甜言蜜语给逗出了一脸笑,她替易臻插了吸管,嗔道:“就你会说,喝你的茶去吧。”
附近几个实习生听着他俩自然而然的打情骂俏,也忍不住跟在后面憨乐。
易臻接着录病历,没一会,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刚好在夏琋眼底下,她垂眸仔细看了下,号码很陌生,但一个厌恶的名字仍然在心里浮现,她提醒易臻:“喂,你电话。”
易臻也瞥了眼,顺手就挂断了。
“谁啊。”夏琋问。
“你说谁?”
“我知道啦,”夏琋呵笑一声,调侃他:“怎么不接呢,看我在旁边不敢接啊。”
“就没接过。”易臻坦然回道。
夏琋把视线偏到旁边的男人身上:“她怎么还在联系你啊?”
易臻:“她找我有事帮忙。”
“什么事?”
“她家里的事。”
“脸皮比我还厚,”夏琋扶着下巴,挑眼:“你怎么不把她拉黑呢,以前拉黑我倒是利索得很。”
“她又换了个号码。”
陆老婊是狗皮膏药吗,比她的皮还要厚一百倍吧,夏琋简直要对她肃然起敬:“你不是已经当面跟她全都说清楚了吗?”
“嗯。”
“还来?”
“对。”
“她家什么事啊?”
“她爸爸心肌病,严重心衰,要做移植手术,想找我爸主刀,他现在基本不上手术台了,知道了也不会同意。”
“为什么要找你爸啊。”
“他这方面在国内比较厉害。”
夏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她转念又说:“为什么非要找你爸呢,还不是为了和你有密切来往,国内就没有其他做心脏移植很厉害的专家啦,再不济带她老爸出国治疗啊,老扒着你装可怜算什么事?”
没过几分钟,陆清漪的电话又来了。
易臻刚要继续挂断,就被夏琋架住了手,她说:“接。”
易臻不明其意地望向她。
“接啊。”夏琋微微昂起了下巴,一派颐指气使。
易臻有些意外,摸不懂这女人瞬息万变的态度,但还是按照她的指示通了电话。
“喂,嗯……嗯。”他作着简短的交流,口气是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夏琋静静凝视着他,她发现易臻真的是个很爱憎分明的男人,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他心思虽深,却很少刻意去掩饰自己的态度与情感。
听着那边说话,易臻也逐渐看向夏琋。
“怎么了……”夏琋用气声问他。
“我考虑下吧。”易臻淡淡说着,结束通话。
他把手机搁回原处,挑唇:“她请我吃饭,就今天中午。”
夏琋:“嗯?你说考虑下?”
“对,”易臻也学起她起初的调侃口吻:“要不你去见她?”
夏琋指着自己:“我?”
易臻颔首:“嗯,和她说明白我的意思。”
“你自己干嘛不去?”夏琋不解。
“我还在上班,而且,我该说的都说过了,只能你亲自出马,”易臻在她随意放在桌面的手边叩了叩:“你有致胜法宝。”
夏琋立即参透了他的意思,不禁咧唇笑了。
他所说的致胜法宝,就是她的戒指,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是呀,作为形式主义的忠实拥趸者,夏琋这几天时刻都把易臻的求婚钻戒戴在手上,闪闪烁烁,很是张扬,像要把自己的崭新身份宣布给全世界听,告诉太阳,也告诉月亮。
易臻一定是知道她在陆清漪那吃过闷头亏,所以此刻也把一洗前耻的筹码完全交托到她手上。
夏琋随即答应:“好啊,我去啊,你和她约个地点。”
易臻欣然同意:“嗯,我下班就去接你。”
**
约见的地址在r咖啡馆。
陆清漪挑选的地方,一间森系主题的咖啡馆,内部葱郁繁茂,绿意盎然,植物不比易臻家里少,店主还精心饲养了一只孟加拉猫和一些鲜见的鸟雀。
她别出心裁,想要投其所好,讨他欢心,却没料到,杀过来的人是许久不见的夏琋。
上回的夏琋偷偷摸摸,这回的她光明正大,还是易臻赋予给她的光明正大。所以不管她如何大闹天宫砸场子,他肯定都预见到了,也宽容地默许着。
易臻还说过会就来接她,摆明是要替她善后嘛。
所以夏琋的底气充足,连走路都有些飘飘然了。
陆清漪还是那个样子,简约的打扮,清丽的脸蛋,一副超凡脱俗的清高样。
你是嫦娥仙子啊?夏琋在心里翻白眼,跟着面带假笑的女人走进包厢。
方一坐定,就有服务员把菜单交给她们。
夏琋端坐着,慢吞吞翻看,一边懒倦道:“陆小姐,不好意思哦,今天我先生还是上班,所以差遣我来了。”
她视线黏在菜单上,没拿正眼瞧桌对面的人,但她把自己戒指的作用发挥到了最大化。
点完餐,她“顺手”去拿水杯,“一不小心”撞上了玻璃杯壁。
细小一声叮,在安静的氛围里,足够引起陆清漪的注意。
夏琋看到她快速瞟了眼自己手背,有些发怔,继而别开目光。
夏琋淑女地搭住下巴,手背就朝向陆清漪,不断用折射出来的光辉嘲弄她。
她故作亲和地询问:“陆小姐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还好,就是家里的事情有些操心。”陆清漪也把菜单递了回去,对她的挑衅置若罔闻,很平静。
