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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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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在心里不断祈祷着“不是guardian不是guardian是别的是别的”,但点开新闻的那一刹那,夏琋还是怵目惊心。

    仿佛被人重重踹了一脚,正中脑门。

    ……就是那。

    根本不敢再点开大图细看,夏琋连滚带爬下床,捞上开衫,没化妆就奔出楼道。

    夜色深深,她一路狂飙到guardian,本是该好好看路的时段,她却把油门踩得比以往都猛。

    动物之家地处郊区,附近居民并不多,但小范围的失火还是引来了一些村民的围观。

    天空还残余着一些灰色浓烟,夏琋把车刹在猫区附近,往里走两步,就瞧见了一辆红色的消防车。

    事发地点的火已经被扑灭,穿着荧光服的消防员和几个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把物品和笼子吃劲地往外搬运,转移到安全地带。

    这个地方,白天还风和日暄,此刻已是乌烟瘴气、面目全非。

    夏琋想拉住一个人问话,等真正拦下时却发现自己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心脏仿佛梗在了喉咙口,将她堵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哑巴。

    紧接着,她看见了救命稻草,吴莹聪,她小小的,就像个小女孩,也在搬东西的队伍里。

    她的脸上身上有许多黑灰,可能是自己无意抹上去的。若是平常看到,夏琋定会捧腹大笑,可今天不一样,她只觉得好难过,想哭。

    夏琋小跑过去,揪住她袖子,没吭声。

    吴莹聪看见她,还稍微愣了下,毕竟第一次见到这样不修边幅的夏琋,她问:“你怎么过来了?”

    她的声音里也落满了倦怠的灰,黯而无力。

    夏琋的鼻子一瞬间酸了个透:“我看到新闻了,我马上就过来了,你没事吧。”

    “没事,”吴莹聪摇头,又重复了一遍:“火已经灭掉了,没事了。”

    她眼眶泛红,不知是熏的,还是在强忍泪水。

    怎么会失火呢?不是有警报系统吗?哪些猫出事了?到底是谁放的火?那个肇事者呢?现在在哪?

    ……

    夏琋心里有一万个疑问,但她清楚当前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只是松开了吴莹聪的臂膀,问:“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没什么了,东西也搬得差不多了。”吴莹聪托稳臂弯里的纸箱子,往空处走。

    夏琋拉好开衫,主动跑去房子里,想找机会搭把手。

    一进门,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敢再动,猫咪休息间的左面边角,焦黑了很大一片。

    小猫们平常用来玩闹的羽毛和小球,此刻散乱在各处,浸着漆黑的脏水。

    夏琋都能想象出火舌吞噬时的画面,它们的惊慌恐惧,四处逃窜,痛苦翻滚,竭力求生。

    本该是块安乐土的地方,现在一点都生气都没有了。

    夏琋使劲揉着热乎乎的左眼,正打算跟着消防员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打下手的地方。

    突地,她想到一件事,又回身狂奔出去。

    夜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像泼墨一样,她再次找到在一边喝水休息的吴莹聪。

    “我那些小奶猫呢。”她问。

    吴莹聪诧然抬眼望她,继而拧起了矿泉水瓶,欲言又止。

    夏琋毛骨悚然,猜到大概:“是不是都已经死了?”

    吴莹聪搓额头,深知自己瞒不过她:“你自己去后面看看吧,不幸丧生的十只猫都在那,”她顿了顿:“……有他们。”

    **

    易臻从海市赶回宁市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五点。

    他彻夜未眠,风尘仆仆,甚至还没来得及向活动相关人员请假。

    天蒙蒙灰,园区里已经有鸟雀的啁啾。

    超乎寻常的平静,他给吴莹聪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

    吴莹聪在猫区呆坐了一宿,一丁点睡意都没有。一见易臻,她拼尽老命憋回去的情绪,一下子就开了闸口。

    到底是个小姑娘,平常再铁面无私,遭遇变故时仍然会不堪重负。

    “易老师,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停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泪水也不停流。

    “不是你的错,”易臻递过去一包纸巾,眉心紧蹙往里走,他在案发地点环视了一圈,问:“那个人呢?”

