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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皇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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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下了命令,自然是要留多久就多久了,只是不知道傻公主一个人在外头,会不会连自己亲娘的醋都吃。

    李季歆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人,可若是这故事和师父有关,她即便是不想听也得听上一听,更何况,这儿有美酒。

    那个十六年前一去不复返、让花蛇夫人苦等了十六年的原因,那个一入宫门深似海的秘密,明明爱着却一别而过,明明不爱却委身皇宫,这其中的爱恨情仇应该是荡气回肠的。

    皇后坐了下来,摇着折扇遮着半边脸,同花蛇夫人拿着帕子遮着半边脸的样子像极了,是师姐妹呢。

    李季歆想到了花蛇山的师父,还有她说起童婕这个名字时的落寞。

    “一杯酒,一个故事,我可以留到皇后说完为止。”

    皇后自然是满意的,这是花蛇夫人的徒弟,从头到脚她都满意。

    “那我便跟你说一个漫长的故事,从十六年前开始。”皇后的笑容里并不那么和善,“这个故事我没有更任何人讲过,所以,你得明白了,我告诉了你,那么你以后就是我的人,要忠于我和阿瑶,忠于我们所拼搏的事,并且肝脑涂地至死不渝。”

    李季歆看着她,她坚定的目光,她深沉的眼神。皇后之所以为皇后,在他人不知道的那一面,有着非同常人的智慧和忍耐。

    而对于李季歆来说,她带着沈瑶珺从花蛇山下来去琥珀营的那一刻,就知道接下来所做的一切,无论生死,都必须和沈瑶珺紧紧地绑在一起。

    她便笑笑:“即使我现在想要离开,恐怕师父也不会答应了。”

    皇后笑了,笑如月色清辉撒了满地的凝霜,笑如清莲菡萏摇曳满池芬芳,总觉这魅色之下的笑容让人挪不开眼睛,同高山之上的某个人如此和谐。

    “你师父一定同你说了,十六年前我母亲病危,我从花蛇山下来探望母亲,至此再未回花蛇山的事儿了吧?”皇后问道。

    李季歆点了点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不得不放弃回花蛇山,哪怕同师父道个别呢?”

    窗户开着,明亮的月光穿过窗棂洒落在地上,将门外的花枝影子照了进来,知了叫个不停,宁静的夜里分外嘈杂。

    皇后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的一颗树上,树枝粗壮,枝繁叶茂:“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吗?我是回不去了。”

    没等李季歆发问,她便自己说了下去:“母亲病危是真的,只是我母亲的身体一直很好,突发疾病,我觉得事情蹊跷。当时我父亲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那一年京里只有我母亲,我在花蛇山跟着师父学了不少,回到童府多方面调查,才发现母亲的病危是被人害的,有人一直在母亲的饮食中下毒。毒已入骨髓,无法医治。我唯有在府中等父亲到达再做商议。”

    “可是没等到父亲回来母亲就过世了,更悲惨的是,我永远都没在等到父亲回来。那是一个月后得到的消息,说父亲在官道上遭山匪截杀,只留下一具尸体。”她的眼里没有悲伤,甚至没有半分感情,这么多年的隐忍,能将再多的苦涩都埋在心底,“我知道母亲死于非命,也知道父亲不可能是被山匪杀的,是谁杀了我的母亲,谁就杀了我的父亲。”

    “为什么?”李季歆淡淡地问道,她毫无悲伤和同情的神色让皇后更加满意,“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花蛇夫人说过,皇后的母亲是北洲有名的文阑宗家,在北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啊。”皇后坦然地回答,“这世上除了爱你的人,不会再有人为了你去了解什么。他们只管自己手中的权力和利益,一旦稍有危险的信号,哪怕是误判,都要将它湮灭没有例外。”

    “那你为什么会进了宫而不是回花蛇山?”李季歆不解。

    皇后笑笑,唇角只有微微的弧度:“回去,怎么回去?杀了我父亲和母亲,留下一个在花蛇山待了近十年的我,斩草要除根,懂吗?我若是回去了,将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无论如何都要斩除。我只是稍微幸运了一点儿,没有被杀了,而是被送进宫。当然,凭我的本事想逃走很容易,可我逃了,能去哪儿?花蛇山?这样会把师父和师姐一起拉入险境,会多死更多人。”

    “我能做的不只是自保,而是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取得他们的信任,找到他们的弱点,然后一击将他们拿下!”

