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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吴名和商鬼不欢而散的同一时间,襄平城外的另一群人却达成了一致。
而就在这群人热血沸腾地聚集在桌案前签字画押的时候,对面的屋顶上,两个道士却一边悠闲地看着热闹,一边肆无忌惮地交谈。
若是吴名在这儿,就会认出这二人正是被他撵出郡守府的终南山道士。
“师叔,他们会成功吗?”年轻的道士问道。
“成功?呵呵,若这辽东郡守是个会受人辖制的,他也不会娶一个男人做妻子,而且这男人还是个鬼修。”年长的道士淡然答道。
“那您为何还用法术促成他们的密谋?”年轻的道士惊讶地问道。
对面屋子里的一群人之所以突然间热血沸腾,在争执了数天后终于达成一致,做出了行动的决定,就是因为年长的道士对他们施放了*术,使得他们忘记了原本的顾虑以及行动失败可能导致的恶果。
“我只是想看看这个辽东郡守会怎样应对。”年长的道士答道,“我们这一路行来,只有辽东一地能够做到秩序井然,使郡内百姓得到妥善安置。这当中固然免不了有那几名鬼修通风报信之力,但肯于相信并做出应对便足以说明此人的果决和能力,对百姓亦有仁爱之心。”
“但只有仁心是不足以成王的。”年轻的道士恍然大悟。
“是啊。”年长的道士感慨地叹了一声,“若是仁者即可成王,这天下又怎么轮得到嬴氏一族。”
年轻的道士随即问道:“师叔可是相中了这个辽东郡守?”
“先看看他明日如何应对再说吧。”年长的道士淡漠地答道。
第二天清晨,酣睡中的吴名只觉外面似乎有些吵杂,下一瞬,身边的严衡便猛然坐起,连带着将他也拽了起来。
“又地震了?”吴名迷迷糊糊地问道。
“不是。”严衡把吴名塞回被子,独自下床穿衣,“我出去看看,你继续睡。”
“这么吵,怎么睡啊!”吴名郁闷地爬了起来,习惯性地去枕头后面找自己的衣服,但摸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摸着。
一旁的严衡无奈地提醒道:“你昨晚穿着衣服睡的!”
“啊?”吴名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最里面的那身衣服正套在他的身上,已经被他压得全是褶皱。
对了,昨晚他去见商鬼,回来后只脱了外衣就上床睡觉了。
吴名还在发愣,严衡已叫来侍女,让她们取来新衣,帮吴名更换。
等吴名换好衣服,严衡已经站在帐篷外面和姚重说话了。
吴名这会儿还有些半梦半醒,走上前就直接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回夫人,又有些不开眼的家伙过来找麻烦。”姚重立刻躬身答道。
严衡本想拦住他不让他说,但姚重的反应太快,吴名开口一问,他就连珠炮似的把真相讲了出来。
在郡守外吵闹的是一群族老,有士族的,也有平民大姓的。或许是吸取了上一次叛乱的教训,他们既没携带武器,也没有使用武力——当然,以这些人的年纪,想用武力也没那个能力。一群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就在郡守府门前一站,便将地震的因由扣在严衡头上,宣称是他的诸多恶行惹恼了上天,这才降下灾祸,以示惩戒,只有严衡自刎谢罪,方可让灾难结束。
吴名侧耳一听,果然,外面那些人吵嚷的正是“严衡你快点去死!”“你不死,大家就要跟你一起死!”之类的恶毒话。
“想死还不容易!”吴名冷冷一笑,迈步就朝府门走去。
“夫人!”严衡伸手想要把吴名拽回来,却被姚重挺身拦下。
“郡守,这件事还是让夫人出面更为妥帖。”姚重挡住严衡,很是认真地劝诫道。
“你以为他会只是出面吗?”严衡恼道,“他解决事情的手段从来都只有一种!”
“那样不是更好?”姚重扬起嘴角。
严衡和姚重争执的时候,吴名已经走到了府门。
门外,一群糟老头子正声嘶力竭地振臂高呼,周围聚了一堆百姓在看热闹。
地震后,严衡就控制了城门,无论普通百姓还是士族富户都被限制出入。出城的限制相对要少一些,只要在城门处登记备案就行。可一旦出城,短时间内就别想再进来,而他们的房屋也会被郡守府接收,对废墟进行搜查和清理,以免有尸体残留在废墟当中,引发瘟疫。
郡守府并不会将这些房屋据为己有,之所以让他们登记备案,也是为了清理结束后,这些房屋可以物归原主,免得被旁人占据冒领。普通百姓大多响应了这一政策,反正他们家中一没余财二没余粮,就剩下一堆不能住人的破屋烂瓦,还不如交给郡守府统一处理,自己去城外的安置点避难。
也正因为这一点,如今的襄平城内已经没剩下多少百姓,就算有热闹看也来不了这么多闲人。之所以会出现里三层外三层地被人围观这种情况,究其原因只有一个——这些人来自城外,是这些糟老头子把他们带了进来。
吴名没有急着动手,目光一扫,先将围观的人打量了一遍,发现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只是普通平民,衣着、打扮、模样都没什么问题,只有少数几个人像是混在当中做搅屎棍的,正或小声或咆哮地鼓动人群。而在街道两边,还有更多的百姓更往这边聚集,显然是城门那边已经失控。
没见过血的士兵果然不顶事!
吴名心下腹诽,伸手将门外一名侍卫的佩剑拔了出来,迈步向这群老者走了过去。
他一露面,立刻有人认出他的身份,大声叫嚷起来——
“是严衡的男妻!”
“是那个煞星!”
“呸,煞星又怎样,有胆子他把我也宰了!”
