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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汀宫里灯火如白昼,暖漾如熏夏,香气缭绕,连外头都撒着无数香屑,香气飘散悠远。
元旖笑道:“还真是大举动啊。”
容妆环顾四周,这大红的灯笼,好似新婚燕尔,赶上年节了。
心里越发的不得劲,总觉得夏兰懿娇俏而得意的脸庞老在眼前闪过,好在她今日穿的海棠偏红,不是正红色,当然,那正红色也不是她可以穿的,那是皇后尊位才可以的,容妆心里安慰自己,又不是成亲。
笑是笑不出来了,但好在还受得住,封妃而已,容妆把心里那一丝惶然掩藏好,和元旖随着宫婢指引踏了进去。
正如容妆料想的丝毫不差,乔钺在,夏兰懿在,其乐融融,那一美好的画面刺痛了容妆的眼睛,容妆微微低下了头,和元旖一起拜了拜。
乔钺在主位端坐,夏兰懿在旁笑颜如花,乔钺让她们起来,夏兰懿起身迎了迎,看容妆的眼里有一丝满足和得意。
容妆没有答话,只是让姚姑姑送上了贺礼,若说送嫔妃贺礼,送什么最合适,当然是玉器,容妆亲自挑的一柄白玉如意,元旖送的则是个金蝶步摇。
便是夏兰懿想借此礼物做文章,玉器之下,她也是做不出来的,一不能吃,二不能喝,三是玉质表面光滑不沾脏污,断然是毫无纰漏可寻。
但想来,夏兰懿也不会借此发作,便是再敌对,毕竟她还是有端庄底子的。
容妆勉强撑着故作出来的笑容道:“恭贺娘娘晋升之喜。”
夏兰懿欢喜的让人收了礼物拿走了,赶忙让宫人上茶上点心给二人,她已经尽力在乔钺面前表现的端庄得体,又温婉大方,容妆暗觑了乔钺一眼,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眸,容妆不由笑笑,诸如眼前场景,当真谓可笑。
情敌相见,不是分外眼红么,夏兰懿倒是能装,容妆当然也不能落她后头,表面自是将虚伪二字展现的淋漓尽致,满目笑意却达不到眼底一丝,夏兰懿言笑晏晏,时不时瞥一眼容妆,观察着乔钺神色变化。
容妆和元旖挨着落了座,乔钺凝望容妆,不由道:“容妆和谨嫔倒是相处的越发的好?”
容妆和元旖对视了一眼,元旖抢先答了话,笑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和容妆毕竟曾经同处一宫,虽然当初有些不愉快,但到底相伴了好些时日,也是有情分在的,何况臣妾兄长送来的家书上也告诉臣妾,容妆曾经帮助过她,让我好好同容妆相处。”
容妆瞥了元旖一眼,微微浅笑,心道元旖倒是临危不乱还能胡乱编造一通。
乔钺瞅了元旖一眼,目光迅速离开,最终落到容妆身上,若有所思半晌未言。
夏兰懿见乔钺一直盯着容妆看,脸上有一丝挂不住,便笑唤宫人给容妆添茶,容妆看了看她,没给她留一丝面子,直接道:“贤妃娘娘,我的茶可还没喝一口。”
夏兰懿怔了一会儿,元旖打圆场道:“啊,我的喝了,正想添些,贤妃娘娘体恤了。”
夏兰懿勉强笑笑,乔钺眉心微动,有些憋笑,却轻轻咳嗽了两声掩盖了过去。
夏兰懿含情脉脉的看着乔钺,方游弋到容妆身上,温和笑道:“多谢容妆和谨嫔的礼物,如此本宫必定会珍视万分的。”
“娘娘客气了,应该的。”容妆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对夏兰懿清冽一笑,端的潋滟无方。
大殿里陷入了一丝尴尬的气氛,伴着炭炉中噼啪轻响,微微有点诡异。
容妆偷偷窥视乔钺,心里不由浮现起他和夏兰懿亲热的场景,心痛的简直难以抑制,连带着面色也越发的难看。
元旖就坐在容妆旁边,隔了小方案,此刻碰了碰她的胳膊,问道:“怎么了容妆?发什么愣?”