目送服务生出去,夏琋眉头轻蹙:“是吗,我和你一样,也在为家里的事情操心呢。”
“夏小姐有什么家事么。”陆清漪问。
“见家长啊,结婚事宜,婚房装修,好多呢,易臻那么稳重的人,说求婚就求婚,真把我给吓了一跳。底下要忙好一阵子了,想想都累,”夏琋叹息抿嘴,颇有些无奈之意:“可我老公又舍不得我跟着操心,全部想自己担着。他这么忙,肯定做不到事事亲为,有求必应,只能委托我来见老同学了。”
她把老同学三个字咬得极重。
陆清漪莞尔:“是么。”
“嗯。”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陆清漪回道。
“那,”夏琋呷了口柠檬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我爸身体出了点状况,易臻父亲做的心脏移植手术成功率在国内是屈指可数的,所以我想找他主刀。”
“哦……”夏琋有些为难地撩开搭在肩头的发烧:“可我公公好久不做这个手术了诶,就算做,也只会破例给自己人做啊。”
夏琋发现自己第一次如此记忆超群,她完全记住了方才易臻透露给她的少量信息,就为了在这一刻,给陆清漪迎头痛击。
她完全把自己变成了一株仙人掌,字字带刺。
其实她也不大喜欢这样的自己,可就是忍不住呢。
“我老公也没办法,你打再多电话也没用欸。”夏琋真诚地建议:“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带陆伯伯,去北京上海看看,那边大医院很多,厉害的专家一定也有,老人家病情不能拖。”
陆清漪微微一笑:“是。”
一时沉默,服务员也端上了牛排。
“米娅最近怎么样啊?”夏琋慢条斯理切着,冷不丁这么问。
正在喝蘑菇浓汤的陆清漪,结结实实地一愣,随后答:“还不错。”
夏琋叉了一块起来:“我好几天没见到她了,怪想她的。”
陆清漪没有回应。
夏琋继续说:“我一直好奇一件事啊,可以问问你吗?”
“嗯。”
“易臻告诉我,你们那时的计划是,三十周岁后如果还能结婚,就领养米娅,是么。”
迟疑稍刻,陆清漪答道:“是这样。”
“那可真遗憾啊,”夏琋看起来万分惋惜:“米娅那小姑娘,我见过几面,挺讨人喜欢的,对我也热情,你和易臻分手,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打击吧。”
米娅这个名字,仿佛是陆清漪的软肋,她突地就陷入长久的默然。
夏琋望着一言不发的她,问:“陆小姐,你以后会抚养米娅吗?”
陆清漪抓起叉子,一手把碎发别到耳后,答得模棱两可:“看情况吧。”
夏琋嫣然一笑:“其实啊,有个孩子蛮好的。我以前可不喜欢小孩子了,可是遇到易臻之后,我心里就开始蠢蠢欲动,特别想给他生一个,因为很想看看我们的宝宝会长什么样,最好小孩性格像他,我就不用操什么心啦。”
她极尽所能的含沙射影,让陆清漪握着刀叉的手都轻轻发抖。
她最终还是忍不住了,抬眸呛声:“夏小姐,同为女人,还请不要拐弯抹角地人身攻击!”
“我人身攻击?我的人身攻击哪能比得上你?”夏琋讥笑:“比起你在我面前,在易臻背后的黑言诳语,颠倒是非,我只能说我自愧不如。”
夏琋哐当一下撂了叉子,像要把什么水缸敲裂,让自己压制许久的怒意适时漫开:“我真想问问你呢,你真的爱易臻吗?只是不甘心吧,见不得他过得好吧,你到底把他当什么?他以前那样对你,你呢,你又是怎么对他的?我还能说更过分的话呢,陆清漪,你的良心和子宫被一起挖走了吧。”
陆清漪的脸颊开始泛红,她被她炮仗一样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
夏琋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不由自主地为易臻打抱不平,她明明单纯地只是想,想来为自己讨个公道,可她控制不住:
“你说得对,我学历的确不如你,高中因为语数外不好,学了艺术,到现在也就是个本科生,和你说话更不会引经据典,斯文儒雅地开骂。我是不折不扣的俗人,但我这个俗人,就是高你一等,因为我不玩阴的,我不会血口喷人,我清楚什么人值得喜欢。其实嘛,我一点也不讨厌你,我反而想感谢你,没有你的率先劈腿和放手,我也没办法捡到易臻这块宝贝,也多亏有你当垫板,他家人对我的接纳度才那么高。当然了,我本人也很棒,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
“这个自信,不是别人给我的。”
绝不是她手上的钻戒,也不是她现在的身份,更不是面前目瞪口呆的陆清漪所带来的快感。
是她自己的心,她透彻敞亮的内心,勇猛而一往无前的内心,他们都说百无一用是真情,横冲直撞的人,最后总是死得最难看,可她才不怕,她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个捍卫一切的女英雄。
“你和我争什么呢,你早就输了,”夏琋淡淡笑了笑:“你能马上说出易臻哪里好吗?”
