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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进,不能让他进去。”小院里吵得让人心烦,四十来岁的妇人双手展开拦着要进房间的男子,那屋子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惨叫。
“娘,这是大人,我特意找来救我媳妇的。”那年轻的男子站在母亲的面前,即便是在大冬天他仍旧急得满头是泪:“娘,我媳妇快不行了,您就让大人进去看看吧,她肚子里还有您的孙子呢。”
“那也不行。”那妇人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死命扒着房门:“他是个男人,他要是进去了,你媳妇哪还有贞节,你头上都冒绿了。”
周晓晨站在边上眉头皱得死紧,买衣服的时候被人叫住,一看却是府衙里的一名衙役叫洪铜,上回给黎满作手术时就是他在边上帮忙的,是以,这一回他媳妇生孩子遇上麻烦,一时找不到稳婆,病急乱投医找上了自己,也亏得自己走时多留了一分心,与门房留了话,他才这么快找到自己,可是,人找到了进了他家院子,却遇上了这么一个门神。
“娘”洪铜上前作势欲拉,却被他老娘一脚踹开:“你要是敢拉我,我就死在你面前,你信一信。”想来这位妇人平日里在家是作惯了主的,这一嗓子还真把洪铜给吓住了。
“月清哥,我先进去看看吧。”施诗一块跟着来,她见情况如些便主动请缨,转头又说道:“婶子,我进去总可吧。”
周晓晨见洪铜僵在那里半点法子没有,心里鄙视了一回,“行,你先进去,还记不记得书上教的还有以前我给你讲的,你进去,我站在那窗子外头,我来问你来检查,让里的人忍着点别放着嗓子叫,回头力气用光了就不好了。”她说完又对着洪铜道:“去,找些红枣给煮汤水,家里有人参没,有的话拿来。”
施诗也不多话,走到那妇人面前:“婶子,我进去总行了吧。”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让开了一些,那地方只容一个人进去另一只手还是死扒着那门。
施诗闪身而进,到了里头直往那床上的孕妇身边去。
周晓晨移步走到那窗前,高声叫道:“情况怎么样?”
施诗先摸了摸那孕妇的脸:“没事了,你放松些,别急着叫一会存了力气才好生。”
那床上的孕妇已是满头大汗,听了这话后到底还是那刚要出口的叫给忍下了,施诗走到床后想来是那老妇人曾经想着帮她接生,裤子已经脱了下面床单湿了一片,她伸手按住孕妇的腿,仔细看了看,边看边回想着之前所学所看的,朝着外头高声叫道:“羊水已经破了。”她叫完,再往那孕妇的肚子摸去。
周晓晨听羊水破了转头问道:“你媳妇这是足月了吧。”
洪铜忙点点头:“足月,原本是找了稳婆约好的,谁知道刚才去找,人不在。我回来时,我娘说我媳妇孩子生不下来,我听着里头的声音惨,我才想着找您来的。”他嘴里说个不停,显是紧张得很。
周晓晨摸了摸下巴又朝里头高声道:“摸摸胎位,再看看产道开了几指。”说完又拉了洪铜压着声音道:“我要是闯进去,给你媳妇接生你以后会不会看不起你媳妇。”
“我不会。”那洪铜应得极快,可刚说完又转头看了看那守在门前的老母:“可,可我娘……怕是不会留下我媳妇。”
周晓晨在心里骂了一声,让你娘进去帮我媳妇做个帮手,你去厨房看看水都烧了没有。
“哎,好好。”洪铜直点头,“娘,您进去帮夫人做个帮手,夫人说什么您就听,您可别乱来呀。”
那妇人也不是完全不知事的,只要男人不进去她什么都答应,“只要你们不进产房,叫我做什么都行。”说完就往里头去了。
对这样的妇人,周晓晨也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价才好,只能又对着里头叫道:“怎么样?”
施诗摸了胎位,再看了看产道,羊水是出来了可是产道还没有完全的开,这不是什么好事儿,“应该是入盆了,位子略有些偏应该能帮着正回去,产道还没开。”她边说边又皱眉:“那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有些大。”
那洪铜见老娘进去,也快步的去忙之前吩咐的事儿,周晓晨揉揉眉角因不能亲自诊断,她没办法很准备且及时处理,她倒是想进去看看,可是那洪铜的话都已经在那里了,自己进去就算把那妇人给救了,往后她的日子怕是也难过,这个时代失贞被休的妇人是没有好下场的,搓搓手也只能希望施诗能够稳住局面,再一听施诗在里头叫的那一句孩子偏大,她心沉了一沉。
施诗还在里头忙碌,她试着用学过的方法给孕妇正胎位,又问了那老妇人一些相关的事儿,再细查看了一下产道,似是又开了一些:“你再忍一下,积了力气一会好生。没事的,生孩子都是这样的,过了这关就好啦。”她用她为数不多的话去安慰。
那孕妇喘着气,手死死的抓紧了被子。
周晓晨在外头听里面的动静,时不时问上几句,那洪铜也是忙一会到院子里看看,一会儿又上小灶看看,周晓晨见他这样叫了一声:“你去敲敲四邻的门,找些能帮忙的妇人来,顶好是生过孩子的。”
那洪铜听辽话一拍脑袋,他是急糊涂了,忙又快步走出去拍各家的门。
周晓晨被这人搞得无语,再探头听里面的动静,那孕妇又叫了一声儿,就没再发声音也不晓得怎么样,忙又叫道:“里面怎么样了?怎么了?”
