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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黄昏,惹人愁。街灯在朦胧中,闪烁。
当张闲赶到的时候,单身鱼独自站在风中抖籁。一件单薄的大衣,闯开着。削瘦的脸被凉风吹得没了血色,让人陡生形影相吊的悲凉。
张闲追到他的面前,微喘,“先吃点东西垫下底吧。”
“我无所谓。”单身鱼的声音没半点热情,仿佛从坟墓中发出来的。
“不行。吃个烧饼都行。”张闲坚持。空腹喝酒,伤胃。不管怎样,自已的身体最重要。
马路旁,刚好站着一位推车卖烧饼的中年夫妇。顾不得卫生不卫生的,来两个吧!
“小姐,我这烧饼里面加了雪里红,开胃,包你吃了满意。”中年夫妇一边烙着烧饼,一边和张闲热情的聊天。
张闲向来人来熟,笑搭搭的说,“是嘛,好吃,我下次再来。不好吃,我就告诉这周围所有的人哦。”
烙饼大叔哈哈大笑,“这姑娘多实在。当然好吃,我天天在这里卖,那还骗得了人啊。”
单身鱼像个木偶人杵在一边,只字不发。
张闲故意逗他,“再板着个脸,脸都要成烧饼了。”
单身鱼艰难地装了个笑脸。
接过两个大大的烧饼,两人边走边吃。
张闲说,“单身鱼,自打进BLUE—SKY后,我就没怎么吃零嘴。这烧饼确实不错,好吃。”
单身鱼咬着满嘴的烧饼,点点头。
见人家没心情开玩笑,张闲不好再勉强他说话了,专心吃烧饼。
吃完烧饼,两人就进了BLUE—SKY附近一个小酒巴。
时间尚早,可酒巴里照样灯光暧昧,人影蠢动。一入门,气氛陡然换了,灯红酒绿的世界。来来往往喝酒的人,和喝醉了的人。
张闲素来不喜欢呆在阴影里。但疗伤不宜暴露在光线太强的地方,她深知其中的奥妙。所以,她帮单身鱼选了这么个好地方。
单身鱼一路上眉头紧锁,强装笑脸,张闲问什么,嗯嗯啊啊的应,好象累积了巨大的心事。
寻了个无人的小茶几,两人落了坐。
待者过来问,“先生,小姐,请问需要什么酒呢?”
单身鱼开口,“来一扎冰啤吧。”
张闲阻住,“有威士忌吗?”
“有,请问需要什么档级的?”年轻的待者有些错愕。
虽然来酒巴的女子都是来喝酒的,要这种高浓度的烈酒的女子确实不多。往往这种女子要么是有钱,要么就是买醉,但张闲看起来都不属于。她像是来度假的,悠闲自在,精神饱满。
张闲抿抿嘴,如数家珍般,“皇家礼炮呀、三得利呀就不要了,来瓶JohnnieWalkerBlakck,差不多。”
“好的!请您稍等。”等到张闲报出酒名的时候,待者已当她是个阔家小姐,迅速以服务VIP的速度去拿酒。
单身鱼浅浅苦笑,“张经理,你也有烦心事?”
张闲摆摆手,面容平静,“这场合不要再叫什么经理了,直接叫我张闲吧。今天,我们是以朋友的身份来喝酒的,没有上下级啊。要说没有一点烦心事,肯定是骗你的。但要说郁闷到心衰的还真没有。凡事想开点,别跟自己过意不去。”
单身鱼终于打开了话闸子,“能和朋友聊天喝酒,人生一大乐事。我单身鱼在BLUE—SKY没几个朋友,大家表面上一团和气,骨子里是你争我斗的。我这人脾性和胆量都不够,所以年纪一把连个知心的说话人都没有。想想,多失败的人生。今天,你能陪我来喝酒,我特别谢谢你。”
张闲向来大气,“这有什么好谢的。”
待者拿过来了一瓶JohnnieWalkerBlakck,当着张闲的面开了瓶,倒了酒。琥珀色的酒汁映着精致的酒杯,十足的诱人。
张闲修长的手指捏起酒杯,“单身鱼,喝过这种酒吗?”
单身鱼摇摇头,“我酒量不行,通常只喝啤酒、红酒,很小去碰洋酒。”
“尝尝,看看味道跟你想像的有什么不一样?”张闲挑起酒杯,放在唇边粘了粘。
张闲在大学毕业晚会上尝过一次JohnnieWalkerBlakck。一个阔少爷同学从他爸那里偷来了十瓶。没想到,这十瓶威士忌放倒了一大片。
年轻人平时就闹些啤酒,白酒的,那里经得起烈酒的推残。张闲是当时唯一没倒的女生。她喜欢上JohnnieWalkerBlakck了,嚷嚷着让她那阔少爷同学再给她偷一瓶呢。只是后来,毕业了事多,双方都忘了这件事。
单身鱼端起酒杯放在鼻子底下,轻嗅,眉头皱了皱,然后轻抿了一小口,放在嘴里细细地回味。
“怎么样?”