“闪过的第一念头是不是他不会在意你没办法生小孩?”
“他对你的全部就仅止于此了?”
“我就能马上说出易臻哪里好。”
“我觉得他带电,会发光,无所不能,与众不同,像一个神,我特别崇拜他,迷恋他,你有这种感觉吗?”
陆清漪发出难以理喻的轻嘲:“你还在热恋期而已。”
“所以啊,”夏琋激动得眼眶发烫:“现在的我确实比你高贵多了,我也许没那么好,可我对易臻的爱很真,光这一点,你就比不上。”
即使没有手指头上的法宝,她想,她也完全能够挺直腰杆坐在陆清漪面前,就因为她比她要真。
陆清漪有些无言地望着夏琋,她的理直气壮明明很可笑,可是她心里还是闪过了一刻的羡慕和仓皇。
对面的女孩子美艳又天真,专注地爱着,是她没有过的样子。也许有过,但那都离她很远了。
所以她非常讨厌她,想马上气急败坏的撕破脸,可她经年维持的端庄得体,不允许她这样。
陆清漪突然想起了大学时代的易臻,时光久远,她脑海里仍有他年轻气盛成竹在胸的模样和神情,可她几乎已经回忆不起他的好,她只记得自己的理所当然。
这种理所当然,一直延续迄今。以至于,她察觉到易臻完完全全地变心后,那种打击感在内心翻腾,最终搅和成了仇意。
她不断劝慰自己,也许还能够挽回。
他们本来可以按部就班,顺理成章,是她难敌距离之下的诱惑和空虚,打碎了这一切。
她和他在医院长廊对峙的那个夜晚,她就应该彻底明白,她到底亲手丢掉了什么。
身心一片苍凉。
陆清漪想说话,可她要和夏琋说什么呢,以过来人的姿态,告诉她一切激情到最后都会沦为平淡不惊?还是诅咒他们的感情不得善终?
陆清漪安静地微笑着,说:“希望你十年后,还能保持现状。”
她语气不自主地发酸,她也意识到了。
“我会的。”即使不冲着她这句话,夏琋也会全力维系下去,别说十年,一世都可以。
沉寂须臾,包间的门被人叩响。
大概是服务员要加水,夏琋拢了拢情绪,说:“进来。”
紧接着,她看到正对着门的陆清漪,露出讶然的表情。
夏琋也跟着回头望,推门进来的人,居然是易臻。
他这么早就到了?
夏琋的心震颤起来,毕竟她刚才讽刺陆清漪说的话也相当刻薄尖利,很难听。
易臻在她身边的沙发空处,自然地坐下,好像他们是默契到已成婚多年的寻常爱侣。
见他面无异色,夏琋的气势一下子软化下去,她侧头问易臻:“你都下班啦?”
“嗯。”
“吃过饭了吗?”
“没有。”
“饿吗,我牛排才吃了两口,剩下的都给你吃好了。”
“不用。”
他们俩,就这样旁若无人地闲聊起来。
易臻的出现,好像在空气里撒了把玻璃渣。
夏琋没办法再自由发挥,陆清漪也是坐立不安,两个女人都有些尴尬,但他好整以暇。
易臻静坐了一会,说:“米娅也要过来。”
“啊?”夏琋问:“为什么啊?”
“刚才路上她打电话给我,听说你们都在,也想过来,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嗯。”夏琋若有所思点点头。
沉寂地等候了十分多钟,米娅推开了门。
这是夏琋第一次见她穿日常便装,她刚补完课,身上还背着双肩包。
“夏姐姐。”
“易叔。”
“清姨。”
她挨个叫人,脆生生的,还是奶糖一样的嗓音,礼貌得很。
陆清漪一见到她,原先紧绷的脸色立刻松了下去,她招呼米娅坐在自己旁边。
米娅也笑眯眯的,双眼月牙弯。
“喝什么吗?”易臻问她。
“不喝啦。”米娅推辞道。
易臻还是谴人去加了杯芒果奶昔。
“谢谢易叔。”她突如其来的客气对白令在场的人都有些不适应。
服务员很快把香甜的饮品端上来,米娅就着吸管,猛抿了两口,摆出神清气爽地状态,笑着问:
“你们都不说话的吗?”