施诗在里头倒还算镇定,她拿了一块干净的巾子让孕妇先咬上,又指挥着那老妇人,去换开水进来,把剪刀和其他的巾子都用滚水烫一烫,再伸手去量产道,已经三指了。
再过了一小会儿,那洪铜叫到了几人过来帮忙,这种女人家的事妇人们都是熟的,两下分工进屋的进屋小灶的进灶一时间倒不似之前那样乱哄哄的。
只是来来往往偶尔也会有人朝那站在窗外头的人看上一两眼儿。
洪铜见有人帮,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站到大人身边仿佛能从他身上得到安心似的:“大人,我媳妇不会有事吧。”
周晓晨却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直接道:“我听里面讲了,那胎儿有些过大怕是难生。到底行不行眼下还说不准,我先问你一句话,万一,万一孩子生不出来,你要保大还是保小。”
那洪铜一下傻了眼,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
“到底保哪个?快点决定像个男人点。”周晓晨不耐烦。
洪铜搓着手一咬牙:“保大的。”
这人直到现在就这一句周晓晨还觉得算是个男人,点了点头:“你在这里守着,我回去拿些东西再过来,你既然能够有决心保大的,那么回头若是你娘要你休妻,你也拿出些气概来,好好护着你媳妇。”说完她朝房里大叫:“诗诗里面的情况还好吗?你能稳得住吗?”
“没事的月清哥,我能稳住。”施诗在里面应。
“那你先在这里看着点,我回去拿救急箱来很快的。”说完听了里面一声应,她转身就飞快的往衙门跑。
衙门离这里还是有一点路的,隔了三条街,周晓晨顾不得路人的侧目,一路狂奔冲进县衙时,那看门的衙役还当是县令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见他们三人出去两人回来,忙跟着一道进去边追还边问:“大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我叫些人手来。”
“没事没事,”周晓晨冲到里头才回了一句:“洪铜媳妇生孩子,我过来拿东西的。”她说完进屋,拿了那医药箱打开先看了一下,东西全都齐全这才又冲了出去:“东街那边有一家李记的衣服铺子,欢喜还留在那儿呢,你想法子找个可靠的人,过去把她接回来,这事交给你了。”说完又风似的跑了出去。
那守门的衙役有些傻眼,愣是想不明白这洪铜媳妇生孩子和大人有什么关系。
周晓晨急着往回跑,她这边赶偏偏还就遇上了不顺的事儿,就在拐弯的时候正面就遇上一个莽撞的,两个相撞她的个头还略输了一些,人直接就被撞倒在了地上,手里的急救箱也随之摔落在地,里面的东西散开来。
周晓晨被撞得有点人有些晕,好容易才爬起来见东西落在地上,忙赶着去捡,便这个时候那撞了人的也起来,那是个粗人有些不讲理,直接就骂开了:“你这人怎么走的。”
周晓晨也不理他,只顾着去捡地上的东西。
那汉子见他不理人,三两步就冲了上来大手一伸直接就抓了衣领子:“你这人,撞了人怎地还不理人了。我看你是欠收拾。”
周晓晨被他拉了领子眉头一皱:“放手,我赶着救人呢。”
那汉子却不理会:“救人?我管你救不救人,你撞了我就想这么走?”
“我说了放手。”周晓晨挣扎了一下,“你再不放,可别怨我不客气。”
“不客气?你倒不客气给我看看。”那汉子不饶人,手往上提将领口扯得更紧。
周晓晨眼眸微一凝,正要反抗边上就有人大叫:“放肆,你是什么人,敢扯我们大人。”说话的正是巡街而来的衙役,见自家大人被人扯着像是快要被揍的模样,忙提了刀就上来。
那汉子侧眼一看是衙役先是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
“还不快松手放开大人。”那衙役唯恐这人是叛党余孽,要伤了大人刀口又往那人脖子上贴了贴。
那汉子这会儿哪里还敢反坑,忙松了手:“别别,是误会误会。”说完将两手举起做投降状。
周晓晨被松了领子,也顾不得去和那人计较,忙弯腰去捡东西。
那衙役没收刀先问:“大人,这人怎么处置?”
“让他走,你先帮我把东西全捡起来。洪铜媳妇生孩子等着我去救呢。”周晓晨手脚飞快已经捡了好几样儿。
那衙役一听这话,忙收了刀子伸脚踹了那汉子一下:“还不快走。”说完就帮忙捡东西。
那汉子知道自己得罪了县令爷,这会儿哪还有先前的半点气势,夹着尾巴就跑了。
东西捡好,周晓晨拿了就继续往洪家跑,那衙役也跟了过去。
到了洪家才进门儿,就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周晓晨人一怔,接着就看到那老妇人从里头走出来,拉着洪铜说道:“儿呀,你有后啦,你媳妇给你生了一个带把的呢。”
那洪铜听了傻愣愣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周晓晨在愣怔了一下之后又快速地跑了过去,站到窗前大叫:“诗诗里头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身上沾了血迹的妻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的人看着有那么一丝的疲惫,眼睛却亮得惊人:“月清哥,母子平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