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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远山忍住口腔内点点腥味,沉鹜的眸子来回在两人身上扫荡,深深瞅了一眼,轻“哼”一声,终是别过头离去。
傅蔓侧眸狠狠瞪着他,抬脚猛力往他小腿踹去,一点儿也没留情面,江瑾言“嘶——”呲牙咧嘴,随后空荡荡的房间终归陷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沉寂。
他展臂将她揽进怀里,小小的身躯柔若无骨轻轻飘飘顺着他的手臂上下抚了抚,眼眸含着深深的歉意,那是她从没见过的懊悔,暗哑的嗓音环绕在她耳畔,“手还疼么?”
傅蔓一愣,摇了摇头:“没事。”
江瑾言摊开她的掌心放在嘴边轻嘬了口,淡淡的痕迹印上他温热的唇,“蔓蔓,对不起,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要调职那么大的事儿都没告诉我,我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您又何足挂齿?……”她勾唇嘲弄一笑。
他一愣,心下一沉,捏着她柔软的双手放在脸侧,道:“调职的事半真半假,我是要离开那个位置,但我没有要回京里,我准备自己开公司,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只是希望能给你带来更好的生活,给你一个家……那天我气过头了,才说出那些混账话,你要是不喜欢那份工作,那换一份或者在家陪我?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我发誓,当为情死也不为情悔,这一生将你妥善安放,免你惊,免你扰,生死契阔,与子成说。"这段话本是那天打算求婚的时候准备的,但现在小丫头都要跑了,他还跟谁说?
她目瞪口呆的听着他的话,弃政从商?江首长要是知道会不会“灭她九族”?但心里是震撼却又遗憾,这一生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了一段浓情蜜意的告白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早一点也许她会毫不犹豫的扑进他怀里喜极而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答应他,但现在,会不会太晚了一点,每次都要等到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吗?就不能有一次义无反顾、宠溺一生的爱吗?……
她咬着牙,盯着他紧锁的眉头,“你知道我跟钟易宁的事,但你知道我跟他为什么分手么?”
江瑾言一听蹙了眉,心下顿觉不好,傅蔓冷笑一声,“因为他跟别人说是我勾引他在先,他不过就是想在我身上寻找跟妹妹*刺激的感觉,我却跟个傻子一样对他掏心掏肺好几年……”
江瑾言只知这段过往,东子当初要跟他讲被他不耐的打断,探究女朋友的□戳的永远是自己的心窝子,何必?今日听她有交根交底的意思,箍着她的肩膀紧了紧,眼眸子犹如卷着一团火,喃喃道:“你该早告诉我……”
傅蔓冷笑:“早告诉你?早告诉你做什么?你会替我收拾他?得了吧?真为我好的话就先把你自己收拾了吧。所以我跟钟易宁不可能,跟你不可能,我身边出现的男人通通都不可能,也许这辈子就这样怏怏恹恹的过下去,我再也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随即她转头目光诚挚,眼底那抹渴望令他心头一惊:“所以,我求你,放过我吧……”
江瑾言看着她缓缓滑落的泪水心口一丝一丝抽起来,更用力的按她进怀里,“不,放不了怎么办……”
***
钟远山踏回房间就气的脸色铁青猛然跌坐在床上,傅雪茹被吓的不轻,疑惑:“怎么了?”
钟远山轻哼一声,“我本以为江淮这儿子一表人才、循规蹈矩,这都把咱们姑娘往床上带了,你赶紧去看看他走了没?气死我了,咱们女儿怎么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什么样子?”
傅雪茹狐疑的掀开被子往外头走去,及着拖鞋喃喃道:“不会吧,我看这孩子不至于吧?”
“不至于?”钟远山气的不轻,顺手抚了抚胸口,“你上去看看就知道了!这都什么事儿!”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道清冷的男音,“伯父伯母,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钟远山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淡淡应了声,“恩,代问江首长好。”
傅雪茹跟着傅蔓送他离去。
车子扬长而去,车尾灯盈盈弱弱的照在这条漆黑的道上,傅雪茹转过头面容严肃的冲傅说:“……蔓蔓,你这孩子打小自个儿的事儿都自己做主,这次我跟你钟叔的意思呢就是这小江不太适合你,条件是不错,但这样的男人你完全驾驭不住,我们瞅着那个林琛就不错。不过说到底这事儿还要你自己做主,当然,你也可以坚持选择他,非他不嫁,如果他也非卿不娶的话,我跟你钟叔也不是棒打鸳鸯的主,但这条路,就是你自个儿选的,受了什么委屈你也得给我打落牙齿和血吞……妈不是恐吓你,丑话说在前头,看你怎么选了……”
傅蔓挽着傅雪茹,踏着轻盈的步伐乘着夜风一步一步走进院里,“行了妈,我知道怎么对自己最好,您还记得我小时候睡觉总是穿着衣服、头发也事先梳好就为了多睡那十分钟么?……跟他谈恋爱要精打细算每一步都不能踏错……挺累。”
傅雪茹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宅子。
傅雪茹回了房间大致跟钟远山传达了下傅蔓的想法,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钟远山叹气道:“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要是真选择他我们还能硬生生拆了不成?以前欠她太多,现在只要她高兴便好,剩下的事,由我们来……”
傅雪茹颇有些感动伏在他怀里:“老钟,谢谢你。”
钟远山身子微微一震,对他来说,最最后悔的是三年前说出那句话彻底断了两人的关系,不然,现在就算她们都不知道真相,那一声声甜腻的“爸爸”至少也能安抚他那颗空寂的心。
他握紧了身侧女人的手,风烟流年,执手红尘,此生定不负相思意。
***
温为东刚收队就瞧见某人修长笔挺的身姿倚着车门斜斜的看着他,“怎么?出院了?”