……全都目不转睛看着她干什么……
夏琋搭腮勾唇:“不知道说什么啊。”
“唔,”米娅拿开奶昔,灿然笑了笑:“那我先说啦?”
“嗯。”
“我前几天,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米娅换上严肃的神情,似乎格外郑重其事。
“嗯。”易臻应着,驱使她继续往下说。
米娅咬了咬下唇,仿佛真的在做什么相当慎重的抉择,而后绽开一个更大的笑容:“我不想要接受任何领养了!”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有点惊讶。
反应最大的是陆清漪,她急匆匆去问少女:“为什么突然这样?”
“就是不想了啊……我都快成年了。”感觉到陆清漪陡然生出的焦虑和薄怒,米娅嗓音不自觉地放弱。
陆清漪扭头看回易臻,气汹汹质问他:“你逼她的?”
易臻靠回椅背,冷冷看回去:“我没有。”
“不是易叔啊,真的不是易叔,”米娅苦着脸解释个不停:“没有任何人逼我啊,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了……”
“那为什么要这样?”陆清漪追问:“等爷爷好了,我把你带出国不好吗?”
“太麻烦了,”米娅死捏着桌缘,指尖的发白足以看出她的紧张:“本来法律就规定不能领养14周岁以上的,没近亲关系的小孩啊……真的太麻烦了……”
陆清漪鲜见地急了起来:“当时不是商量好了吗,等时间一到,我们就找人找关系帮你落户,总有办法的。”
“嗳,我真的不想了,现在这个情况多好啊,清姨,我更希望你和易叔能过好各自的生活,不要管我了,好吗……我在福利院真的挺好的,张阿姨她对我很好,可我觉得我好像还是更适应福利院的生活呢……”
“不行!”陆清漪想要打回她的所以念头,她不能接受这个在她心目中很重要的小孩,如此草率地度过余生。
夏琋作为当中较为平常心的人,试图打点其间情绪,但易臻已经先她开口,他冷静地同米娅沟通:
“你慢慢说,说清楚你的理由。”
米娅点着头,脸上已经涨红了一大片:“我是大人了,真的不是小孩子了,我现在很好,也想自己决定自己今后的人生,就这个原因。”
“你就一个人,怎么过啊!”陆清漪已经急出了哭腔。
夏琋不禁望向她,不论她为人如何,她对这个孩子,应该是真心的。
“我十岁之前也是一个人过来的,”米娅鼻头也发红:“马上十八岁,还有什么怕的吗?再说了,福利院那么一大家子,好多人,很热闹的。我和院长妈妈已经说过啦,她说同意和支持我的一切决定。”
说着说着,米娅眼眶里已经涨满了泪水:“我过得够好了,能遇到你们已经是很大的运气了,你们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真的不要对我有亏欠,你们老说,不要把你们当长辈,就当朋友,那你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倾听和尊重一下朋友的决定,清姨你老不答应,这么固执,不是违背了我们的平等约定吗?”
话罢,米娅泣不成声。
一桌沉闷。
米娅缓和了一会情绪,抹抹眼睛,继续启唇,不容反驳:
“清姨,你一心一意照顾爷爷的身体,等再出去,再找个不比易叔差的好姻缘。”
“易叔,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夏姐姐,一定要给我结婚请帖,我可想吃你们的喜酒了。”
“夏姐姐,等我高考结束,我们有机会再一起打游戏,好吗?”
“好啊。你一定会金榜题名,前程似锦的。”三个人,只有夏琋不假思索地答应,给予衷心祝愿。
她肩上最轻,所以给出的反应也最快。
女孩故作老气横秋的发配和叮咛,让夏琋不禁莞尔,可她心里也有些难过。
这孩子很坏,甘当这段纷杂感情的牺牲者,把他们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快刀斩乱麻,说着不亏欠,但这份内疚与愧意,他们其中任意一个,这一生都将无法甩脱彻底。
也正是因为这份内疚与愧意,让他们无法再争斗输赢,计较得失,比他们小上十多岁的、年幼的孩子都深谙取舍大义,无疑在他们心上掌了个耳光,也把他们甩了个清醒透彻。
从包间出来,陆清漪和米娅走在前面,夏琋和易臻并排再后。
快到外面时,陆清漪停下脚步,回身看后面两个人,问:“我可以和易臻单独说会话吗?”
