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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拿出来看看,就不知道它的心是什么颜色的呢。”孔安冷冷地瞥向狸猫精,他仍然戴着那个青铜面具,那面具如此贴合他的脸,看上去就像一张因为打多了肉毒杆菌而面无表情的脸。
明月心里暗骂,上次鉴妖镜看他明明是一个人,可现在怎么看都是个修了邪术的非人。
明月向前走了一步,想把罗布拉到身边,罗布反而躲到孔安的身后,冷漠地说:“你快走吧,从此路归路,桥归桥。”
“乖……”孔安转身示威一样摸了摸罗布的脸,恨得明月想立时斩断他的双手。
然而孔安并不像要坐以待毙的样子,他转向明月,突然两只手向上伸起,屋子里的温度急剧下降,阴风乍起,有幽魂汇聚在他的掌中嘶声咆哮,只一瞬间,屋内众人倍感千钧压力。
没毛呜咽一声,收回舔舐的舌头,早已生无可恋的天残子出于职业道德哑着嗓子提醒道:“大家小心,这是‘冤魂索命’!”
狸猫精本还想抖机灵回到孔安的身边,可灵压如此强大,它只略抵挡一下,便被压得趴伏在地一动不能动,全身骨骼都被挤压得嘎吱作响。
狸猫精都是如此难熬,更不用说明月了,好在关键时刻没毛冲到明月面前撑起保护结界,可那冤魂们像飞蛾扑火一样噼里啪啦的猛撞向结界,眼见着没毛渐渐力有不支。
“死去吧,带着不甘、仇恨和愤怒死去吧,死去之后所有力量为我所用,哈哈哈~”孔安狂笑,笑声比冤魂哭号还难听。
罗布站在孔安身后,偶尔有盘旋的冤魂擦过她的后背,如冰针一样让她又痛又冷。罗布手握成拳,紧咬着嘴唇不做声,一双美目从孔安背后看向明月,眼神中满是焦急。
明月冷着脸与罗布对视,忽地展颜一笑,拍拍没毛,示意它收起结界,没毛却不肯,但它体力渐渐耗尽,脸上冷汗潺潺而下。
“哈哈哈~”孔安贪婪地看着没毛,面具下猩红的舌头习惯性地舔舐嘴唇——能抵抗这么久,这只妖的妖核必是上品。
“啊~”狸猫精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到地上,真个身体软塌塌地摊着,看上去已经骨骼尽碎。
罗布看了眼狸猫精,伸手摸出一把小匕首扣握在手里,刚才眼见着孔安自断手腕又重生,罗布不敢贸然行事,可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明月去死。
看到罗布的动作,明月反倒急了起来,竟想冲出结界,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吟唱在角落处响起,“……赦一切罪,度一切厄,出离地狱,永辞长夜,覩见光明……”
随着吟唱,冤魂们不再攻击众人,反向洞外逃窜,没毛的压力顿减,趁机收了结界,一个大火球丢向孔安,孔安举手拦住,火球与他的手碰触之际爆成灿烂烟花,瞬间强光闪烁,孔安顿时被光闪的眼盲。
原来没毛丢出去的火球看似是一个普通的火焰攻击,但实际上却是与火焰攻击极为相似的烟花术,平时拿来娱乐用的,并没有多大的攻击性,但可以爆出强烈耀眼的光芒。
等孔安再睁开眼,没毛早就带着明月,叼着天残子逃走了,屋子里只剩下狸猫精的尸体泡在血水中。
罗布眼睛也被强光刺的眼盲,心里却暗自敬佩:这就是明月说的法术不分高级低级、全凭施术者的巧妙运用吧,趁机闭着眼睛把小刀收妥。
孔安气得暴跳如雷,大跨步向前,一脚踩在狸猫精的尸体上,那尸体扑的一声,化作一撮狸猫毛——狡诈的狸猫精竟然拼着最后一口气咬着没毛的尾巴一起遁走了。
孔安牙齿咬得咯蹦蹦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气息,就连窗外的阳光美景都跟着晃动起来,转眼间就变成乌云压顶。
“殿下……”罗布轻声唤道,作出一副吓得发抖的样子,见孔安不理,罗布直接躺倒在地上,“殿下,我的尾巴好像不能动了呢。”
“怎么回事?”孔安马上转身扑到罗布的身边,细细地检查起罗布的尾巴,自责道:“对不起,是我小看她们了,没有吓到你吧?”
