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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内,纪宁要传上来的人证已经悉数到来,她刚才还歪着身子没个正经的模样,此刻正襟危坐面上带着几分深沉。
“在审问之前,先容下官给大家讲个故事。”纪宁凝视着堂下那跪着的柔弱妇人,徐徐开口,“事情首先要从两月之前说起,当日本官带着随从去郊外半点事情,却无意中碰见一件怪事。在一个破庙里,本官看见有四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躲在那里,心下奇怪,在天子脚下很少会出现流民乞丐,而且还是四个模样俊俏的小姑娘。于是便上去问话,想探问她的来历,结果不料那几个小女孩却都是哑巴,支支吾吾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官见她们可怜,就带回去把她们安顿下来。”
“本官觉得此事定有蹊跷,一边请名医替她们医治,一边则暗中派人调查。大夫医治过后说她们都是被人给毒哑的,毒性已深入体内,这辈子怕是都开不了说话。本官闻言后简直又惊又怒,这么小的几个孩子,到底是何人敢下如此狠手,于是下官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弄清楚,替这几个小姑娘讨回个公道。”
“她们虽然不会说话,也不识字,好在本官想到个办法,在民间寻找会读懂人口型的高人,最后终于得知,原来那几个小女孩是被人从外地拐卖过来。那拐卖的人见她们不肯乖乖听话,便下药把她们给毒哑,以免让事情败露。她们趁着机会逃了出来,无处可去,只好躲在破庙里。”
纪宁说到这里,对着堂中那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妇人冷笑一声,“在本官打探之下,终于找到拐卖那四个小女孩的贼人,本官还查明,她们拐卖的人口如今算下来已有数千,在各大县城都有窝点,是一个极为庞大且严密的组织。尽管本官一再小心翼翼暗中调查,打算找到证据后一举拿下,不料,却被她们早有发觉。于是,那伙贼人便想除掉本官而后快。”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面面相觑,这……这明明只是个简单的杀人案,怎地会变得如此复杂。
那案牍后的几位官员,互相交换一个深意的眼神。
若是这其中缘由真如纪宁所说,看来她不仅无罪,还有功。
萧世然拿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笑,暗叹一声,好险!幸亏首辅大人及时来了,不然若是那一百大板子真打下去了,别说他头上的乌纱帽,就是这性命,也得不保。
纪宁继续说着,只是语气越来越冷,“那伙贼人见本官只是个小小的翰林编修,起初便派了杀手想来暗杀本官,不过本官早有防备,几番都未能让他们得手。他们见暗杀不行,就另生出一条歹毒的计谋。也就是前日,下官带着随从去翠安居吃饭,这贼妇便故意来到本官桌前,自己撕掉身上的衣服,污蔑本官轻薄非礼她。”
“本官正欲上前理论,却发现这伙人已经设好了圈套,四周已经围了很多打手,本官随从带的少,想走已是不可能。这时有两人朝本官扑来,欲对本官不轨,本官为了保命,只得出手杀了他们。不料刚一把人杀掉,便有很多围观百姓前来,四处大叫喧嚷本官非礼人不成草菅人命。呵,这些人的心思不可谓不歹毒,这计谋也端的是可以把本官陷入死地。可惜,他们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本官可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纪宁话落,背着手站起来,踱步到还跪在地上的马芝兰面前,厉声道,“来人,带金六。”
很快,一个差役带着个面貌黑瘦的男子走了进来。
此男子一进来后便跪倒在地,低着头战战兢兢道,“小的金六,见过诸位大人。”
纪宁指着马兰芝,“本官问你,你可认识她?”
金六,“回大人的话,小的认识,她是小的已休去的妻子。”
纪宁,“你为何休她?”