夏琋一愣,直直盯了她几秒,终究还是肯首。
她跑上前,和米娅勾肩搭背,好似一对好姐妹,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外面的日光里。
易臻停在陆清漪面前,平静地等她说话。
他们都清晰明白,此番过去,也许就是永别。人生有多少个九年,也终于只能这样,重拿轻放,也只能这样。
“对不起。”她一开口便是歉疚,发自内心的歉意。
易臻吐出两个字:“没事。”
他的冷淡、不争,真的太陌生了,彻头彻尾的陌生,让陆清漪鼻头有些道不明的酸楚:
“帮我也和夏琋说声抱歉。”
“好。”
陆清漪的心里残余的那些侥幸并没有完全烟消云散,还在怂恿和鼓舞着,让她莫名提出请求:“分别之前,我们可以拥抱一下吗?”
易臻敛目,与她对望一眼,果断拒绝了她的请求:“不了。”
仿佛被人用榔头砸中了脑袋,陆清漪耳边只有嗡鸣的声响。
好半晌,陆清漪才微微笑了,她清楚嗅到了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的落寞气味:“好,再见。”
易臻回:“嗯,海市仁济医院的林道之医师,他的水平不比老易差。”
“好,”陆清漪格外想哭,她的双眼也迅速漫上了一层湿濡。回国后,她看到奄奄一息的父亲,看到焦灼不安的母亲,都没这么想哭过。
“谢谢。”她说。
“不用谢。”易臻已经在往外打望,他的心早就被牵去了别处。即使她此刻正与他面对面,站得那样近。而绳子的另一端,就在那个女人手上。
“我先出去了。”
陆清漪说完话,就道辞转身,她落荒而逃,带着满心的绝望与释怀,可她透骨的自负和自卑,又绝不允许她成为后走的那个。
外面热得灼人,陆清漪还是紧紧拥抱了米娅,这个填满她内心最空旷缺口的温暖的小女孩,她真的舍不得她,可她还是选择离她而去。
她数载时光和情爱的全部告慰,终究成了指间沙黄粱梦,镜花水月一场空,什么都握不住了。
**
即将分道扬镳。
米娅狠下了心,没有坐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车,自己乘公交回福利院,咖啡馆门口刚好有个站台,她刚才从这里来,现在也将从这里走。
少女的那种执拗和娇劲能说服全世界,谁都拿她没办法。
易臻冲米娅招了招手,大概要再叮嘱她一点什么。日头正盛,他眉心紧皱,真有几分为人师也为人父的严厉意味。
米娅却回头对他淘气地吐了吐舌头,死死捂住耳朵,偏偏不想听。
易臻和夏琋一并笑了,无奈,又带着宠意。
没等片刻,她要乘的那路公交来了。
米娅上车,刷卡。她急忙地抢占了窗边的位置,回头看他们。
他们依然停在那,在目送她。她发现,易叔和夏姐姐真的好般配,就像命中注定的一对。
真好。
窗外日光炎炎,蝉鸣阵阵,可她的内心却无比平和。
这一天,她早就在期待了。
真的来了,感觉似乎没那么好,但也没一点糟糕。
公交车重新被发动,米娅回头,又望了眼窗外,认认真真地,望了眼站台旁边那个长身玉立的男人。
他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
米娅这才回过头,靠回椅背,她好像坐进了云朵,周身都那样轻松。
如释重负,她从书包侧袋里取出耳机,戴上,听着歌,她不禁扬起了唇角。
有些感情也许就这样,我知道你注定不会属于我。我也知道,有个人的存在,就是为了能让我面对面仰望,又远隔万水千山。
谢谢你,祝福你,易臻,让我在心里,偷偷唤一声你的全名,这是我永远都不敢对你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情。
易叔,感激你的照顾,我已经长大,就让我踏踏实实,心满意足的离开吧。
我没有遗憾,没有伤感,你能幸福平安,一生顺遂,已是我最大心愿。
再见。
**
周日,易臻准时来接夏家三个人赴宴。
安排的地点在郊区的一家生态农庄,中式风格,环境雅致,所有的食材都是现摘现宰。
夏琋穿着浅米色过膝连衣裙,中跟鞋,头发挽成了漂亮的髻,妆也清淡大方,俨然大家闺秀派头。
易臻一接到她,唇角便促狭地轻扯,忍不住笑了。
夏琋瞪他:“笑什么笑?”
“凶什么东西哦你!”还没等易臻回话,夏琋就被蒋佩仪狠敲了下后面:“过会到那不准再这样了,腰给我挺起来!”
夏琋揉背,不悦嘟囔:“喔……”
到农庄后,夏琋和妈妈并肩而行,紧紧跟在夏父、易臻后面,两个男人负责拎礼品。
“妈,你紧张吗?”夏琋浑身发寒,轻声轻气问。
“不紧张,”蒋佩仪毫不迟疑答:“我怎么会紧张哦。”
“你声音都发抖了。”
“这冷气太足了。”
“谁让你穿旗袍。”
“还不是你选的哦。”
“……”
易臻一家,提前一刻钟就在一间名为清风阁的包厢等候,夏琋跟着他拐进门的时候,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啦。
她半敛着眼,听见易臻唤,爸,妈,外公,接着就得体地给他们作介绍。
夏琋不动声色地吐纳,小幅度抬起眼,刚好撞上了一个短发女人,含笑望着她的眉眼,她正在明目张胆地打量她,很直观。
啊
啊
啊
易臻的妈妈!