“啊——”
最后叫嚣的那人话音未落,一道寒光便划过了他的脖颈,圆溜溜的头颅立刻从他的脖颈上飞了起来,紧接着,鲜红的血液便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将周围人吓得连声尖叫,紧挨着这人的几个老者更是被喷了满头满脸,有两个胆小的当场便晕厥过去。
“还有谁想死?”吴名甩了甩剑上的血迹,漫不经心地发问,“我满足他。”
“你……竟然敢……”一个老者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你知道他是谁吗?!”
“当然知道。”吴名嘲弄地扬起嘴角,挥手就是又一道寒光,将这名老者的脑袋也给送上天空,“死人。”
围困郡守府的族老顿时吓瘫了大半,外面围观的人群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吴名身后的侍卫亦忍不住谏言,“夫人,那是主君的叔祖!”
“这就是你们不敢对他们动手的原因?”吴名瞥了侍卫一眼,冷哼一声,转头朝这群老者喝问道,“还有谁姓严,全都站出来!”
“你……你还想干什么?”一名老者壮着胆子走了出来。
吴名打量了这人几眼,很快便灿烂一笑,“我记得你,新年祭祖的时候,我们见过。”
“你……”
老者没能说出第二句话,吴名手起剑至,硬生生将他拦腰斩断。
围观的人群顿时又爆发出一阵惊呼,一小部分人掉头就跑,但更多的人却选择了留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变化。
吴名没再多问,目光微转,又从这群族老里找出两张熟面孔,立刻举起长剑,将这二人的性命也逐一取走。
就在他举剑刺向其中一人的时候,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疾呼,“不许杀我祖父!”
呼喊中,一个矮小的身影钻出人群,朝吴名扑了过来。
吴名右脚一抬,就将这个身影踹飞出去,同时改刺为砍,将原本想要一剑刺死的家伙从脖颈从劈为两半。
“祖父!”矮小的身影其实是个十来岁的男孩,见祖父惨死,立刻惨叫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朝吴名扑去,“我跟你拼了!”
“拼你麻痹!”吴名想杀人的时候,从来不管什么妇孺老幼,但这会儿,他却没有直接将男孩斩于剑下,再次将腿一抬,一勾一带,便将男孩撂倒在地,踩于脚下。
“放开我!你这个恶徒!”男孩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破口大骂。但他明显在过于美好的环境下长大,连骂人都讲不出污秽的词语。
男孩的父母并没有露面,不知道是他擅自出场,还是有人特意加戏。
吴名冷冷一笑,抬头看向围观的百姓,扬声道:“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地震的可不只是辽东!从辽东到陇西,再至巴蜀黔中,无一地幸免!你们要是觉得辽东不安全,大可以往其他地方逃难,看看那边的百姓现在是什么情形,怎么过活!对了,走的时候尽量往西南走,可别去琅琊、会稽之类靠海的地方,因为那些地方已经被海水淹没,你们去了也只能看到一片汪洋!”
人群中立刻掀起一阵哗然,原本负责鼓动百姓的那几个人也被吴名杀人不眨眼的模样吓得不敢轻举妄动。
吴名却没有就此罢休,一边踩着男孩,一边用剑将落在他附近的一颗人头挑了起来,用另一只手拎住,举向人群。
“都仔细看看这张脸。”吴名举着人头,用法术将自己声音扩大了几分,“看看这肤色,这皮肉,再和你们自己家中的阿父阿母阿祖什么的比一比,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同?”
人群一阵骚动,很快就有一人接言道:“他可比我家阿父富态多了!”
“没错!”吴名用剑身拍了拍人头的脸颊,“你们家里的阿父阿母都在忍饥挨饿,哪里长得出这么多的肉来!”
“啊!”有些人还懵懵懂懂,有些人却已经发出了惊呼。
“再看看我脚下的这个小郎!”吴名松开脚,把男孩从地上拽了起来,“瞧这嫩白的小脸,结实有肉的小胳膊小腿儿,还有他身上的衣服、饰物……”
“放开我!凶手!强盗!”男孩奋力挣扎,但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
吴名根本没理会他那点反抗,一边说,一边将他身上的衣服和配饰全都剥了下来,一件接一件地丢进人群。
到了这会儿还敢留下看热闹的全都是胆大的,见吴名朝他们丢东西,立刻一窝蜂地哄抢起来。而抢到东西的人也很快就发现这男孩身上的衣物确实件件不凡,衣服是上好的绫罗绸缎,配饰是精雕细琢的黄金宝玉。
一名抢到金项圈的妇人把项圈塞进怀里便开始嚎啕大哭,“我的儿啊!若我也有这等好物,又怎会连个游医都请不回来,只能看着你活活病痛而死!”
她这一哭,原本还想上前抢夺金项圈的人全都迟疑起来,另一些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更是受其感染,或咒骂,或悲恸,看向场中老者和男孩的目光也渐渐变得不善。
见男孩身上已经只剩下一个肚兜,吴名便把男孩扔回地上,重新用脚踩住,继续对周围的百姓说道:“若是往日,他们享他们的福禄,你们过你们的日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干系不到谁。但现如今,天下灾变,你们居所俱毁,衣食无着,若不是严衡严郡守拿出军粮赈济大家,你们能安稳地守在襄平城内,只需干活就可填饱肚子吗?睁大眼睛,看看你们面前的这座郡守府!这里也屋倒房塌,也需要修缮,但至今为止,严郡守没分出一兵一卒给自己盖屋子,到现在还住着帐篷!”
说着,吴名便转过身来,一脚踹开虚掩的大门,让围观的百姓去看郡守府内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