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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婆子一上来这句话不管有心还是无意都有些刺耳。
瑜娘只当做没听见,开口招呼道:“三婶,刘婶儿。”
王家三婶儿和气的点头,看着一边堆着大大小小的油纸包,暗自也猜出差不多是给王家这些亲戚的回年礼,心下挺高兴的,可看着这般多,心里不免也跟着心疼钱。
刘婆子一直比较欺生,他们家也不算王家村土生土长的,当初也没少受气,好在她男人有手艺在王家村站住脚了才不至于被欺负,可这受过欺负的不体谅别人,在赵家刚过来那会儿,刘婆子没少挤兑赵母。
当初赵母不愿意得罪人,凡事让一让,让刘婆子以为她更好欺负,时间久了赵母也有脾气,你家又不是王家村的本村人,干啥这么欺负人,两个婆子好几年了,一直有点龌龊,合不来。
刘婆子自然也不怎么看的上瑜娘,坐在车里小眼睛就四溜撒摸。
王家三婶跟刘婆子说不上关系多好,就是正好碰到了搭伴回去,看刘婆子嘴里咋舌眼睛一直盯着车里的东西,不禁也皱起眉头,刘婆子这一出着实无礼了!
瑜娘冷眼的看着刘婆子这幅样子,心里倒是不气,这刘婆子无非是在表示他们两口子糟蹋钱罢了,说好听了好像是替她们心疼钱,说难听了就是心里看着人家买这般多东西心里不舒服,特意这般给瑜娘看,好似谴责一翻,她就是对的。
两口子买这些东西自然是有钱,也不是因为她这副样子,就真的是花了老本买东西不会过日子了,刘婆子就是咋舌咋出口水来,瑜娘也不带害羞的。
王家三婶看不过去了,皱眉说道:“刘婆子,你这是干啥呢,家柱两口子今年成亲又是单住要给长辈们送年礼,这才买了这么多东西,你大惊小怪的是干啥!”
这有的人就是仗着你没胆子说才敢在你面前弄事,可突然没按着她想的那般,被人家当面说穿了,面子上就挂不住了!
刘婆子听的一怔,被王家三婶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心里又是气又是尴尬,没好气的反驳道:“你看我这也没说啥,这不是看着这么多的东西就惊讶了下么,在个儿说,这送几家礼啊卖这么多,大大小小都多少包了,哎呦!”
“你那是就惊讶一下嘛,这上车都多会儿了!”王家三婶不悦的说着,还想说几句,被瑜娘握住手,便不说话了。
只见瑜娘笑着与刘婆子说道:“刘婶儿,这能买真多钱自然是我们两口子有钱买不是!
谁也不会傻得没钱还买这么多东西不是!”
刘婆子瞅着瑜娘笑意盈盈的样子眼里却是冰冷的样子,不说话了,她还坐着人家的车呢,真是惹得不痛快,大半路被撵下来也是没脸!
不过瑜娘的话到底是事实,人家既然买了就说明有钱有本事,跟你家不在一个水平,别拿自家的情况比别人家,刘婆子何尝听不出来,瑜娘这话在直白点就是我有钱我愿意买,你在这大惊小怪的干啥,刘婆子是越想越脸红,搞的她家多穷似的,反倒掉价了!
刘婆子憋了一路,就想怎么找回场子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老三家的,你们后天做腊八粥准备都放点啥啊?”
“除了豆子糯米这些还能啥,今年家里种了花生,准备在放点。”
过日子就是这般,甭管前脚闹得多不愉快,后脚你说了一句话两人立马就又好了。
刘婆子呵呵的笑着,眼里好是高兴的说道:“哎呦,我家今年放点桂圆进去,今个儿特意在县城里买了一兜。”
桂圆这会儿可算稀罕物,一兜子就要百来文钱。
瑜娘一挑眉头,就听懂刘婆子这是啥话了!
王家三婶何尝听不出来,好是惊讶的说道:“哎呦,你倒是舍得钱,就一个粥放点花生就很精贵了还放啥桂圆,多糟蹋东西,你个老婆子,不给儿子攒钱娶媳妇儿了!”
刘婆子差点喷口水到王家三婶脸上,“我家可不差这点钱!”
“那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不是!”王家三婶说完,瞅着瑜娘,“瑜娘你说是不这么个理儿!”
瑜娘一笑,说道:“哎呦,刘婶明天可得给我们家送碗粥过来!”
腊八那天村里家家户户互相送粥,自家能留下多少粥来,这粥在好就一碗,能顶上个啥人情,刘婆子真拿桂圆熬粥,除了显摆也没剩啥了,对村里来说那才真是败家呢!