啊
啊
啊
他们母子长得好像啊!
其实夏琋一早就提前在各大新闻网站做过准备,把他父母,外公的相貌,职业,把能摄取到的各种信息都牢牢记在心中,比她平时做彩妆护肤功课还认真。
但看到真人,还是紧张到炸裂啊!
心博急剧,夏琋手心泛出了湿润,她看到自家老爹一一和易臻的外公、父亲握手,妈妈也微笑相迎。
为什么这两个人可以这么自然啊????
夏琋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心绪,也微微扬起唇角,带出一个她对着镜子锻炼了两个小时的娴雅微笑,礼貌地唤人。
长幼有序,她先从外公唤起。
“外公好。”
满头白发。拄着拐杖的老人,却很是健气矍铄的样子。
“伯父好。”
壮胖的中年男人,但鼻梁高耸,足以瞧出年轻时俊朗的五官影子。
“伯母好。”
易臻的妈妈,不用说了,和易臻一个模子,眉眼深刻硬朗,几近欧化,一身女强人的气质。
她笑着应了夏琋,转头就和蒋佩仪说:“你们坐啊,怎么这么客气,还带这么多东西。”
“应该的。”蒋佩仪回道。
丁雁君冲在一旁挑饮料开瓶的易臻怨道:“榛果儿,你也不说说,我们不是说了不用带礼物的诶。”
榛、榛果儿?
易臻的小名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琋在心里捶地笑尿。
等几位长辈均入席,夏琋才选了个靠门口的座位坐下。
外公敲了敲桌子,远远地和她讲:“小夏啊,怎么坐那边哦,往里面做,让榛果儿坐那边。”
“嗯?”夏琋装愣,而后才恍然一笑:“没关系的,我就坐这里。”
“这哪能?”丁雁君拍拍自己身边椅子:“坐这边来。”
“那边上菜口,易臻坐这,肯定要吃不安呢。”夏琋温声解释道。
丁雁君笑意更甚:“他是大男人,应该坐那个地方,怎么好意思让女孩子坐在上菜口。”
夏琋迟疑地望向蒋佩仪,得到她的小小颔首,才坐去了丁雁君身畔。
“你们女儿养得好啊,贴心,”易岐转头和夏父感慨:“哪像我家儿子,自大得很,平时都不跟我多讲话的。”
夏父回:“哪有,我倒觉得易臻很沉稳,是个好孩子。”
夏琋耳尖,哎呦哎呦你们就互相吹捧吧。
易臻绕着全桌,甘当酒水小弟,除了外公喝点白酒,其余人都是普通饮料。
等他做完一切,他才回到夏琋,坐定,举杯,宣布宴席开始。
有个良好的开场,又是同城人。几位长辈共同话题不少,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渐渐的,夏琋发现,易臻家里人虽然都是……很厉害的大干部,但都很和气的样子诶。
很平易近人,私底下和寻常百姓并无区别。
丁雁君还给她夹了两次菜,夏琋完全受宠若惊,不断道谢。
易臻见状,挑眼:“你跟老丁客气什么,夹到你碗里,直接吃就是。”
丁雁君呵然:“人家小夏礼貌还不许?”
“你再给她夹几次,她饭都不用吃了,全用来点头哈腰。”
夏琋不敢分神地听着,咦……?易臻跟他妈妈感情似乎很好啊,这么没大没小地打着趣。
“那你给她夹菜好了,本来就男人该做的事情,还要妈妈来帮忙。”丁雁君不甘示弱。
“对,教训的是,应该我来。”易臻端起夏琋的碗,利落地就堆出一座珍馐佳肴的小山,全是她喜欢吃的。
夏琋也和易臻虚伪地说了句谢谢,闷头小口吃起来。
丁雁君放低声音,突然叫她:“小夏。”
“嗯?”夏琋不敢怠慢。
“你受得了我们家榛果儿这脾气吗?”
夏琋:“……”
她斟酌着用词:“……他蛮好的啊。”
“是嘛……”丁雁君的口气听起来匪夷所思。
夏琋蹙眉,易臻这家伙,以前在家是多无法无天的祖宗啊……
丁雁君轻轻叹息:“你们早点生个小孩,男孩女孩都好,最主要是个性要随你,和和气气的,我们就不用操心,我头上一半白头发,都是因为易臻这个小泡子愁的。”
夏琋:“……”喏喏应允:“好……”
像她,像她也不得了。丁妈妈,其实我和你儿子一样,都不是什么好鸟……
可能是平常都混在男人堆里,虚与委蛇,没个能实在八卦的人。
丁雁君一吐槽,就吐槽上了瘾。
一顿饭下来,时不时要来跟夏琋控诉几句易臻的不是。
“你们成家后,要多回来。”
“好的……”看来他家里人真的和易臻说得一样,已经完全接受了他们要结婚的设定了吗?