单身鱼满意地点点头,“入口时有点酸,有点辣。回味久了,带着碳烤的香味,有点意思。”
张闲也抿了一小口,直接吞下去。瞬间一股暖流沿着喉咙浸入脾胃,好爽。她向单身鱼介绍,“它的中文名字叫尊尼沃克,有红方和黑方两种。这瓶是正宗的黑方尊尼沃克。听过它的故事吗?”
单身鱼漠然地摇摇头。
张闲放下酒杯,眼睛盯着单身鱼,“它是全球首屈一指的高级威士忌,由优质的单纯麦芽威士忌调配而成。最让人感动的是要在严格控制的环境中窖藏最少十二年,才蕴酿出这种独一无二及香醇的佳品。十二年呀,我再过个十二年会是个什么样,难以想像吧。”
单身鱼凝神了一会儿,没答话。
“还告诉你一个秘密。黑方,作为表现整个色彩世界主宰的黑色,不仅意味着一种空无,更代表着一种无限可能的重生!在西方任何一个烈酒酒吧,或任何一个喜爱威士忌的男人的酒橱里,你都不难找到黑方。它带给男人的是一种梦幻般的迷醉感,一种无于伦比的依赖感。”
单身鱼的目光落在酒杯里,顿生好感。
张闲又向他举了举杯,率先喝了一小口。
凝视了一会儿,单身鱼抬起双眼皮,说,“果然是好酒!看来我以后得多多接触这种酒。”
放下酒杯,张闲靠在椅背上,“为什么男人喜欢酒?想过这个问题吗?”
单身鱼低低地笑了笑,“借酒烧愁、借酒提胆、醉死梦生,应该就这些吧。”
“我认为多数还是被酒的魅力所吸引。”张闲静静地说,“好酒就像美女,吸引你走进它的世界,品味它,需要它。它可以让你放松,让你安心,让你忘记忧愁,全身心地享受那一刻的岁月静好。”
单身鱼的瞳孔急速收缩,紧盯着张闲看了会儿。但他的眼睛看不透她的世界,她好难懂。他哪里想得到,和她喝酒都能喝出不一样的人生哲学。
作为BLUE—SKY的老员工,张闲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长的。他亲眼目睹了张闲从一个怯生生的羞涩大学毕业生,到意气风发的经理的整个成长过程。以他的智商,看不懂,唯有佩服!
喝了酒,血液畅快了不少,张闲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浮红。她把身体放开了些,轻轻地问,“对许竹的感觉怎么样?听说他老公也知道你们的事?”
听到问话,单身鱼原本隐藏的忧愁全涌现在脸上,颈上的喉结一上一下的来回。倾刻间整个人像掩埋在一种无法自拔的黑暗中。费了很大的劲,才从喉咙中挤出来一句话,“我喜欢她!”
张闲顿时愣住了。她知道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更何况这个人,他不能喜欢了。看到单身鱼痛苦的神情,她的心跟着也被刺了般的痛。
这一切是谁的错?许竹、单身鱼、张闲,还是洪靖,细细想来,好象谁都没错,又好象谁都有错。
单身鱼失恋了!
张闲找不到恰当的好词来安慰面前这个失恋的男人!
都说男人比女人更能抵抗痛疼,但愿单身鱼有自我疗伤的好法子。
记得白芬失恋时,张闲曾经大言不惭地嚷嚷着,“换了他一个,还有千千万万的排着队在等。”现在如果落在自己的身上,还能够如此洒脱吗?恐怕做不到啰!
张闲撑着下巴,偷偷地发呆。
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还是喝酒吧。
张闲朝单身鱼举起了酒杯。在她的鼓励下,单身鱼连喝了三杯,三杯酒下了肚,胆气上来了,说话不再掖着藏着的。
“张闲,我好痛苦。快四十岁的人,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女人,却不能相爱。昨天付副总来找我,才知道他们俩和好了。我还奇怪这些天许竹为什么不再打电话给我呢,现在全明白了。前一阵,她还说要和她老公离婚,原来这么快,就变心了。女人是不是都这么说话不算话的?”
被单身鱼这么一问,张闲更加不好意思。许竹的变心,有她的一份功劳。
她告诉他,“不是。我就说话算话。”
单身鱼继续发泄,“你听过我的初恋吗?”
“没有。”张闲摇摇头。公司里关于单身鱼初恋的故事确实有很多,版本各不相同。张闲想听听当事人的说法。
“那一年,我才进BLUE—SKY,在工程部做助工。那时候公司才创立,没这么多事。工程部就几个人,没事的时候我们四处串岗。我认识了生产线上一位做品检的小女孩。她长得很娇小玲珑的,说话声音也好听。鬼迷心窃,我竟然喜欢上她。我们经常约会,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逛公园,一起呆在树荫底下看言情小说。一切恋爱中男女干过的事,我都带着她做了。第二年过年的时候,她回老家过年。临别时,我们还相约等过完年,一起去迪士尼玩。”
“可是过了年,公司都开工了半个月,她还没回来。我打她的电话,老提醒我电话已停机。有一天,我实在是忍不住就去找她的主管问。她的主管告诉我,她不回来了,已经电话辞职了。我一听,头立马懵了。后来我通过她的好朋友要到了她的电话。她告诉我,她已经和别人订了婚,很快就要结婚。简直是睛天霹雳,自那以后,我再也不相信女人的话了。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又喜欢上一个,结果又是这么的雷同,难道我这人天生被女人抛弃的命吗?”
