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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眼中具是惊疑交加。
叶离枝见他们仍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笑了笑,温声道:
“不碍事,陛下不想见我也罢,那就麻烦二位将这东西替我转交给陛下了。”
叶离枝将手中的图纸往前一递,却惊得两个方才还一副狗眼看人低的侍卫们一个惊跳往后躲去!
“不不不……娘娘,这可使不得!”
笑话,如此重要机密的东西,要是经过他们的手递进去,万一将来不慎流出,惹出祸患,他们将是难以逃脱其咎的头号罪魁祸首!
“娘娘稍等,我等这就前去通禀陛下一声。”
方才还对她冷言冷语的侍卫再不敢怠慢,转身便逃也似的入了书房。
不多时,便带了一个好消息出来:陛下有请。
叶离枝握紧手中图纸,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足够的可以坦然面对那人冷落疏离的准备后,方才举步,缓缓的迈了进去。
屋内暖意如春。
端坐在龙案之后的男人一身锦衣,一张雪净月明的俊颜显出了几分记忆中的温润如玉,叶离枝绷紧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些,一步一步的凑了过去,就好像在试探猫儿底线的老鼠一样,充满了踌躇与小心翼翼。
——既想亲近他,又怕受到伤害。
叶离枝从不知道,她居然还会有害怕这个男人的一天。
但是刚一靠近,自男人身上汹涌着张牙舞爪的扑过来的甜腻的有些过分的女子香,却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还在想什么呢,想他重新变回自己所熟悉的那个样子吗?
那股浅而不露、淡而有韵、给予了她无尽遐思与无穷安全感的龙涎香气,自此以后,也许,只能在梦里重温了吧。
叶离枝定了定神,垂首敛眸的将手中的图纸恭恭敬敬的摆放到了安如晦的案头,轻声道:
“陛下,这是我去苍国的全部收获了,希望对陛下能够有所帮助。”
安如晦自奏章中抬起头来。
两个人一个坐,一个站,可是坐着的那个人,却轻而易举的便将站着那个人压制的死死的,永世不得翻身。
“哦,”安如晦声音淡淡,无惊无喜道:
“那么接下来,你还有什么计划?还要去哪儿?”
他问,像是在谈论天气般轻松而全无所谓的口吻。
叶离枝透过低矮的龙案看着他腰间那条挂满了精贵配饰的玉带,抿唇一笑,风轻云淡道:
“没有了。妾身没有下一步的计划了,以后,也再不会离开这座皇宫。”
这样,我的陛下,您可满意了?
安如晦握住朱砂笔的手指微微一紧,清冷如琉离般的墨眸中暗藏波动。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报仇、杀了安如瑾,对于叶离枝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说她是从前世来,带着满心的不甘与愤恨,来到这一世,誓要亲手手刃仇人!
她步步为营、她费尽心机。
她的心中藏着一头嗜血的野兽,唯有用敌人的鲜血来喂养与灌溉,方能不使她发疯发狂。
可是等所有的局都布好了,只等着最后给予敌人致命一击时,她却对他说,我不走了。
不再计划、不去报仇、不会离开。
放下所有的执念与满腔无处可解的仇恨,宁愿这一世仍然让不共戴天的仇人逍遥在外,也愿意为他,而放弃所有努力。
她的声音又细又软,又甜又轻。
却如最锋利的钢刀一般,狠狠切割着他竭力维持的面具。
“随你,”安如晦收回目光,好似收回了投注在她身上的所有情意,公事公办的道: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那便退下吧,朕还要处理国事。”
“是,妾身这便告退。陛下日理万机,请一定要,注意身体。”
叶离枝识趣的行礼,后退,任由那张深爱的脸一点一点淡出自己的视野,最后,消失不见。
如果她与安如晦两人,只是欠债者与债主的关系便好了。
这样的话,心就不会痛,活着的每一时辰每一刻钟,就不会变成难挨的煎熬。
叶离枝看着御书房的房门在自己的眼前缓缓阖上,温暖隔绝,温柔隐没,呼啸的寒风重新毫无保留而张狂肆意的密密实实包裹住她,让她无处可逃,让她冷寒彻骨。
她却依然含笑转身,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身后,是一长串假装对仇人如释重负,却依然深刻入骨的小巧脚印。
“陛下,”御书房中,从某个背光的角落里,突然走出一个手中端着托盘的小太监。
他轻手轻脚的来到自丽妃娘娘离开后,便盯着那叠图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男人面前,弯腰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毕恭毕敬道:
“陛下,该喝药了。”
安如晦没有说话,而是将那叠图纸拿到眼前,修长的手指一搓,整齐的图纸便错落开来,呈扇形毫无遗漏的展现在了男人的眼底。
每张图纸上除了精准的构图以外,旁边还有与他的笔迹如出一辙的详细解说,并用稍稍大一些的字体标注了每一样武器的名字,比如火炮、火药箭、霹雳炮、震天雷……等等。
这些图纸,只要拿去兵部,再由兵部分发给下面各个火药作坊,便能投入制作了。
制作之后呢?
是不是就可以怀着十成的把握联合其余诸国去攻打安如瑾了?
安如晦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枝儿放弃了。
那么自此以后,还有谁会帮她报仇呢?
安如晦自图纸上收回目光,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涩而浓烈的药味瞬间冲散了始终萦绕在他鼻端的浓郁的女子香气。
不过没关系,等他放下药碗之后,这些浓腻的香气便会重新将药味压下,严严实实的保护在苦涩的药味之外。
不会被他最不想让对方知道的人发现。
放下药碗,安如晦问:“岑寂他们还是没有回来吗?”
小太监低着头应道:“是。而且也并无任何消息传回。”
安如晦接着又问:“那陈君龙呢?”
“与岑大人同样。”
安如晦点点头,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重新端起托盘,倒退几步,退到御书房的门外后,方松了口气,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