“他上学之后就这个样子,动不动个气死个人。”
“其实他就是面冷心热的人啦。”
“不听话啊,你要好好管住他。”
“……好……”其实我也管不住他啊,他不管我都算好的啦tat
“小夏,我看过你微博。”
“……………………伯母,我也看过您的新闻。”
丁雁君笑出了声:“哈哈,你和微博上面一样幽默。”
“………………………”看来她以后真的要多发一些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相关内容……
……
……
啊,好方好累的一顿饭啊。
直到告辞,夏琋心都提着高高的,生怕有一个纰漏和闪失。
易臻买单,易家人送他们到门口,看着他们一家上车,才转身去了自己车。
一路上,夏父夏母一直回头说不用客气,他们想必也受宠若惊得不行。
回去路上,坐在后排,蒋佩仪悄悄和夏琋耳语,“你找了个好人家啊,一点当官的气焰都没有,而且惯儿子惯得很,你要跟着享福的。搞好他们跟……”她用下巴示意驾驶座的男人:“……那个的关系,你这辈子都不会吃亏。”
夏琋用力点头,蒋氏箴言,铭记于心!
**
将夏父夏母送回家,老两口拉着他们上楼坐了会,才放他们离开。
终于只剩下两个人了!
夏琋脱掉面具卸下伪装,在后座像王八一样四仰八叉,疲惫得不行。
“累成这样?”易臻从内后视镜看女人,发笑问。
“对啊——”夏琋仰天长号:“你懂什么,你有本事也坐我爸身边试试。”
“有什么不敢?”
“好啊,下次你必须坐我爸旁边。”
“以后有的是机会。”
“哼。”
躺了会,夏琋发现易臻开车的路段,并不是回家的方向,她跳起来埋怨:“你要去哪啊,我都累死了,我就想回家睡觉。”
“带你去个地方。”
夏琋用双臂作大叉:“我死都不走大桥!”
“呵,不去大桥。”
“那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
夏琋用手把住男人后颈:“每次都故弄玄虚,有意思吗?”
“有没有意思,到了才知道。”
“好吧……”她拢紧手指:“没意思就掐你。”
半个小时后,在市中心一个崭新的公寓式住宅楼电梯里,夏琋明白了易臻的用意。
“你买房了?你瞒着我偷偷买新房了???”
她眼睁睁看着男人在27层开锁,一刻不停地质问他,被迫承受了今天第二轮心率冲击。
见男人始终岿然不动,一言不发,她又急又笑,生气而惊喜,不由抬头看门上的铭牌:“为什么是2713?13这个数字很不吉利啊。”
“坏死了!都不跟我商量!”她开始捶他泄愤。
“在国外不吉利罢了,这是中国。”易臻给出非常无理取闹且无懈可击的理由。
夏琋跟着易臻进门。
还是毛坯房,没有灯,但是有好大一片的落地窗,整间房里,都淋上了外面斑驳的华彩。
夏琋走了一圈,很大,完美无缺的户型,易臻陪在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她的所有困惑。
“你不打算养guardian啦?”
“养老婆先。”
“好吧,只能把我们以后结婚的份子钱捐给guardian啦。”
“还是你考虑得周到,无私。”他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地夸赞着
“那当然,你什么瞒着我买的啊?”
“六月初,我就开始看房了。”
“靠。”她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他俩停在封闭的小隔间,这里应该就是今后的盥洗室吧。
夏琋不能再合不拢嘴,助长身边这人的气焰了,她得压压的,省得他老瞒着做这些事情。
她不屑嘟囔:“这里都没有灯。”
易臻轻描淡写回了两个字:“有我。”
“……你中二病啊,”夏琋嗤之以鼻:“是不是要再唱一句,你是我的眼。”
“你说的。”
“什么?”
“他有电,会发光,像一个神。“
夏琋脸颊醺热,透着红:“……麻蛋,你偷听我谈话啊!”
“呵。”易臻笑出了声音,像爽朗的山风,他喜欢这句话,他三十岁有余,还未听过如此动人的情话。
参观完毕,两个人,并肩停在落地窗前,脚下是满城金色的夜景,像覆在地面的闪闪星河。
一定是这大好风光都流淌进了她心上,夏琋只觉得自己容光焕发,哪怕她今天妆容低调。
易臻沉声问:“是不是应该叫我什么新称呼?”