    目光坚定决绝,似有毒蛇游移而过,这一瞬间李季歆是相信,皇后绝对是一个有手段的能人!

    她所说的一击拿下让她准备了十六年,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仇人是皇帝?”李季歆开口,“可若要国家灭亡,那不是开玩笑的。”

    “民心所向乃立国之本,别看东洲现在物阜民丰,那只是京城,你从花蛇山过来的路上,可看见了民生?一个能派手下屠村的人能是一个多仁慈的执政者?莫要被他对阿瑶的慈祥给骗了。”皇后微笑。

    李季歆便想到了琥珀山被屠村的小山庄,吴立平真是皇帝派的,那事情就有意思多了。

    毕竟,当初想帮助良妃从安宁阁抢走“尸体”的也是吴立平,也就是说,他对良妃去小木屋放蛇害李季歆的事情一清二楚,不但没有阻止,反而暗中相助。那么,他对长宁公主的宠爱是发自心底的父爱吗?

    细思极恐,她不敢想象。

    “您说得何时的时机是现在吗?”李季歆问道。

    皇后只笑了一笑,眯着眼睛,同傻公主有几分相似:“是不是现在,要看风向合不合适。”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李季歆笑问,“不怕我将这事儿捅穿了?”

    皇后看着她,信心十足:“你不会。莫说师姐是你师父,就算你真捅穿了,我能在这儿安然活上十多年并且扩张自己的势力,想要在这里杀一个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李季歆并不否认,皇后绝不是在夸大其词。她有这个能力。

    “愿为皇后效劳。”李季歆回以一个笑容。

    “为了什么替我效劳?”皇后笑得意味深长。

    这是两个极富智慧的女人之间的深层探讨,双方明明笑得深不可测,却又互相能从对方的脸上读懂些什么。

    李季歆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为了师父,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更为了阿瑶。”

    皇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阿瑶是最后一个理由,也是最重要的理由。

    而对于李季歆来说,师父对她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师父要帮的人就是她要帮的人;小村庄的屠村事件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太过血腥和残忍,她的愿望是世界和平,而和平之路上必定有鲜血和死亡,以战止战;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看到阿瑶收到伤害。这么多年装傻已经是一种折磨,若是谁敢欺负这个小姑娘,她的剑就指向谁,一剑封喉!

    无疑,这是皇后想要听到的答案。

    “我的故事讲完了。”她笑道,“女傅若是喜欢我这儿的酒,以后可以常来。”

    李季歆将酒盏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酒是好酒,和着故事却喝出了悲伤的味道。

    这个皇后一点儿都不想刚才拿着各种自制暗器和玩具同傻公主开玩笑的那个人,她深谋远虑、锦绣在胸。

    李季歆从凤翎殿出来已是深夜。

    老槐树下的小木屋在她离开宫里的这段时间已经重建完毕,她说她要住哪儿的。一个人休息的时候沉思,才能将事情前前后后捋顺了。

    还没有走进小木屋就听见了里面细细地响动,李季歆停下了脚步,侧耳细听。末了,又负手走了进去。

    小木屋重建之后比以前宽敞了许多连床榻都变得更加宽阔了。

    床榻上趴着一只小萝莉,傻公主抱着被子打着轻轻的鼾声,像只小猫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李季歆便笑笑,替她掖了掖被子。

    傻公主应该是来小木屋等她的,只是她听故事听得太晚了,所以她等睡着了。

    小公主的气息是绵长的,睡得香甜,等到李季歆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她翻了个身,抱住了李季歆,嘴里似乎在说着梦话:“嘤嘤嘤,美人儿女傅一回来就不理阿瑶了,阿瑶不开心,阿瑶不给美人儿女傅睡床榻,让她打地铺好不好?”

    李季歆抱臂看着床榻上耍无赖的小公主,开口说道:“听说夜里后花园不但有蚂蚁,还有蜈蚣和蚂蚱,我打地铺可以,明早阿瑶去后花园数上一数,回来告诉我蚂蚁有几只,蜈蚣有几条腿,蚂蚱的触角有多长。”

    傻公主顿时睁开眼,委屈地看着李季歆:“嘤嘤嘤,美人儿女傅欺负阿瑶,阿瑶要去跟幕后告状!”

    李季歆表示随意,毕竟,连皇后都知道李季歆看穿了公主装傻,还帮着李季歆一起隐瞒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