“没事。”罗布委屈地说,“就是,就是尾巴似乎不会动了呢。”
“一定是吓到了,我带你去休息。”孔安抱起罗布,来不及走密道,架起妖云,也从破洞处离开。
这就是罗布留下来的原因:孔安对她的尾巴异乎寻常的在意,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所以这种在意一定有原因,说不定就是她尾巴的来历。
罗布看着转瞬而逝的那几层建筑,似有无数险恶机关隐藏其中,暗笑明月能独辟蹊径直接凿个破洞下来,否则还不知道要斗到几时才能见面。
想到明月,罗布暗自叹了口气——她那样绝情,明月必定在伤心哭泣吧。
然而她猜错了,明月岂是那种遇事就哭哭啼啼的人,她现在在城郊的破庙里急躁地来回踱步,犹如困兽一般。
没毛一出现就被“儿子”们请到前殿议事,它自然把天残子贴身带着,所以屋里就剩下明月和躺在地上还剩下一口气的狸猫精。
狸猫精固然逃了出来,但身上的伤却不是假的,身上骨骼尽碎,五脏六腑俱都受伤,只剩下一口气吊在那里,不上不下。
“救我……”狸猫精喘的像个破风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救你?”明月闻言止住步子,走到狸猫精身边弯下腰,眯起眼睛看它,“给个理由,我不救无用之人。”
“六年……”狸猫精大喘着费力说道,虽然它没说完,但是明月已经明白,狸猫精是说它在孔安身边待了六年。
明月直起身深思起来:这个狸猫精狡猾多变,能在喜怒无常的孔安身边活上六年就是明证,救,怕他偷着背后捅刀;不救,又想多了解一下孔安的底细。
犹豫间,狸猫精又费力地说了两个字,“自由……”
说话间有血沫从它的嘴角溢出,眼看再不救就真是回天乏术了。
“自由”这两个字深深触动了明月,于一个妖来说,自由如此弥足珍贵,就算面对随时被杀死的危险也要独来独去,可因为妖的法力变化万端,很多妖都被诱以情义、财富、权势等等,失去自由受人奴役,就算明月自己,也是因为渴望自由,才舍弃妖王的身份重新做人。
“好。”明月点头,从佛珠里取出了一颗金丹,顿时满室清香,闻一闻就觉得精神一震。
看着丹药,明月略有些得意,这还是当年孔宣在太上老君那里偷来的呢,太上老君最是抠门,自从被孙悟空偷过一回后倍加小心,若不是先在他的正殿放了一把火,后又点了他坐骑的尾巴声东击西,还真不一定能得手呢。
想到当年的英雄事迹,明月的心情略好一些,伸手粗暴地摘了狸猫精的下巴把金丹塞到它的嘴里,再一抬手迫它咽下,险些把狸猫精噎死。
狸猫精翻了好一会儿白眼,觉得那丸药如梗在喉,一寸寸落到肚里,真如酷刑一般。
趁它翻白眼的功夫,明月虚张声势道:“此丸药乃我祖传秘法所制,若你有心反叛于我,我自有千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狸猫精好容易等金丹落肚,就觉得那丸药上似乎有无上正能量游离出来,游走百骸,修复残障,顿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上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透着舒服。
明月还在历数服用丹药的后遗症,狸猫精显出原型,奋力翻身,用爪子擦了擦嘴角上的鲜血,趁明月没留意狸猫精一挥爪子,在她的手上印了个血印,飞快地念完自愿为仆的咒语,主动成为了明月的仆从。
这个咒语不同于强迫别人当仆从,即短又易念,只要念咒者心甘情愿就可以,当然作用也不是那么强大。
“你……”被当主人的明月一时无语,这个鬼狸猫,刚才还说要自由呢,现在又主动当她的仆从,真不知道它那句话才是真。
狸猫精在地上一滚,幻成一个年轻后生,就是身上衣衫破的到处是洞,连尾巴都露出来了,估计两次危难时刻幻化脱身用了它不少的毛。
“这下你就放心了吧。”狸猫精仔细擦掉脸上的血迹,笑着说:“我现在是你的仆从,只要我有异心,必天打雷劈!”