“嗯?老驴不好听吗?”
易臻拐弯抹角地提点:“还有一个,也是老字开头。”
夏琋偏不让他轻易得逞,故意逗他,扬着声叫道:“老榛果儿——”
易臻也被逗笑了,“煞风景吗?”
夏琋咧嘴,乐不可支:“真的,榛果儿,榛果儿,你的小名好可爱哦。”
易臻可没那么多耐心陪她玩文字游戏,他手臂一圈,当即把女人揽到身前,男人温热的躯体,紧贴着她的,亲密无间。
他捏住她下巴:“快点叫。”
“喔……”夏琋的双眼在黑暗里发着亮,宛若星辰:“老……”
“嗯。”
“……”夏琋顿声:“你都没给房子钥匙给我,我凭什么叫你那个称呼。”
“已经在你包里了。”他又是那个笃定的口吻。
“真的?”她去摸索自己的手提袋,果真触到了一簇凉意,实打实的钥匙。他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夏琋完全收不住自个的嘴角了,他本来就是魔法师啊,她早就该清楚。
“好吧——”夏琋勾住男人脖子,凑近他耳边,吹气:“老公?”
“嗯。”易臻不假思索应下了,颇有些自得。他在明昧间找到夏琋香软的嘴唇,去吻她,吻这个势必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2713,
爱妻一生。
就是这里了,必须有一个实体,用来证明,他将用余生恪守的真心。
**
八月八日,吉日,周一,宜嫁娶。
是某个每回上新前都要仔细钻研老黄历的女人,精心挑选出来的日期,就在七夕的前一天。
夏琋和易臻去领了证。
大清早,他们准备妥当,穿上了水蓝□□侣装,她是清新的连衣裙,他是挺括的衬衣。
一对璧人走进民政局,仿佛小片涌进来的粼粼浅海,赏心悦目。
一切都很顺利,他们被领到指定的地方拍完证件照。
夏琋煞有介事地蹦到摄影师那偷瞄了眼,看到了镜头里的自己和易臻,真奇妙啊,喜气的大红色背景板,还不到巴掌大的相片纸,就这样把一男一女,框进了同一个人生。
到柜台敲章时,也许是照片鲜见的好看,小哥反复看了他们结婚证好几眼,就是不肯撒手给他们。
易臻特意带了几盒精致的巧克力,送给这几个工作人员。
小哥接过巧克力,道了声谢,愉快道:“你们俩名字有意思。”
“怎么了?”夏琋好奇问。
“易臻,夏琋,合起来是珍惜啊,”小哥笑眯眯把两个本交到易臻手里:“很有缘分,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对方一辈子啊。”
听到这个词,夏琋没来由地惊心动魄,鸡皮疙瘩全都跑出来了,她握住易臻的手臂,兴奋地欢呼雀跃:“真的诶!我都没发现!你发现了吗?!我们的名字是珍惜!好棒啊!”
易臻笑而不语。
夏琋皱起鼻梁,哼哼哼,他一定早就知道了。
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两本结婚证,神气活现往外面走,易臻也快步跟上前去。
天光明媚,易臻敛目,望着身边举着两个红本左瞧瞧右看看、一脸新奇的可爱女人,眼角眉梢不由延展出了更多笑意。
迄今为止,他从未为自己的择偶标准编纂过什么条条框框。
他清楚地喜欢夏琋,没有为什么。
光鲜的她,邋遢的她,张扬的她,傻气的她,通情达理的她,胡搅蛮缠的她,最好的她,最坏的她,他都喜欢。
就像地球绕着太阳,整个宇宙,轨迹仅此一条,而他恰巧遇见了她。
何其有幸,因为她,他的生活不再静如死水,沸腾出狂热,她会让他透不过气,却又感到轻松和踏实。她削没了他全部的抵抗力,却让他重新懂得了退步珍惜,全心全意。她让他忘了如何隐藏和刻板。
他想起了一首文艺的曲子,歌词这样写着:爱你锋利的伤痕,爱你成熟的天真,多谢你如此精彩耀眼,做我平淡岁月里星辰。但愿这漫长渺小人生,不负你每个光辉时辰。
易臻握住了夏琋的手,紧紧的,牢牢的,心甘情愿地,在给自己上铐。
夏琋感受到他指间的力量,有甜蜜而细微的痛意。她不禁发问:“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以后会栽在这讨厌女人手上?”
易臻坦白答:“没有。”
夏琋趾高气昂地笑:“那现在只能认栽咯。”
易臻失笑,当然,她的嘲弄,亦是审判,宣布他彻头彻尾地认栽了,认命了。他所要接受的最终裁决,就是这个女人,叫夏琋的女人,他深深喜爱的女人。
——每天睡前能够抱着你,醒来可以看到你,
——便是我今后人生,永远甘之如饴的,无期徒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