江瑾言点点头,“上车。”
温为东应了声,打开副驾驶。“怎么了?跟她吵架了?”
江瑾言目不转睛的开着车,失笑,“那么明显?”
温为东笑了,“脑门上刻着呢。”
他失神,“东子,你说对了,嘉立跟文静的事要是换了我,更甚,现在好像在惩罚我当初的不屑一顾。”
温为东一愣,“现在去哪儿?”
刹——
车子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温为东身子望前撞去,怒了,“靠——搞毛线?”
他顺着江瑾言的视线往外望去,惊诧的在脑海里自动将画面脑补了一遍随后瞧见他愈黑的脸悻悻的闭嘴不言。
她站在街角举着快化开的冰激凌娇笑着看着她面前的男人,日头铺洒在两人身侧引得周遭的路人频频侧头。
林琛宠溺的揉了揉她的碎发,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满足。”
傅蔓嘴角咧开,看到身后面容沉鹜的男人,僵住,拉过林琛就走,温为东憋着笑在身后看着他憋屈的背影。
江瑾言追了上去,跟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林琛终于察觉两人的不对劲儿,回头瞧瞧他又戳戳身侧的傅蔓,“你认识?”
傅蔓迟凝了片刻,脚步顿住,“等一下。”
转过身朝他走去,目光狠辣,“江瑾言,够了,别跟着我,好聚好散不行嘛?一定要弄的大家下不来台嘛?”
江瑾言表情阴晴不定,“他是你的相亲对象?”
傅蔓没好气道,“是也不是,我跟他在英国就认识了。”
身后脚步声急促,腰际便被人环住,“我是她男朋友,您好!”
傅蔓惊诧侧头,想挣脱这股陌生的紧致感,林琛复又紧了紧,眼神示意她不要动。
江瑾言脸色顿黑,胃里的不适感一点点涌上来,准时的胃疼又起,他后背渐渐渗出丝丝汗,语气冰凉没有丝毫温度,“傅蔓,你昨天才答应我的。”
林琛狐疑,“what's wrong?”
江瑾言定睛瞧他,缓字吐出,发音标准:“sorry,she is my wife.”
林琛瞪大双眼在他们两之间来回扫荡。
傅蔓怒红了脸,“发什么神经,分手是你提的,够了没够了没,我答应你了又怎么样?连协议书这种东西在法律上都没有效力,更不用说口头答应了,我就是要跟你分手!怎样?”她就是准备赖帐。
江瑾言胃里抽疼的感觉越来越浓烈,险些站不住,脸色苍白,“你!......”
林琛知道她三年前受过情商,那时候她刚来英国两人才刚遇上,她颓废的样子现在每每想一边他都心疼,就着刚刚的话,他自动又在脑海里脑补了,“原来是你?!该死的负心汉!”
电石火光之间,林琛倏然挥拳朝他颧骨袭去,林琛个子没他高,重心比他矮,但还算结实,江瑾言本身就有些站不稳,胃狠狠的抽痛,让他反应比平日里又慢了些,身子竟往地上栽去,傅蔓心狠狠一抽,总算领会了什么叫打在他身痛在她心。但她脚步如灌了铅般沉重,怎么也挪不开。
江瑾言强忍着没有去捂腹部,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洁白的衬衫沾染地上的尘灰,连锃亮的皮鞋也都蹭了一层灰,双手撑地站起,身子还是有些摇摇欲坠,缓缓走到她跟前,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闪着金光的圆环,声音压抑沉闷:“这原本是季子结婚时准备的,我太心急,总想把你捆在身边才安心,后来看到钟易宁抱着你,我就生气的把它扔在花园里,我那天找了一夜才找回来,对不起,总是用我这种自以为是的方式来喜欢你,对不起,能不能原谅我?”
林琛不待听完就欲上前,却被傅蔓含着泪光死死拉住。
温为东赶到的时候,就听见他微弓着背跟她道歉求她原谅,打娘胎肚子里便认识他,三十几年他何曾这么低声下气过,连他心里都泛着丝丝酸意,那眼角的淤青又是该死的怎么回事!
