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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遭受这样的折磨。是的,折磨,来自他亲爹的折磨!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那一日,从京城赶百十里路到小汤山,即便是坐着马车,其实还是挺累的。贾琏天刚擦黑的时候,便带着凤姐儿洗洗睡了,心想有什么事全都明儿再说吧。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不,是这天半夜的时候,他便不得不从媳妇的软玉温香中爬起来,被人带到了黑漆漆的晒场上。起先夜半三更地被叫起来,贾琏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呢,着急忙慌地小跑着过去了。谁知他爹嘛事儿没有地跟那儿站着,好悬就让他一口气没喘上来。
“老爷,这时辰唤我来,可是有什么差事吩咐?”纵然心里再不情愿,孝顺儿子还是要当的,贾琏躬身施礼,问道。
“昨儿不是说了么,要教你些东西,就从现在开始。往后,你每日都须此时起身,先负重绕场跑二十圈;然后早饭过后,便是这些项目,我会教你如何训练。”贾赦指指晒场中间,不知何时搭起的木墙、木桥等物什,说道。
贾琏的一双桃花眼早已瞪圆了,却听他爹还没说完,接着道:“除此之外,上午还要举石锁,开弓等,直到用午饭;用罢午饭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就要扎马步一个时辰,刚开始就不必负重了,日后再加吧;扎完马步休息一刻钟,就由你周叔他们教导枪棒骑射之术。”
这还是不是亲爹了,亲爹能这么照死里整儿子?!谁知,他爹只是顿了顿,下面竟然还有安排,琏二爷却已经眼前发黑了。
“用罢晚饭之后,略歇半个时辰,仍旧要负重跑二十圈;另外,还有……”赦大老爷恍如没看见儿子生不如死的脸色,心道儿啊,别怪爹太狠心,想要成材就得下狠功夫。当年,爹没能把你培养成材,是爹对不起你,这辈子咱说啥都得当回别人家的孩子。
“还有?!”贾琏忍不住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这已经一天到晚没个闲工夫了,还有,难道连觉都不给睡了?亲爹,您可真是亲爹啊!
赦大老爷摸了摸下巴,干咳一声,道:“是的。还有,你要学会游水,就在山下那条河里学吧。不会没关系,爹教你。还有,每五天一次负重越野,每十五天一次野外生存。呃,差不多就是这些吧,旁的等我想起来了再说。咦,琏儿,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怎的哭了?”
贾赦第二世出身军校,这些训练科目还是比较实用的。二十岁虽然已经晚了些,但还是能练出来的。让儿子先练着,若真是扛不住了再说。
琏二爷头顶金星环绕、泪眼婆娑,其实……他果然不是亲生的啊。还什么想起来再说,就这些就要了小命了行么!
只是,不等他反驳讨饶,边上便过来两个小伙子,还没等贾琏反应过来呢,身上已经多了件沉甸甸的马甲,和两条绑腿。那是……真沉呐!
周奇在边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爷,忽然有了种多年不见,当刮目相看的感觉。
昨日,贾赦的一声令下,庄子上的工匠们便连夜弄出了场上的这些东西。就在小子们没来之前,这位爷还亲自上阵给他们演示了一番。虽然动作生疏得很,却也能看出这是极佳的锻体之术,很适合用在军中。为此,他特意将庄子上的半大小子们都叫了来。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爷居然自己也跑到队伍里,跟着练了起来。这都四十出头了,能消停些么?回头再闪着腰!
是的,训练儿子的同时,贾赦也没忘了自己。他如今的身体,多年浸yin酒se,就是个样子货。若是再不好好练练,还怎么上战场为儿女们搏个富贵依仗。
贾琏虽然自幼丧母,可有贾母和王夫人惯着,那也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那受过这个罪啊。绕着晒场还没跑到半圈呢,就已经闪腰岔气,迈不动腿了。有心想停下来偷懒吧,身后忽然被推了一把。他瞪着眼看过去时,时刻便泄了气——是他亲爹推的。
这也让琏二爷吃惊不小,他实在没想到他爹居然就跟在他后面跑,这到底是演哪出儿啊?暗暗叹一口气,贾琏认命地又跑起来。甭管他爹是抽什么疯,他这当儿子的也得陪着啊。
儿子,贵在认命!