金六,“她偷汉子。”
马兰芝脸色苍白的大叫,“你,你胡说。”
纪宁冷笑,“你本名叫李兰芝,沧州人士,今年二十八,育有一女,因偷汉子被金六休妻,然后和你那姘夫到了京师,专门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李兰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朝廷命官,死到临头,还不从实招来,否则,本官只能用刑让你招认。”
李兰芝见纪宁已经把她的底细给摸得清清楚楚,心知今日已是凶多吉少,再狡辩,也只会多受些皮肉之苦。
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住的磕头,“民妇知错,民妇知错,还望大人枉开一面,民妇也是受人挑唆并且威逼利诱……”
纪宁不再看她,朝案牍后的几位大人作了个揖,“大人,下官还有人证和物证,可证明此妇人确实在污蔑本官。当日下官所杀之人,并不是什么善良无辜的小老百姓,而是奸贼乱党,下官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
说完,她又传了几个人证,其证词与她所说的无异,此事到底,已算是真相大白。
那堂上的几位主审官员早在得知陛下有心偏袒纪宁时,就生出忌惮之心不敢拿纪宁怎样,眼下又确实证实纪宁实属冤枉,而且还是为民伸冤才会招来此祸,更是吓得满头大汗。
好险好险,索性首辅大人来的早,才没酿成大错。
案情审理完毕,坐在中间的萧世然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喝,“大胆贼妇李兰芝,竟敢污蔑朝廷命官,罪大恶极。来人,拖下去先收押,等审问出她背后的同党和主使,再行严惩。”
等差役们把犯人带下,堂上的几位大人立即过来先给坐在一边全程沉默的施墨行礼,接着又笑脸相迎的对纪宁寒暄,那番热忱的模样与方才的冷言冷语判若两人。
倒是大理寺卿萧世然和左都御史李奇有几分傲气,案子完后长袖一甩便冷脸离开。
待堂里的人走的七七八八,纪宁满面笑容的走到施墨面前,“不知首辅大人现在是否回到宫中当值?”
身姿修长的施墨要比纪宁高出大半个头,纪宁每次和他说话,都要微抬起下巴。
施墨看着她清逸的小脸,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闹够了?”
纪宁委屈的小眼神,“哪是我闹,明明是他们先欺负我在先。”
“要是为夫再晚来一点,你的屁股只怕已经开了花。”
“人家知道夫君一定会及时赶来的。”
施墨无奈的微叹一声,世人都说他施墨文能执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殊不知,这世上也有他头疼且无可奈何之人。
他家这个的娇妻,隔山岔五总是能惹出些乱子。刚成亲那会就坐不住,趁他在朝中当值时,总爱女扮男装的出去弄出各种幺蛾子,今天是建个商行,明天又是办个什么诗会,精力充沛的很,连施墨都很佩服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过了个一年半载后,许是在外面折腾累了,竟然又突发奇想说要进翰林,说是这样就可以每天见到夫君,和他朝夕相处,以免受相思之苦。
施墨身为内阁首辅,处在朝廷中枢,每日需要处理决断的政事可谓繁多。按朝廷制度,他每半月才有一天休,平时也总是早出晚归,而且回去后,还要忙于白日未处理完的政务,如此一来,自然就冷落了家里的结发妻子。
纪宁在他怀里那么一撒娇,泪眼婆娑的说她整日在家里见不到他有多思念,施墨便心软同意了她那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以施墨的手段安排她进翰林院任编修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本来想她折腾够了自觉无趣也就消停了,而且让她待在翰林院,也方便看着她免得她又在外面惹事。
结果不料,他还是远远小瞧了他家那位娇妻上蹿下跳的本事。入翰林还没半个年头,她就折腾成了太子老师,成为了当今天下连太子都敢打的第一人,并且,深受陛下恩宠。
她那爱折腾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的性子,惹得朝中衮衮诸公大为不满,私下里常常骂她妖孽奸佞,隔山岔五就有御史弹劾她,想把她往死里整。
可笑的是就连施墨也无语她彪悍的战斗力,都察院御史台里面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把她弹劾了个遍,宫里弹劾她的奏疏至今堆起来怕是得有十尺高,可偏偏就是动不得她分毫。
而且她还越战越勇,混得如鱼得水,凭着宫中的恩宠,在这京师做了诸多生意。经过几年经营,每年赚的银子连身为堂堂首辅的施墨都大为吃惊。朝廷一年的税收不过五百多万两,他家那位娇妻竟然一年就能赚一百多万两,相当于国家最为富裕的江南一带所有税收。
施墨还要回宫中当值,纪宁虽刚从牢中放出来,但并不想回家,便乘坐同一辆马车进宫。
马车外表看似朴素平平无奇,内里却布置的极为典雅,做工精致,懂门道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里面空间宽大,两人坐一起倒也不嫌挤。
马车行驶没多久,纪宁就似水柔情的往施墨怀里靠,把玩着他的袖子娇嗔,“前天晚上人家一个人在牢房里真的又冷又饿。”
施墨伸手轻揽住她的腰肢,面色柔和的安慰,“知道你受苦,晚上回去夫君好好补偿你。”
纪宁笑嘻嘻,“怎么个补偿?”
施墨在她耳边低声道,“夫人觉得呢?”
纪宁耳根一烫,立马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