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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堆问号,我坐在原地,等母妃回来。
我在考虑,要不要故意被母妃发现,然后哀求她教我武功,可是我又想着,母妃一直瞒着我,肯定有她的理由,想来想去,她回来了。
身形轻盈,衣袂飘飘,如仙似幻。
“母妃!”想学武功的心思占了上风,我跑了出来。
“燕儿?”母妃愣住,然后警惕地看看四周,见没人,方松口气,半蹲在我面前,“刚才发生的事情,你都当是一场梦,你什么都没看见,好不好?”
果然,母妃不想被我知道。
“可是,我都看到了,母妃,你教燕儿吧,燕儿好想好想学。”我百般恳求,可是母妃都没有答应,我耍起小孩子脾气,她干脆不理我了。
晚饭,她做好端给我,我不吃,她叹口气,走了。
第二天,我仍旧不肯吃饭,她继续叹气,但是不向我妥协。
第三天,我坚持不吃东西,她坐在我身旁,“燕儿,你要什么,母妃都答应你,可是这武功,母妃不能教,母妃起过毒誓,决不能将迦族的武功传给外人,请你理解母妃。”
“我是你女儿,不是外人啊。”我不明白。
母妃一脸凄楚,“燕儿,母妃早被迦族驱逐,而你,并没有得到迦族的承认,所以,母妃不能教你。”
“那母妃,你武功那样好,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武功再好有什么用,心被困住了,身怎么出得去?”母妃重重叹息。
“母妃,如果你答应燕儿一件事,燕儿让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求你教我武功。”我虽然很想习武,可是我更希望母妃不再日日叹息。
“你要母妃答应你什么?”
“你试着打开心,忘掉那个不值得你爱的人。”
母妃讶异地盯着我,“燕儿,母妃常常怀疑,你是否只有六岁,你的心智比母妃还要成熟,很多东西看得太透,说话也总是一针见血。”
“母妃,燕儿可是你亲生的,几岁,你可是最清楚的。”我亲昵地将头埋在母妃胸前,“不是燕儿看得太透,是母妃看不透。”
“看不透吗?”母妃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她搂紧了我,“燕儿,母妃答应你,会试着忘记。”
习武的事情,因为和母妃达成协议,我不再提起。
当我了解到为什么母妃隐瞒身手那么久,每日吃着很次的粗茶淡饭却从没想过离开冷宫去找东西,而我腿伤后,她频繁出去带回好吃的,就是为了给我补身体,而她自己却从不吃时,我的心里酸涩,那份浓浓的母爱让我感动,前世我的母亲因我难产而死,若是她活着,定会如母妃这样疼我。
当腿彻底康复后,我偷偷地去找了江云轩,在路上,从下人的议论中,得到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
江云轩的母亲彤妃在三个月前重得江沧羽的宠爱,江沧羽连续十日留宿落璃宫,清冷的落璃宫一夜间恢复繁华,众人对江云轩和彤妃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
没想到好景不长,三天前,有人发现彤妃和一个三等侍卫私通,江沧羽赶到落璃宫,正好看见彤妃和那侍卫全身赤裸地在床上颠鸾倒凤。
江沧羽一怒之下,刺死侍卫,将彤妃打入天牢。
一夕之间,盛宠变毒打,忍受不了的彤妃按下手印,承认勾引侍卫,被凌迟处死。
至于江云轩,经过滴血认亲确定是皇室血脉免于处死,却被禁足落璃宫,并从玉碟除名,贬为庶人,自生自灭,无诏永世不得出宫。
我着急万分,不知道江云轩如今怎样,要知道这样的打击,对一个成人都是灭顶之灾,更何况他仅是八岁多的小孩,身体还极度虚弱,短短的时日,失去母妃,失去父皇,失去尊贵的身份和地位,变成了卑微的阶下囚,他怎么承受得住?
以前我常去找江云轩,对他的落璃宫比较熟悉,看着外面有人守卫,我从河道里潜水,好在那水底破碎的铁网并没有人发现补好,我得以顺利潜进去。
偌大的落璃宫,没有一人来往,异常萧瑟。
我到处找着江云轩,却怎么也找不到。
我想不妙,他该不是想不开,寻了死路?
心急的我不听叫着他的名字,又不敢叫太声,怕被外人发现,引来麻烦。
我在落璃宫里找了一圈又一圈,却半个人影都没看见,我越想越怕,心里祈祷着他千万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当我再次找遍落璃宫的每一寸地方,都找不到他,我真的害怕了,望着那碧水的河水,有一个可怕的念头涌起,他该不会是自溺了吧?