王熙凤醒来的时候,见贾琏不在,便问平儿道:“二爷被大老爷叫了去,现在还没回来?你妹差人去问问怎么回事?可还会来用早饭?”她是知道贾琏半夜被叫走的事,心里对公爹的事多十分不耐烦。
“没回来呢,我方才叫人去问了,没见着大老爷和二爷,只说是用罢晚饭才回来,让您不用等了。我听说,是在南边晒场上,不知道干什么呢。”平儿打了水来伺候凤姐儿起身,边为她梳理发髻,边回道。
“嘁,不是说来侍疾么,有跟院子里侍疾的么?他啊,干脆就是折腾人。”听说贾琏是在外面,不是在屋里不知跟谁窝着,王熙凤便放心不少,“罢了,不理他们那些事,咱们用饭。用完饭之后,去那温泉池子里泡一泡。”
平儿一听就乐了,喜道:“那敢情好,奴婢伺候着您,也享受一回。听说啊,这常泡温泉,对女人的皮肤是极好的呢。”
“可不是。”王熙凤点头,她冲平儿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低声道:“尤其是这小汤山的温泉,这可是极难得的。不说旁的,单就这山顶上,可是立着皇家的行宫呢。多少年了,小汤山的温泉庄子只听说过要买的,何曾听说过谁要卖的。”
“如今手里有这温泉庄子的,哪家不是名门大族,开国的勋贵。听人说,当年太.祖爷占了前朝江山的时候,把这山上的庄子都分给大功之臣了,等闲的功臣勋贵都摸不着呢。就连咱们王家,也不曾得呢。我那位好大伯前些年便想卖,可谁会卖给他啊。”
说到这儿,王熙凤叹了一声,凤眼发光地道:“却没想到,咱们家这位大老爷居然还有这样的家当,倒叫我吃惊了。我昨日粗粗地转了转,这庄子可比寻常的强得多呢。你说,这庄子若是咱们的……”那该多好啊!
这话平儿并不敢接,只静静地听她家主子批讲,“经过这一回,我才想起来,咱们府上的财主,除了老太太和太太,大老爷也不遑多让啊。听说,当年先太夫人的私房,最后都留给大老爷了呢。我原先还当是以讹传讹,如今看来啊,怕是真的呢。”
若真是如此,日后对她那公爹的态度,怕就该扭转一二了。她虽不待见那没用的纨绔公爹,可她待见银子啊。
她王熙凤管家,除了那当家奶奶的威风,还不是为了捞银子。可这一年多来,她早发现偌大荣国府竟已是寅吃卯粮,别说让她捞银子攒私房了,说不得竟还要赔了她的嫁妆进去。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听了周瑞家的主意,干起了拿月钱放印子钱的买卖。
主仆两个说了一阵闲话,便相携泡温泉去了。往常在府里,王熙凤整日管家理事,忙得很,如今忽然闲下来,颇有些不适应。她又不愿到婆婆邢夫人跟前奉承,跟平儿闲话了会儿子,干脆就又躺下睡了。
这一睡,便到了月上中天,才被一阵嘈杂的动静闹醒。王熙凤拧着眉,正打算问是怎么回事呢,便见平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嘴里还嚷着,“奶奶,您快去看看吧,二爷、二爷他、他出事了呀……”
“什么?”王熙凤猛地打个激灵,什么瞌睡也行了,也不管自己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连鞋都顾不得穿好,便要往外跑。嘴里还急问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就……”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瞧见二爷是被抬着回来的,好像、好像已经人事不省了。”平儿抱了件斗篷追上器,边为凤姐儿包严实了,边说道。其实,她也不知具体出了什么事,只是此时贾琏的样子,看着实在是吓人,这才赶忙来回她奶奶。
“就说不来这鬼地方,非要来,非要来,可真是冤孽!”王熙凤脚步飞快,嘴里也不停着嘟囔,离着老远便嚷道:“怎么回事,二爷怎么了,可请了大夫?”
贾琏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腿肿得厉害了些,身上淤青多了些,体力透支严重了些罢了,刚刚开始训练,这种情况不足为奇。况且,周奇把他送回来之前,已经泡过活血化瘀、恢复体力的药浴,还按摩过筋骨关节了。此时没什么动静,不过是睡死过去罢了。
却没想到这事惊动了琏二奶奶,周奇倒也不瞒她,将事情一说便带着自己的人走了。留下一个王熙凤,在那里惊怒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