温为东紧捏着拳头站在他身后,死死克制住自己想上前教训林琛的冲动。他妈的,谁给他胆子的!第一次,觉得即便只手遮天的男人总也有得不到的东西,突然,他觉得跟她一比,文静对他简直是太好。
江瑾言撑到现在已属不易,药扔在车里没有带下来,针扎一般的痛快让他呼吸不过来。傅蔓眼眶盈满泪水,盯了半晌,感动是感动,但多少爱情因为起初的感动变成最后的被动,长痛不如短痛:“跟你在一起真的很累。”说完便挽着林琛转身走了。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温为东才看见他手捂着胃部,僵硬的背脊缓缓栽倒下去,狼狈踉跄的背影贴着地面一动不动,慢慢阖上双眼。他大脑“轰——”一片空白,过了片刻才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拨打120,却语无伦次的怎么都讲不清。
“快点过来快点过来,有人晕倒了……”
“在哪?东城这边!”
“东城哪里?庆东路和……梧桐路的路口。”
“给老子快一点,不然老子拆了你们医院……”
他们每天都能听见这些恶言相向的病人家属,早已淡定自如,“请您先不要着急,我们马上派车过来。”
挂了电话温为东忙过去扶起他,“瑾言?”
江瑾言模模糊糊还是有意识的,嗯了声, “没事。”
温为东差点眼泪流下来,“你吓死老子了!”
江瑾言淡淡的牵起一抹笑,下意识去摸索地上的戒指,温为东察觉,怒吼道:“你他妈的给老子有点出息!”
***
医院的医生接到急诊电话被耳提面命说了一通:“这个病人情况特殊,你们一定要小心检查。”
与此同时,温为东也是再三叮嘱:“把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每个细胞都不许放过、认认真真检查一遍!”
医生应下。
检查结果出来化验报告上显示,胃穿孔。
医生补充了几句:“还好送来的及时,胃穿孔再严重点就会有生命危险。”
众人都长舒一口气。
温为东拿着化验报告回到病房,将自己抛进柔软的沙发里,侧眼瞧他:“感觉怎么样?”
江瑾言睡了一宿,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没事。”
温为东一听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你他妈再厉害点现在就直接躺殡仪馆省的把老子累的跟头牛似的。我真佩服你,那么痛你还能忍那么久?你是不是人啊?还有,难道天底下就那么一个女人了是吧?我还就不信你会找不到女人?”
江瑾言这才瞥他一眼:“女人很多,但我想要的只有她,这要求过分?”
温为东怔然,有点幸灾乐祸:“你算是栽了。”
之后林琛约了傅蔓好几次都被她婉拒了,今天倒好直接找上家来了,傅雪茹高兴的将他领进门,“阿琛啊,来来来,蔓蔓在呢。”
傅蔓站在楼梯口无奈扶额,林琛淡笑着走向她:“最近很忙?还是在躲我?”
傅蔓干笑两声,“呵呵,有点忙。咦,你事务所不是应该很忙么?怎么成天闲晃荡?”
“没,最近出了点纰漏。”林琛所幸靠着楼梯栏杆将她堵在楼梯门口。
“什么纰漏?”
林琛摇头,“诶,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好几桩官司都被另一家事务所抢了,原先在手头的大案子也被人撤了,所以没什么生意。”
傅蔓狐疑的点点头。
那日,送走林琛之后傅蔓才越想越不对,偏偏那么巧,所有的事情都撞一块儿了?
江瑾言接到傅蔓电话的时候正在吃药,连眉宇间都染上了喜色,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光,“想我了?”温为东在心里暗暗鄙视了下。
过了几秒,笑意僵在脸上,他紧了紧握着的手机,“什么意思?”
傅蔓又重复了一遍:“林琛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江瑾言脸色瞬时铁青,“什么事?”
“别装傻,怎么那么凑巧,偏偏他打了你之后他的事务所就频频被人抢官司,频频出事?”傅蔓字字珠玑扎在他心口上。
“所以,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
温为东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都泛着丝丝冷意。
傅蔓一怔,“是不是你?”
“不是我。”眸光暗沉,我说了,那你信吗?
果不其然,“可是,我已经不相信你了,这事儿除了你没别人。”解释才是最无力苍白的,自打她打这个电话就认定了是他。
江瑾言第一次感到心凉原来是这样,不被人信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抽痛的快要炸开,肺内的空气点点抽离,快要窒息……
温为东瞧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识相的闭嘴不言,却听他压抑沉闷的声音传来:“东子,去查下林琛的事务所是谁动的手脚。”
温为东一听他这种无奈颓败的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去,前女友的新欢你管个屁,你的骄傲呢?”
“去不去?”
“不去。”斩钉截铁的语气。
“行,那我去。”
温为东心头一凛,忙扶住他:“好好好,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不心疼,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