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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静端了一碗洗干净的枣子出来,
院子门响,祁白推门进来。
手里大包小包。
一看初依正在小凳子上坐着剪头发,立刻笑着说,“阿姨,你这剪头发现在专业极了。”
“那当然,剪了二十年。”刘亚琴说。
祁白把东西送到厨房,又和爷爷姐姐打了招呼,跑到初依跟前,拉了个小凳子看她。
初依笑,坐的像个木头娃娃。
“你别逗我,小心我妈剪坏了。”
“剪坏了也好看。”祁白说,“初依什么样都好看。”
说着话,却偷偷打量刘雅琴,这时候剪头发,显然是因为他刚刚给初依把头发剪坏了。
刘雅琴漫不经心地问,“周末你家都谁到?”
“我妈,我爸,我爷爷说不定也能来。”祁白说。
连老人也到,刘雅琴觉得这诚意不错,就又问,“你妈说过初依没工作的事情吗?”拨拉着初依的脑袋,“女孩家,不好好找个工作,非要干那个,不指望你发财致富,可你连自己也养活不了是怎么回事?”虽然是训斥的口气,却带着不加掩饰的疼爱。
祁白说,“我妈不在乎那个。”说完又说,“我也不在乎。”
这才见初依妈妈露出释然的表情,一拨拉初依的脑袋,“好了,洗头去。”
她自己拿着剪刀梳子洗手去了。
初依把手伸出来,对祁白竖起拇指。
而后又比一个二。
这代表,还有第二招。
果然就听她妈妈在厨房喊,“那结婚后买房,买这边还是你家那边?”
想知道还不好意思问,躲在厨房里。初依看着祁白笑,昨天就说过这个。
祁白对着那边说,“当然买这边,靠近你和爷爷。我也是这边长大的。”
“真的?”初依妈妈走出来,很高兴。
初依说,“可孩子以后上学上哪儿?一中在南边呢。”
刘雅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自己的女儿,忽然发现,这是给她安排好的招,为了孩子,买学区房!初依没这种心眼。
她那孩子般大的思维,也还想不到这么现实的东西。
这话,显然初静也发现了。甚至,初海唐。
初静站在厨房,手里端着初依爱吃的枣子,她刚刚洗了一大碗,给初依喂了一个,想等她剪完头发再吃。但此时,她隔窗看着祁白,恨不能把这一碗枣扣他脑袋上。
初依在九街十六巷长大,周围是朋友家人,不住这里,和祁白住到南边去?放弃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家人。爷爷年纪那么大,儿子早亡,以后还不能每天见孙女?
她更生气的是,初依个傻瓜蛋,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能这样说,一定是祁白家的意思。
还没过门,就被算计了。
心里装着不高兴,大家就也都没了先前的愉快,祁白也一样,但他觉得这件事没办法协调。就简单商量了后天碰面的事情,早早走了。
祁白家住在城南新的别墅区,环境优美。
刚进门,就见他妈妈正在沙发上坐着穿长筒袜。他换鞋的时候,就顺手把他妈妈的鞋拿出来,放在门口。
他妈妈弄了弄头发,走过来穿鞋,“掉着脸,在外头受委屈了?”
祁白说,“没。”
“那咋不高兴?没钱了?”
“不是。”祁白走过去开电视。他妈妈李屏和刘雅琴年龄差不多,脾气更像,虽然现在有钱了,可往前十年,吃穿都一样。他不想听他妈的啰嗦。
画面闪着,他却没看进去,心里想着事。
“说吧。”李屏却又追过来问。
祁白抬头,对上他妈,其实,买房的事情他也瞒不住,现在不说,难道等饭桌上提。就没多犹豫,三言两语把今天的事情说了,最后说,“要不,婚后我们买房买到那边?”
“放屁!”李屏右手一扬,作势想打他,“给你撩脸子怎么了?那正好!我还不想同意这门婚事呢。”
祁白顿时烦了,“我给你说,不是想听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李屏说,“简直没心没肺!我和你爸能同意你结婚,也是心疼你。可你心里应该有数,第一初依家没钱,第二没背景。像咱们家这种,做生意才起步,发财的机会现在越来越少,你知道我和你爸多艰难?你要是懂事,就该找一个能靠上的,家里当官的。减轻我和你爸的负担。”
祁白一个头两个大,连忙站起来往楼上方向逃,“不是说买房吗?你怎么又扯这个?”
“这是一个问题!”李屏跟到他身后,追着说,“这世道,谁出钱谁就说了算。咱们家掏钱买房,凭什么买到他们家那边?初依她爷年龄大,你怎么不说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孩子?”
祁白捂着头,躲无可躲,又转头去沙发坐,“那我们买到那边,将来有了孩子,再说上学的事情不行吗?”
“不行!”李屏抬手戳祁白的头,“别给我玩花样,那怎么不买到咱们这边,回头有了孩子再说。”
祁白倒在沙发背上,“可这年代,发财难,遇上一心一意的青梅竹马也难呀。”他有点想不通,“妈,小时候,你不也挺喜欢初依的。她那么轻快透亮的人,过日子不会耍心眼,多好。可你现在一门心思,就想初依脱离那个环境,那边也不是没有好学校,为什么一定要一中?”