刘婆子瞪着一老一小这个憋气,也是能跟赵母置气这么多年的段数能好到哪去。
赵家虽说跟王老三家住了这么多年邻居,可真相处下来了解的不多,瑜娘对这个三婶今天才真正了解了些,王家三婶也不是个善茬的,好在人面上和气,颇有些护短,今个儿三婶话里话外都是帮她,这个情自然要记下。
到了王家村刘婆子就下了,看三婶儿也要下,瑜娘忙拦着说道:“三婶儿左右路过你们家,就坐着吧!”
王家三婶想了下也是,便点头乐呵的又重新坐了下来,看刘婆子走远了拉着瑜娘说道:“刚才是看不过刘婆子,这会儿却是要说说你们两口子了,怎过日子不精打细算下,买这么些东西,这年礼送些就是了,太贵重了,你这些做长辈的怎么好意思收!”
瑜娘笑道:“三婶,远一些的亲戚也就罢了,可咱们自家这些叔伯送的
哪里就贵重了,这些年家柱不在家,我家公公全凭叔伯们照顾,家柱心里面感激着呢,是以才买了这些,这还觉得不够呢,再个儿,以后老爷子可能也要让叔伯婶子们照看呢!”
王家三婶听的心里熨帖,可后面却反应过来了,挑眉问道:“瑜娘,这后面的话是怎么说的呢?”
左右要透漏,早说晚说没啥不一样的,“我和家柱都有些手艺,在村子里到底是……”
王家三婶儿明白了,这有点手艺活的都去县城混了,立马就一副懂了的神色,“哎呦,这可是好事儿,你们两口子可要好好发展,争取以后挣大钱!”
瑜娘面上温和的笑着,王家三婶儿却心里叹气,这大伯要是没成家这会儿不也跟着家柱两口子去县城享福了,在村子里待着有啥意思,一年忙活到头来也就是种地,能挣几个钱!
却说腊八初七那天村里有了场热闹戏看,刘婆子回家就把桂圆放到房梁上怕家里小子偷吃,谁也没跟说。
结果家里小子看到刘婆子藏东西,面上装不知道,过后就上房梁上给拿下来了,可想而知,就那么一小兜子的桂圆,吃的就剩一把,小孩子没心眼,吃了皮和子都弄到地上。
刘婆子一看大惊之下,去房梁上的筐里一看,连个兜子的影都没有,气的嚎着嗓子就要揍人。
她家小子也是皮实,听老娘嚎他就知道咋回事了,人跐溜的就跑出去了,刘婆子这个恨,百来文钱她还没尝个鲜呢,刘婆子一气急,拿着家里的鸡毛掸子就追出去了。
这村里立马就热闹了,刘婆子也不嫌丢人,追着儿子屁后骂骂咧咧的,木匠也不知道到底出了啥事,看自家婆子气的样子也跟在身后追着跑。
一家三口引了不少人家出门看,尤其小孩子好信。
刘婆子终于抓到儿子,照着屁股就打,嘴里气道:“是不是把桂圆给吃了?你个嘴馋的玩意儿,那是你能吃的?百来文钱你就给我吃了,看我不揍死你的,小兔崽子。”
木匠一听愣了,“你买桂圆干啥?”
刘婆子也没多想,还因为儿子偷嘴生气呢,“这不想着熬粥嘛!”
木匠听的脸直发黑,看婆子还打儿子,一巴掌撸了过去,骂道:“你还好意思打他?熬个粥买甚个桂圆,有钱没地方花了你?”他宁可儿子把桂圆吃了也好过于熬粥,木匠心里这个气,这婆子一天想啥呢,还拿桂圆熬粥!
刘婆子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小孩子一看自家娘挨爹打了胆子立马小了,站在一旁就要哭。
刘婆子回过神来,一股子邪火上头,上手就挠木匠,“我就买桂圆熬粥咋了?过了几十年我买个桂圆都做不了主了?”
刘婆子的小儿子彻底吓傻了,咧着嘴开哭,木匠估计心里也有火,反手就跟刘婆子撕扯起来,村里看热闹的人也颇是惊讶,这老娘打儿子的戏码咋反过来就变成两口子打架了。
热闹也不看了,赶忙上去拉架,过后大家伙也颇是责怨刘婆子,一个腊八粥你放啥桂圆,难怪挨打!