“哈~”明月冷笑一声,心说:谁要你做仆从啊,你个小白脸!
似听到明月的心声一般,狸猫精摸摸自己的俊脸笑着说道:“主人,对自己有点信心嘛,我不会和你争那个傻大蛇的。”
明月黑了脸,一脚踹到狸猫精的腿弯把它踹倒在地,狸猫精可以躲开,可为了让明月消气,它顺势在地上一滚,一身本就破烂的白衣顿时沾满灰尘变得肮脏不堪。
恰好没毛从外头进来,明月指着地上的狸猫精轻蔑地说道:“那,恭喜你又当爹了,领着它去要饭吧!”
狸猫精含情脉脉地看了没毛一眼,唱曲一样婉转地叫了声:“爹~”
没毛吓得把天残子都掉了,惊呼道:“大大不要这样,父子是不可以有的!”
气得明月一脚跺在狸猫精的裆部,疼得它嗷的一声涨红着脸弓起身。
“你这样的知情识趣的,怎么没被那个什么太子办了?”明月好奇地问道,“怎么看他都不是吃素的。”
狸猫精沉默了片刻,弓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冷冷地道:“他不是人。”
“哦?”明月一脸八卦看向狸猫精。
狸猫精似想到什么难堪的往事,几个深呼吸之后才继续说道:“他生性残暴,把漂亮的女子当擦屁股纸一样用完就丢掉,还用最恶毒的方法把她们的魂魄镇在万蛇洞,日夜受苦,把冤魂对世界的憎恶当做他自己力量的来源。”
“所以……”明月嘲笑道:“你是恨他没把你用掉?”
“我们妖的地位甚至还不如那些从民间征收上来的女子,至少那些女子丧命之前还能衣食无忧,我们被迫臣服,战战兢兢,时刻担心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狸猫精垂下头,满眼都是沧桑,“当年我们一大家子的人被迫搬到京城,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
“还真是感人啊。”明月擦擦眼角的并不存在的泪。
天残子更是唏嘘,以前他一直以杀妖为己任,没想到作为一只妖竟活得如此艰难,深感前途无亮。
没毛狠舔了一下天残子,郑重地说:“放心,我护着你。”
没毛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天残子更不想活了。
“可我也养不起闲人啊……”明月悲痛地说,“再怎么说你也得跟着没毛一起去要饭。”
说着脱下鞋,把鞋底在狸猫精的脸上蹭了蹭,力争让它的俊脸变成更脏更丑一点。
狸猫精脸上抽了抽,拒绝道:“主人不必如此,我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呵。”明月把鞋重新穿好,那眼睛扫了一圈,看到一块貌似板凳的大石头,狸猫精马上过去先用尾巴掸了掸灰,再躬身请明月坐下。
“难为你这样贴心。”明月一屁股坐下,“现在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吧。”
狸猫精细细地说了起来,然而明月压根就听不进去,心思总是惦记着罗布是不是会被欺负,虽然她活了几千年,早就没有了凡人的处女情结,可爱人被强迫的和自愿的还是有区别的。
若罗布是被迫的,明月自然心如油煎。
若罗布是自愿的……明月就是五内俱焚,再撒点孜然就可以直接吃烧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