我赶紧跳下水,憋足气,睁开眼睛在河道里来回搜索,当我搜遍河道也没找到他,我松了一口气,他没跳水,可紧接着那口气又提起来,他到底在哪里?
我边朝河岸游边四处看,突然,我看到不远处拱桥的桥梁和桥面相接的地方露出了一只小脚,我朝那小脚游过去,“江云轩,原来你在这里!”
我又惊又喜,顺着桥梁爬到他身边,可是他似乎没听到我的声音,也没看到我的人,他的眼神是茫然空洞的,他的双手死死的抱住桥梁柱子。
良久,他才发觉有人在他身边,他的双眸变得异常恐慌,身体抖个不停,“不要杀我,不要!”
“谁要杀你?”我心一紧,不可能是江沧羽,因为他要杀的话,就没必要囚禁江云轩,那么是谁如此毒辣,连个孩子也不放过?
“好多好多人……他们蒙着面,他们的刀上都是血……见人就杀……”因剧烈的害怕,江云轩声音颤抖,“你也是来杀我的,对吗?”
“江云轩,我不是来杀你的,你看清楚我是谁!”我强迫江云轩看着我,“我是飞燕啊,你说脸上有蝴蝶胎记的飞燕,我们一起摘荷花,我教你扎马步,我教你擒拿术,你都忘了吗?”
“你是飞燕?”江云轩恐慌的眸渐渐清明,他忽然抱紧了我,带着哭腔:“你真的是飞燕,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
“我是飞燕,我是。”我安抚着他,“那些蒙面人都走了,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话一出口,我心里也没底,我什么都没有,要怎么去保护他?
可是,现在能给他安慰和信心的,只有我了,我要让他有活下去的信念。
我说了很多话,可我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我劝他从桥上下来,可是他死活不干,我硬拽他,他因用力抓桥梁,指甲在桥梁上留下一道道划痕,后来见到指甲破了,手指头都流血了,也不愿意离开,我只能作罢。
我去找了吃的,游水送给他,他狼吞虎咽地吃着,仿佛好几天没吃东西。
“飞燕,母妃曾说过,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星星,照耀着地上她想念的人,你说天上的哪颗星星是母妃?”夜幕降临,繁星点点,一直仰头盯着天空不说话的他,突然开口问我。
我才恍然原来已经那么晚了,之前因为担心他,不敢离开他,可是出来那么久,母妃肯定会担心我,我应该回去了,但是我实在放心不下失去魂魄的他。
夜深了,万籁俱静,唯有流水的潺潺声,还有我和他清浅的呼吸声。
“母妃是被陷害的,她被人下了药,才会那样,我恨自己,没有力量救母妃。”江云轩的眼眶红红的,眼里闪过蚀骨的恨意。
“被人陷害?”我一惊,这就对了,彤妃刚刚重得圣宠,没有理由和一个侍卫搞不清楚,“你知道是谁吗?”
“皇后!”江云轩咬牙切齿地说,“她表面上温婉大度,实际上心狠手辣,太子欺负我,她当着我面斥责太子,背后却纵容太子继续欺凌我,可惜我到今日这般地步才明白。”
“现在能明白,也还来得及。”我安慰他。
“我好后悔,当初要是听你的话,不积极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韬光养晦,就不会树大招风,被人嫉妒,连累母妃遭此厄运。”
“你可以悔,但是不能放弃自己,你的母妃一定在天上看着你,她等着你为他平反,等着你将今日欺辱你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母妃真的会看我?”
“会,一定会。”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要怎么报仇?”江云轩毫无斗志,“我的性命时时有人来取,而我已是庶民,这一生都被困死在这落璃宫。”
“你还有我。”我坚定地看着他,“失去所有都不可怕,唯一不能失去的是那份复仇的渴望和活下去的信念,要不然你的母妃死不瞑目,你所受的罪也是白受了。”
江云轩看着我,我可以看出他心中起了狂风骇浪。
“不要一开始就认定自己做不到,你看那边,一滴水经过长年累月的滴落能够把底下那坚硬的石头都滴穿,只要够坚韧和坚持,没有什么不可能,相信我,如今的你就如那水滴,看似毫无力量,可是经过时日的淬炼,你定能让那些仇人尝到苦果。”
他终于点了头,那溃散的眼眸燃起希望之光,“那我以后要如何做?”