    “还在派出所,喻小实秦远他们几个都跟去了。”

    “监控烧毁了吗?”

    “没有,影像都保留下来了。”

    “怎么作案的?”

    “我还没来得及看,秦远给我发微信说是先点着奶猫的窝,正上方刚好有个空调,炸了一下,火势才大起来的,小猫和几只老猫没跑得掉,老陈听到警报再跑过去的时候,已经烧得挺厉害的了。今天正好轮到他夜巡,都在这两个多月了,真想不出是这种人,是我看走眼了。”

    易臻停在那块焦黑的墙边,长久地凝视着:“我知道了。”

    能联想到,刚刚满月、行动不便的幼儿们,特意被安置在铺着柔软褥子的藤编猫窝里,他们一定从未想过,这样温暖的地方却成了变态发泄罪恶的火引子。

    有些邪念,一旦被引燃,就再无回头路。踩着无辜葬送者的人,今后只配下地狱。

    易臻深吸一口气,遏制住一涌而上的怒意,回头道:“我去趟派出所,这边你再辛苦下,看着点。”

    “好,”吴莹聪点头,跟着易臻出门。到门边时,她叫住面前的男人:“易老师。”

    “怎么了?”

    吴莹聪扭头往后面瞄:“夏小姐也在这,夜里就过来了。”

    易臻问:“她怎么知道的?”

    “新闻吧,记者来得比消防队还快。”

    “让她回去。”易臻抬腿就走。

    吴莹聪为难道:“她不肯走,蹲在尸体前面哭到现在,蹲累了就坐下,过了会接着哭,我们去劝了几回都不管用,也不准我们收走。”

    易臻无言。

    “要不你去看一下吧,我看着挺难受的。”

    沉寂几秒,易臻答:“行,我去看看,她在哪?”

    “就在后面。”

    易臻还没绕过后墙,就听到了夏琋的哭声,还不是隐约的小啜泣,是那种断断续续、上气不接下气的嚎啕大哭。

    再前行两步,能看得到那儿的确蹲着个人。

    夏琋趴着膝盖蹲在那,面前是已经被白布覆好的猫咪们。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微弱的天光落在她身上。

    “呜呜呜……含辛茹苦喂了一个月,连个全尸都不留给我……呜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夏琋讲话一嗝一嗝的,嗓门也几近嘶哑。

    她身上只有睡衣,发丝凌乱地黏在脸颊,眼睛下面的皮肤都被泪水渍得通红,可她还是在哭,在埋怨,在嘟囔,固执得不肯离开。

    易臻没有再往前走,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击阻碍了他的步伐。

    它很柔软,猝不及防。

    回忆起来,他对夏琋的全部印象还停留在几十天之前那个、在他办公室门口揪着猫满脸嫌弃大呼小叫的女人,可眼下这个痛哭流涕狼狈不堪的姑娘,也是她。

    驻足须臾,易臻走过去,停在她身边。

    察觉到有生人接近,夏琋不由仰起脑袋,好多天没碰上的人,奇迹般出现在眼前,迥然间,她不知该做什么好。

    喉咙有点发涩,夏琋想启唇说话。

    对方已经快她一步开了口:“你回去吧。”

    他的语调波澜不惊,冷静得仿若置身事外。

    她都这么悲催了,他怎么对她还是这么冷淡?

    才稍微平息一点的夏琋立马扁嘴,又扯起了嗓子大哭,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

    “还要哭多久?”易臻问。

    夏琋蹲在他腿边,闷闷答:“不知道……你都不给我纸巾……”

    “都给吴莹聪了。”

    都给吴莹聪了……

    好过分啊,他连一张纸都不留给她……

    泪水又扑簌簌往外掉,根本止不住,夏琋死咬着唇,直抽抽。

    易臻垂眸看她片晌,单手解开另一只手的衬衣袖口,倾身递到她面前:“擦吧。”

    夏琋怔住,这是要她用他的手来擦,还是拿他的袖子来擦?