自然也有人想着木匠一年在村里帮打物件也能挣不少,一些个桂圆哪里值当对自家婆子动手,又些人家颇是看不上这动手打媳妇儿的人,一时不少说木匠人抠。
总之两口子左右都没落得好,这腊八粥到底没放成桂圆。
瑜娘听到这事儿时也颇是觉得木匠不对,他们家又不是不挣钱,何至于因为一兜子桂圆打媳妇儿的,自然是别家事,谁也管不了。
大多人家在腊七晚上就开始熬粥,瑜娘也是吃完饭就熬粥,熬到睡觉前差不多能好,等第二天早上在热一下就开始给各家送去。
两口子刚起来洗漱完,家梁就捧了一大碗粥过来,进来就喜气的喊着:“嫂子,我娘让我过来送粥。”
瑜娘笑着接过碗,“家梁进屋坐会儿,等下嫂子给你盛粥你拿回去。”
家梁一冬天没少在瑜娘家玩,听瑜娘的话就跑大屋待着了。
王家柱挺稀罕这个虎头虎脑的弟弟的,抱起家梁从前个买的糖包里抓了一把糖块放到家柱兜里,家柱乐的直露小门牙。
待给盛好粥,家梁就颠颠的跑回家,瑜娘直在身后嘱咐他别摔到。
王家这边不少小孩子过来送粥的,也省了瑜娘两口子跑腿,直接让孩子盛着粥回去,一早上家柱也走了不少家,回来脸上喜气洋洋的,虽然两口子要吃几顿粥,可心里热乎,这天充满了人气,过日子要的不就是这热闹的人气嘛!
赵家如今在王家村也站稳了,如今家里条件也好了,愿意相交的人自然也多,一大锅的粥好悬没够,乐的老两口眼睛都红了,这么多年才有这股儿踏实劲儿,总算是扎根了!
都进了腊月,过年也就没几天了,两口子送年礼都赶在年前,商量好出了腊八就开始送年礼。
王家村里的亲戚挨家走了一边,又留在那吃饭,几天里除了早饭就在没在家开过灶。
那年礼送的效果自然好,冲着酒席就知道满意程度了。
王家村的亲戚走完就剩下王家柱的舅舅家了,因王老爷子坚持,自然要去,两口子一早就起来,这村子离得远,要翻过个山,牛车要走三四个时辰,两口子去了定是要住一宿。
收拾礼品在桌子上的时候,瑜娘心里直打鼓,问道:“你说这两个舅舅不会不认你吧,要是不留咱们住宿可咋办!”
王家柱皱眉,“带床被子在别上吧!”
瑜娘瞪着眼睛问道:“还真会啊?”
王家柱一下子就笑了,说道:“媳妇儿快别瞎想了,又不是空手去,他们能好意思咱们贪黑走山路的。
上回去县城你都冻得不行,这回走山路指不定多冷呢,带床被子给你裹着,可别冻坏了!”
瑜娘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拿了两床被子,一个放到车里一个递给王家柱,说道:“这个你也铺在腿上好歹暖和,弄脏了就弄脏了,回来再洗就是了,人别冻坏了就成。”
王家柱看着崭新的被面,有些舍不得,“不用,媳妇儿你拿着盖就成了,我不怕冷。”
瑜娘眉毛一竖,“让你盖你就盖!”
“唉,媳妇儿弄脏了我洗!”
瑜娘抿嘴一乐,瞪了自家呆子一眼。
王老爷子特意出来送了两口子一趟,待车影没了才转身,长叹口气。
车棚之前两口子特意收拾了一翻,车里垫了不少草杆子,又软乎又干净,瑜娘干脆直接坐在草窝上披着被子颇是暖和,车子一晃一晃的人也慢慢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睡得一身汗,瑜娘迷迷糊糊的看着还在赶路,掀开帘子探出脑袋慵懒的问道:“走多久了?”
听这声音王家柱就转头看下自家媳妇儿,果然额头还有层薄汗,分明是刚睡醒,忙说道:“刚睡醒?快进去别受风了,快到了,你在里面醒会儿汗。”
瑜娘回了车棚里也醒的差不多了,这才发现身上出了汗,醒了会儿汗才又出来,一冷一热的,脸蛋红彤彤的煞是好看,“我帮你赶会儿车,你进来暖和一会儿。”
王家柱看着此时娇憨的媳妇儿有些心动,这天还真是冷的慌,已经进了山,方圆几里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由说道:“要不停下来我进去一起暖和会儿?”