说完这些,单身鱼又连喝了三杯,说话明显带着醉意。
张闲安慰他,“只是你的运气不好而已。天底下,好女人多了去。记得有人说过,你的另一半正向你快步赶来。你的那位肯定已经赶得气喘吁吁,你就耐着性子,再等等。”
单身鱼扶住酒瓶,吐着酒气,“倒是这酒不错。真跟你说的一样,它就像美女,吸引着我,让我走进它的世界。估计它不会抛弃我,只要我去找它,它一定会欢迎我。”
张闲苦涩地往嘴里倒了一杯。她的酒量不错,但她从来不因为心里愁烦而喝酒,通常都是因为快乐而喝酒。今天陪单身鱼喝闷酒,破天荒地第一次。
放下酒杯,张闲望着单身鱼苍白的脸色,非常怜悯他。爱情这把无形的刀,伤人不见血呀。
“单身鱼,你是条汉子,别这样。人生不如意多了去,没必要如此计较。放开别人,也是放开自己。虽然世界很大,找心爱的人不容易,但还是有希望的。相信自己,也相信别人。喝完这酒,就忘了许竹吧。她绝对没有黑方尊尼沃克有魅力!”
单身鱼对她笑了笑,那笑容一丝比一丝凄凉,“说得不错。我相信单身鱼总有一天会结束单身!”
“对!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张闲又陪着他喝了一杯。
单身鱼的酒量真不咋的,昏昏沉沉地靠在桌子上打盹。
张闲拎着酒瓶子自斟自饮,却是越喝越精神,越喝头脑越清晰。
最近她无论在职场上还是在情场上,都混乱极了。难得有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的酒,让她静一静。
虽说工程部一堆子烂事,让她糟心。好象更让她心乱,反而是那个说要和她谈恋爱的人。爱情是魔咒!单身鱼是,张闲何尝不是呢?
0。7L的威士忌,快见了底。
张闲一手扶住着酒瓶,一手捏住酒杯,停在半空中。这酒喝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工作还要继续,生活还得继续。那些靠酒买醉的人知道吗?哎,人生都这他妈的这么没意思。
喝完最后一杯,张闲靠在椅背上休息。单身鱼似乎醉得不轻,伏在酒桌上打着轻鼾,进入了梦乡。
闲来无事,张闲拿出手机,一条条的翻看和Hawk的聊天记录。
孟红突然出现了。她从张闲的背后袭过来,吓了她一大跳。
孟红嘻嘻哈哈地,“张闲,来酒吧喝酒?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呀。哦,还是和单身鱼一起喝。喂,我没看错吧,出什么大事了?”
张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呢?你又来干什么?来酒吧不喝酒,干嘛?泡仔?想男人了?”
“我当然来喝酒呀。”孟红大咧咧地靠着张闲坐下来,“我是这里的常客,但我从来看过你来。”
“没有第一次,那有第二次。我今儿是头一回。可头一回就被你遇到,这几率实在是高。我怀疑你跟踪我。”
“嗨,我跟踪你!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孟红摸住酒瓶子看了看,“尊尼沃克,黑方。天哪,你就用这酒把人干掉的。你想谋杀单身鱼?”
“瞧,趴下了。”张闲朝单身鱼努努嘴。
孟红阴冷地笑着,“张闲,我很好奇。你喜欢单身鱼,打死我也不相信。单身鱼喜欢你,打死我还是不相信。你们俩到底在这喝得是什么酒吧?”
“尊尼沃克!小姐,你可看清楚啰。”张闲故意扭曲孟红的意思。
“切。”孟红靠近张闲,用力地嗅,“自己也喝了不少啊。单身鱼这人太怂,连个女孩都喝不过,不值得我同情。”
“可惜你来晚了,不然还可以帮他挡挡。他最近的心情不好,几杯下去,就成烂泥了。”张闲用手贴着有点发烧的脸。
孟红把手提包往沙发上一摞,驾起二郎腿,“男人买醉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女人。我猜是女人惹得祸,对吧?谁呀?”
“继续猜!”
“猜不出。熟人?”
对于孟红的八卦嘴,张闲知道不能告诉她实情。她知道了,就等于整个BLUE—SKY知道了。好吧,那就和她开个玩笑吧。
“因为你。”
“我?”孟红前一秒钟在兴奋,后一秒钟就冷却了。“少拿我寻开心。你还要不要喝酒,我请你喝。”
睡梦中的单身鱼听到喝酒两个字,突然崩出一句话,“我好喜欢!”
“听听,是吧!他好喜欢你。”张闲借题发挥。
孟红的嘴唇往两边一拉,笑得好难看,“他喜欢我?我这心里毛毛的。”
单身鱼又嘟嚷了一句,“真的。”
张闲哈哈哈地笑起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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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你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