“初依是没什么。”李屏说,“可她除了家境差,最主要的问题是家里。她妈妈,她姐,都太厉害了点。不说别的,她姐结婚的那天,打了三场架。还有她妈,简直拿跟扫帚棍,她能去敲中南海的玻璃。不会形意拳对刘雅琴都不是问题,她有胆量!”
祁白看着他妈,这要不是说他的婚事,他能笑出来。
而他也确实笑了。
李屏自己也笑起来。
祁白一看妈妈有了好脸。立刻说,“妈妈,你担心结婚后压不住我媳妇吗?”
李屏嗔了他一眼,“有钱媳妇,我让着也就算啦。这种没钱的,我还让着她。关键不是妈妈,妈妈心疼你被压着。”
祁白说,“我知道。”
孩子都会说这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知道。
李屏说,“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儿子,所有东西都是你的。但唯有婚姻,我们只能看着。我们当然也想你心里娶自己想娶的人。你还小,根本不明白。爱情是个屁,将来孩子的基因才重要。那样的人,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太痛苦。”
“是女多男少的问题吗?那以后生两个儿子,家里就平衡了。”祁白说。
李屏得了机会,一下终结了这谈话,“你这志向可真够远大的,那她姐姐怎么不生?结婚七年了,蛋都没一个!就算能谈成彩礼那些,初依也得去检查身体,去不孕不育的地方看,不是普通婚检。不然,你别想家里出一分钱给你买房。”
祁白愣了。
李屏往门口走,“你愣什么?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爷爷。初依连个工作都没,再要还不会生孩子,你自己说,你娶她有什么用?”
祁白看着他妈妈拿提包,检查东西,这些东西他从来没想过,简直觉得无法想象,好像一个小学生,听到父母说以后他需要挣钱养家,完全不是一个他那个世界该有的烦恼。
喃喃说,“可初依人好,有一技之长,懂得帮比她弱势的人。”
李屏又说,“人好有什么用呀,哎……你还小不懂。过日子就是图个心里痛快,你到时候生活上也过不到一起,初依不爱打扮倒是好,可是女孩没有女孩的样子。说话倒是懂事,就是,这样的人——对你的人生一点帮助也没有。你看看你爸爸帮你挑的肖楠,家境好,又真喜欢你,你要是懂事,就该和肖楠。”
祁白没什么表情,肖楠是他父亲这两年认识的一个朋友的女儿,说是朋友,他知道他爸想靠人家做点生意。至于那个肖楠,吃过两次饭,喜欢他又怎么样?风华正茂的年轻小伙,谁还没被人喜欢过。
但从小到大,有喜欢他的女孩,听到他女朋友是初依的时候,就跑的自觉自愿,他从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
他说,“……那我和肖楠结婚,你也要肖楠去体检吗?都是一样的人,怎么有钱就连人也值钱了?”
李屏听出他语气里的反叛,冷声说,“怎么,想跟我讲平等?你和你爸出去谈谈生意,就知道是不是有平等。人生来就不平等,你喊两声就平等了吗?吃过饱饭,没挨过饱打!初依想和人家肖楠比平等,她凭什么?”
祁白没说话,他不知道答案。
比漂亮都未必能赢。初依不爱打扮。
李屏等了几秒,见儿子没反应,说道,“给你几个小时考虑,看看你明天早上能想到一样不。但如果不能转化成经济帮助的,就不用说!”
说完一甩门,走了。
祁白盯着他家别墅的大门,其实他真的觉得自己和初依是天作之合,就像他妈妈,无论换了多高档的衣服,一开口,把那词换给初依的妈妈,都是毫无违和感。
感觉终于耳根清静。
他一耸肩,上楼打游戏去了。
*****
周末,
初依在发廊的镜子里,照着自己,有点不认识。
她盘了发,很文雅的那种,又让人家给化了妆,还换了条橘色的裙子。
她妈妈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她的包和衣服,一个劲盯着初依看。
初依也从镜子里看她妈,用眼神问,“好不好看?”
有人喊发型师接电话。
人一走,刘亚琴立刻左手抱大衣和提包,右手伸过去,拉了拉初依的裙子。
“怎么了,是不是不好看?”初依转头看自己的裙摆,坐的时间太久,那里有点皱。
“怎么会不好看。”刘雅琴说,“自己的孩子,长成土墩,在自己妈的眼里也最漂亮。”
初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臭美着感叹,“原来我像土墩。”
刘雅琴笑,“你不知道这橘红颜色多挑人,都是我生的有技巧,把你生的底子好,不然让别人穿上试试。”
初依对着镜子笑,像朵花一样。
“喜欢不?”刘雅琴又问初依。
初依左右动动脑袋,不确定地说,“就是有点不习惯。”她低头,裙子也薄,动一下裙摆,那料子就挨着腿丝滑,一点没有实在感。
刘亚琴说,“好看就行,多少人花了钱也是浪费。你这,不浪费。”
初依也觉得物超所值,就点点头。
刘雅琴掏出钱包,准备去交钱。
初依又觉有点肉疼地说,“就是贵,得一百多了。”
刘雅琴立刻安慰说,“放心,妈看到她怎么盘的!回头我在家也可以给你盘。咱们就当花钱上了一堂课。”
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