瑜娘点点头,就给人让了地方,王家柱脱了鞋放在草底下也钻进了瑜娘搭的窝,两口子躲在车棚里抱着团。
瑜娘笑嘻嘻的说道:“咋样?是不冻坏了。”
饶是火力旺也耐不住天冷,王家柱哈着气说道:“没事还能忍忍。”
瑜娘心疼的握住自家男人的手,好在有棉手套,这手摸起来不冰。
车棚说大不大,两个人坐着就有些挤了,被小手一摸,王家柱心里痒的抓肝挠肺的,干咳一声,说道:“媳妇儿,你别睡了,眼看也要到了,睡了一身汗再出去容易冒风。”
看瑜娘点了头,王家柱亲了一口乖巧的媳妇儿穿着鞋子就出去了,在待着可就不知道要干点啥了!
瑜娘莫名的被占了便宜,气笑的拍了他后背一掌,嘴上娇嗔,“你这人!”
王家柱哈哈的乐着就出去了,一股儿小风灌得透心凉,心里刚涌出点的邪火立马熄灭了,“哎呦,这天冷的!”
瑜娘最里面捂嘴偷笑,心里暗道冻死活该!
到了许家屯已经是下午了,按着老爷子的话王家柱找到一家门前三颗大白杨树的人家,下车拍门。
出来了是一个婆子,看着家柱还颇是纳闷,刚想问是谁来着,一下子就认出人来了,颇是惊喜的说道:“哎呦,是家柱吧?”
王家柱一愣,好不容易回忆着记忆,这才不确定喊道:“是大舅娘吧?”
“唉,快进来,哎呦,几年没见舅娘都老得让咱们家柱认不出来了!”
家柱讪讪的笑着,瑜娘看找的人家是对的,赶忙下车走了过来,大舅娘看到小媳妇装扮的瑜娘眼睛一亮,“这是你娶得媳妇儿吧,哎呦,长的真俊,快,进院。”
瑜娘跟着叫了声舅娘,帮着一起把大门敞开,王家柱把牛车赶进院,两口子才随着大舅娘身后进屋。
一进屋就暖和多了,两口子舒了口气,这路赶的是真遭罪。
“他爹,快看是谁来了。”
里屋传来脚步声,一个脊梁有些佝偻的老头子走了出来,看了家柱好一会儿,便神色激动的上来握住家柱的手,说道:“家柱,是家柱不?”
看着大舅越激动王家柱心里越是复杂,点头应和着。
大舅高兴的眼睛发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娘在那边也放心了!”
瑜娘听的心里一哽,心里有些同情,早知道真正的家柱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心里一叹,现在想想,就因为村民把儿子送到战场上当兵却是……这人世间哪里有说的清楚的事。
大舅和大舅娘拉着小两口好是一顿看,看的出来他们是真心高兴的,话说了没多会儿,大舅就开始骂了,骂的是谁自然是王老爷子。
没照顾好自家妹子还把妹子留下的孩子送去当兵,在没有这般黑心的人了,后来,吴家大舅也知道王老爷子又娶了个寡妇,这会儿连着刘氏也给恨进去了。
王老爷子打下午就没少打喷嚏,刘氏担心的生怕他病了,王老爷子擦了擦鼻子,摇头说道:“没事,定是老吴头骂我呢!”
刘氏一乐,没多说,毕竟是那边的亲戚,她的身份着实尴尬!
吴家大舅骂完解气了就问两口子有没有受气,尤其是那后娶的寡妇。
大舅娘在一边也附和,握着瑜娘的手就打听那后娶进来的婆子有没有给她摆婆婆的谱。
瑜娘两口子哭笑不得,一一作答,知道两口子分出去过,吴家大舅和舅娘都松了口气,因着二老的关心,瑜娘两口子挺窝心的。
没一会儿,住在另一屋的人也闻声过来了,是吴家大儿子和大儿媳。
吴家舅娘瞪着自家媳妇儿说道:“人都来半天,你们两口子是耳朵聋了不成?”
“娘,我还以为是谁家婶子过来呢,一听牛叫声才知道不对劲儿,这不赶紧过来了!”
吴家大舅娘瞪了眼儿媳,才介绍王家柱两口子,王家柱两口子倒是要管刚进门的两口子叫一声大哥大嫂。
几人寒暄一会儿,王家柱忍不住问道:“二舅一家住在不远吧?我和瑜娘过去看看!”
还没等大舅和舅娘说话,吴家大嫂就笑着说道:“嘿,人家一家早进县城享福去了。”
话音儿有些刺耳,瑜娘两口子面面相觑,大舅和大舅娘脸色也刷下沉了下来,一时屋里气氛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