    她抬眼问易臻:“不脏吗?”

    话落,易臻刚要收手,却被夏琋一把拽了回去,她故作嫌弃地拎高他袖口,慢慢靠到脸边……

    易臻好整以暇看着。

    突地,夏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手腕边上恶狠狠咬了一口!

    她松开嘴巴,撒腿就跑!

    久蹲致麻,中途她还踉跄了一下,蹦着捏了下小腿肚才继续逃亡。

    这一下啃得相当走心,直接让易臻疼得倒吸冷气。

    他回身找夏琋,而后者早已不见踪影。

    易臻抬起手臂查看伤情,腕部的齿痕已经泛出血色,很是耀武扬威。

    **

    下午,宁市烧猫事件不出意外地上了微博热搜,网民们都在话题里义正言辞的声讨和怒骂。

    有不少听闻了消息的同城好心人,纷纷过来帮忙打扫火灾现场,当然,也不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夏琋和一个女义工借来皮筋,把头发扎好,整个人才显得清爽了些。

    简单吃完午饭,她跟着吴莹聪和其他几个义工去了趟后山,去埋葬十只去世的猫咪。

    山里环境很好,草木葱郁,溪涧潺潺,仿佛再多的苦难和衰亡,都能在这里得到洗礼与新生一样。

    夏琋亲自用小锹刨土,虔诚地把她的“小奶家族”放在一起,

    她提前订了一束永生花,有白色绣球和玫瑰,她把花拆散了,一点点铺满装着他们的小木匣。

    ——他们又变回原来的颜色了,小天使一般的清洁无暇。

    她默默在心里祷告,希望他们永生永世,不用再受一点苦。

    下山时,夏琋走在最后,一步三回头,怅然若失。

    她想,心里空落落的,也许只是因为,她忘了拍照。

    吴莹聪见她一直念念不舍,让几个义工先走,自己停下来,等她并排同行。

    夏琋把双手揣回开衫兜里,问她:“以前这里死过动物吗?”

    “几乎每周都有逝世的猫狗,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生老病死,我们也无法控制。”

    “你们不是有个牛逼哄哄的大兽医吗?”

    “你说易老师啊?”

    “对啊。”

    “他又不是神仙,他也是凡人啊,”吴莹聪深深叹息:“他为这里已经付出的够多了。”

    夏琋侧目:“怎么可能?我从来没见他铲过屎。”

    吴莹聪望向小道尽头,眼光渺远:“这和铲不铲屎有什么关系。易老师其实不是这个公益机构的创始人,之前一直是一个宠物用品公司的退休老总在打理。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真的很辛苦,那位老前辈料理了两年,就因为身体不好卧病在床,更何况他本来年纪就很大了。”

    “后来呢?”

    “我也不知道,我来这的时候,guardian已经交到易老师手里了,”吴莹聪自嘲一笑:“我们对外说是全部费用都由爱心人士捐助,其实真正捐款的人不多,也远远不够园区运营的日常花销。基地的所有费用,很大一部分都是易老师一个人在承担。”

    夏琋默然。

    “其他义工都不知道这回事呢,你千万别说出去,不然他们容易对这里失去信心,”吴莹聪望向夏琋:“喜欢小动物,收养小动物,肯定不是义务,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啊。”

    “嗯。”夏琋应了一声,轻轻地,像山里的风。

    **

    晚上,夏琋回到家,烦闷地坐在床上刷微博,反复翻阅每一条#宁市纵火烧猫事件#话题里面的评论。

    她自己的微博,也有不少来关心她的人身安全,和询问纵火详情的粉丝。

    易臻去了趟派出所之后,guardian所在区的公安部门很快在官博挂出声明,大抵意思如下:

    即使没有小动物法,这也是一场蓄意纵火。他们会尽快查明嫌犯的放火动机,并根据其造成的危害影响定罪量刑。

    一千多万的阅读量,八千多讨论,许多素不相识的人聚集在这里发声,展开讨论。

    夏琋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

    从进门到现在,她满心都是下午吴管理和她说的那番话,难怪易臻买二手房,开大破车,按照他的工作时间和资历,他的生活条件绝不至此。

    她搜到guardian流浪动物之家的官博,点进去看,操作这个账号的人,针对今天的事件连发十多条微博,首页的热度也空前高涨。

    夏琋没有为任何烧猫相关博停留,只是跳去了前两天一条寻求领养的流浪动物汇总长微博。

    里面的图片还是丑得要命,文字依然干巴巴味同嚼蜡。

    不过也不要紧了。

    夏琋转发了那条长微博,她组织好语言,发布出去:

    「动物和人一样,都是自然之子,生命不该被随意践踏,感情也不该被轻易辜负,愿你们都能被温柔相待[心]」

    她把这条微博群发给微信好友,厚着脸皮请他们转发,有人开她玩笑说点混账话,她也是翻个白眼,一笑而过。

    有“纵火事件”推波助澜,外加十多位网红、大v的转发,这条微博的热度很快被带动起来,各大营销号自觉参与其中,一个晚上,阅读量高达千万,转发也几近两万。

    困意袭来时,夏琋看了眼闹钟,三点多了,她居然超过二十四小时没合眼了。

    她戴上眼罩,酝酿睡意。

    她不会再回去了,那里有太多难忘的、高兴的、悲伤的回忆。

    触景生情这种事,一点也不适合她。

    以后每年这时候,她都会再带一束小白花去给她的“小奶家族”扫墓。

    小奶油,小奶酪,小奶片,小奶糕,小奶糖,还有……小奶罩,其实她一个人喂奶的时候,一直偷偷称呼他为小奶罩,因为奶娃两个字真的太土了。

    可是太遗憾了,在她才刚刚完全分清楚他们谁是谁的时候,他们就永远离开了,再也见不到了。

    好不爽啊,她都没来得及和吴管理表现一下呢。

    满眼黑暗里,夏琋再一次泪如泉涌。

    **

    接下来的好几天,事件不断在网络上发酵,前去guardian流浪动物之家登记领养的家庭人数变得超乎异常的多。

    同时还有动保机构为其做担保,在微信、微博等各大app上展开长期的筹款募捐活动。

    夏琋收到了吴莹聪的微信,她告诉她,他们现在多了好多志愿者,并且开始做淘宝店了,每只动物对应一个链接,愿意资助饲养的,每个月拍下200元,他们会定期向买家反馈动物现状,可以视频,如果对方能亲自来看的话,当然最好。

    所谓“云养猫”“云养狗”,说得应该就是这种吧。

    夏琋笑笑,戳进店铺围观了很久,看来易boss请到了不错的美工,现在照片比以往好看多啦。

    **

    夏琋的生活也逐步回归正轨,发自拍,传视频,录直播,继续和俞悦勾肩搭背,跑到城市各处取景拍照,再因为某个服装打样出现的细节问题焦头烂额,最后沉迷网游,装逼无止境。

    闲下来的时候,她也会翻翻微信,在he的名字那停几秒,想问候他一句,您老人家的手恢复健全了吗?

    想想还是作罢。

    她和他,哪怕对门而居,也是两个世界的人吧。

    剑三已经玩腻,夏琋换了款新游戏,她雷厉风行的满级,并迅速把自己打造成不折不扣的白富美rmb玩家。

    在野外劫镖乱砍一气之后,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夏琋磕着眼,随手拿起来看,视线触及到对方名字后,她不由一愣。

    来消息的人是易臻,五个字,言简意赅,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可还是让夏希即刻正襟危坐起来。

    不仅仅因为这是易臻第一次主动找她,而且他的问话还带着很强的目的性——

    he:明天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