容妆摇摇头,低声回了一句,“没什么。”
看容妆如此失神,夏兰懿的神色也越发异常,也不知是得意还是思索着什么,乔钺皱着眉,同样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气氛里的尴尬丝毫未褪去,却越发的浓烈了,元旖和容妆四目相对,一时也没人说什么。
元旖看气氛如此僵持,便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既然贤妃娘娘累了一天了,就早些歇息。”
夏兰懿点点头,看向乔钺道:“皇上不妨去后寝殿歇息吧。”
乔钺没答言,容妆闻得此话,目光冷了一霎,旋即恢复如常,起身看也不看夏兰懿,便开口道:“既然贺喜过了,那么我也该离开了。”
夏兰懿唤宫人送二人,甫一踏出大殿外,容妆长吁一声,心里那口憋闷始终不散,外面再冷,也抵不过在殿内面对夏兰懿的心冷。
元旖见容妆如此,便叹了口气道:“难受吧?那也没办法,谁让你的男人是皇上。”
容妆答非所问,淡淡回了一句,“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元旖也没过多停留,便应了,带着一行宫人回了自己千霁宫的方向。
容妆抬头看了看夜色,朦胧中仿佛滚动着阴云,一弯月牙整个乌突突的没有丝毫光亮,让容妆的心更觉得压抑沉重。
近日来的天色一直阴沉沉的,平时也倒不觉什么,如今心情本就压抑,再一照应天色,真是越发的觉得悲戚苍凉。
姚姑姑对容妆道:“别难受了,天冷,咱们回去吧,别冻着了。”
容妆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昭汀宫的宽广宫墙,有一丝哀凉自心底蔓延上来,一点点沁入心脾,凉透了她整个身体,转过身,迈开步子,一步步仿佛踏在心上,沉重而落寞,然后有一道声音凭空响彻,回荡在容妆耳际,空灵又笃定。
那是乔钺,他喊容妆。
容妆身子停滞在原地,转身回眸,回眸,心微微一疼,几欲落泪,强自忍了下去。
乔钺几步奔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容妆甩开他的手,步伐停在原地,揉揉被攥疼的手腕,冷声道:“皇上这样出来,贤妃娘娘怕是恨透了我。”
乔钺也同样冷着神色,宫人们都跟在后头,这里只有宫灯的亮,映衬一片火红,乔钺冷声道:“我就知道你又过不去。”
容妆憋了许久的烦躁一瞬间就爆发了,喊道:“对,我就是过不去,我依然是那句话,我就是讨厌夏兰懿,我一想到你会搂着她亲密的样子我就恶心!我也知道我怎么了,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你告诉我!”
刹那静默。
乔钺半晌无声,最终点点头,再也没说什么,拂袖而离。
容妆蹲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恍惚觉得,这场景,为什么这般熟悉,昭汀宫,又是昭汀宫,她和昭汀宫还真是有缘,从前就是此处,她和乔钺听贤太妃诉说那些尘封许久的前尘往事,然后吵架,讽刺对方,将对方贬低的一文不值。
如今又是此处,她嫉妒,发疯一样的嫉妒另一个女人,又是此处,又是和他吵架,不同的是乔钺此刻拂袖离开,不管不顾。
容妆呜咽出声,她何尝不知道,她不该如此,根本就是她在无理取闹,她在恃宠而骄,她在矫情,可是她忍不住。
看着乔钺和夏兰懿在一起的样子,容妆的心就酸的不得了,就像要溢出来一般,让她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
姚姑姑不忍心,扶起容妆劝了一路,走回了红妆阁,阿萦一见如此,忙询问怎么了,姚姑姑简单答应了两句,阿萦忙去给容妆倒茶,煮水沐浴。
许是回到红妆阁熟悉的环境,待沐浴梳妆过后,容妆的心绪恢复了许多,想起之前的发疯,容妆也觉得自己不可理喻,乔钺一定很生气。
想到此处,心里沉沉闷闷的,她到底是怎么了,何必那么针对夏兰懿,乔钺已经无数次的解释了,他对夏兰懿就是普通情分,她还何必,又在怕什么,怕夏兰懿抢走乔钺,还是那么不信任乔钺对自己的感情?显然不是后者,而前者,她也不至于这么没自信,想来想去,容妆都觉得此事太过无理取闹,乔钺今日那一番话,那是多重的承诺,能抵挡过一切不安,她真是莫名其妙。
总结下来真是,一设计到感情问题,女人就变的不可理喻,嫉妒能令人发疯。
容妆抬手扶额,心思越想越远,最后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乔钺到底又回没回昭汀宫……
思绪又折腾了半晌,夜已经深了,容妆还是没有丝毫睡意,除却烦乱还是烦乱,坐在金丝楠木桌案边抄了会儿佛经,总算是再次安静了许多。
阿萦坐在桌边昏昏欲睡,容妆便让她赶紧回去歇着,姚姑姑劝了半天,总算把容妆劝到上床休息,姚姑姑正要去守夜,容妆却突然道:“姑姑,把灯都熄了吧。”
姚姑姑一怔,容妆怕黑是红妆阁都知道的事,如今却要熄灯,甚是出乎意料之外,姚姑姑半晌才反应过来。
容妆想,从前只有乔钺在身边自己才肯熄灯,如今,也是该改改这个习惯了,乔钺总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伴她入眠。
姚姑姑拗不过容妆,最终熄了灯,自己靠在外阁守着夜。
一片深夜黑暗里,容妆禁不住孤寂感袭上心头,不争气的又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