“还是我上次说的那些,首先是卑微隐忍,然后暗中学习文治武功,结交权臣培养亲信。”
“卑微隐忍,文治武功,再艰难我都可以学,可结交权臣培养亲信,我一个被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出这落璃宫的皇子,怎么做得到?”
我将勾践十年卧薪尝胆的故事说给他听,“国破沦为囚犯,勾践绝对不比今天的你惨,可他复了国雪了耻,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你今日是庶民,并不代表永远是庶民,只要你不放弃自己,何尝变不成第二个勾践。”
“燕儿,燕儿……”有人在叫我。
“母妃,我在这儿。”我赶紧应声,将因我那番话而思考的江云轩拖着,一起跳下水,游到岸边。
母妃忙上来拉我,“你这孩子,怎么出来那么久,你知道母妃有多担心?”
“母妃,燕儿知道错了,这是江云轩,燕儿的朋友,他出了事,燕儿不放心他,所以一直陪着他。”我把江云轩的遭遇简短地告诉母妃。
江云轩蓦地瞪大眼睛看我,“你叫她母妃,你,你们到底是谁?”
“听说过冷宫……”我想和江云轩坦白,却被母妃阻止了,我只能对江云轩说,“不管我是谁,我不会算计和伤害你,因为我们是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江云轩静静地看着我,良久,他伸出手,和我击掌为盟,“我信你,我们一辈子,都是朋友!”
*
“刺客在这里!”就在我和江云轩道别的时候,一队侍卫冲进落璃宫,将我们团团围住。
“不好,我只顾着找你,没有注意掩藏好自己的行踪。”母妃赶紧用白纱将我和她的面容遮住,懊恼地说,“燕儿,我们快走。”
“带他一起走,可好?”我拉住江云轩,问母妃。
母妃面露难色,“不行。”
“你们走,我没事的。”江云轩抽开我的手。
我说过要保护他,我不能抛弃他,他现在不是皇子,要是被有心人安上勾结刺客作乱的罪名,那是必死无疑。
“皇上驾到!”一道细长的声音响起,江沧羽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他看到一袭白衣面遮白纱的母妃,眼里狂喜,“六年了,迦云,是你吗?”
母妃身体一震,不回话,眼眸里瞬时一片清冷。
她的身形和迦云本就极像,此刻连眼眸的神情都有几分相似,要不是我知道她是母妃,我都很有可能会弄混,因为母妃的眼神有过悲伤,有过寂寞,却独独没有这份漠然。
“朕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来了,朕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等得好苦。”江沧羽走近母妃,母妃抓住我的手,点地一跃,刹那就离江沧羽三丈开外。
原来江沧羽最爱的是迦云,怪不得所有的皇子公主的名字里都有个“云”字。
我对他的爱嗤之以鼻,既然深爱迦云,为了又坐拥三宫六院?
这种爱,太廉价。
如果我是迦云,也会对他不屑一顾。
我看着母妃,觉得怜悯,她爱着人,一直爱着另一个人,她只是个替身。
不过,这个痴迷了那么多年的替身,似乎开始觉悟了,因为我看她的眸子里,对他,已经没有了情爱。
有些执念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却也不知何散,了无痕迹。
“我师父要我告诉皇上,彤妃是被人下药陷害,死得冤枉,六皇子无辜卷入其中最是可怜,请你彻查此案,还彤妃清白,还六皇子公正。”我在赌,江沧羽若真爱迦云,必听她的话,而母妃是不好开口的,因为母妃和迦云的声音不同,只有我来说了。
“她说的是真的?”江沧羽看着母妃。
我捏了捏母妃的手,母妃点了头。
“如果你能将彤妃案查得让我师父满意,才会有再相见之日。”我补充道。
“迦云,你又要走?”这一走再见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六年,江沧羽着急了,“你别走,我很快就会将案子查清,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母妃的手冰凉,我知道她的心也冰凉了。
我决定再说些什么,让母妃彻底地冰冻对江沧羽的那颗心,“皇上,我师父这一生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要她留下,你给得起吗?”
“放肆!皇上九五之尊,三宫六院,乃天理人道!”好热闹,连皇后也来了。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退下!”江沧羽阴冷地扫了一眼皇后,皇后战战兢兢地退到一边,不敢再说话。
“你给得起吗?”我重复问道。
“朕……”江沧羽深情地凝视着衣袂飘飘的“迦云”,“若你留下,朕许你后位,与你共看江山如画,你将是朕此生唯一的妻子。”
皇后的脸色刹时惨白,“皇上,不可!”
母妃的手愈加冰寒。
江沧羽看了贴身侍卫玄青一眼,玄青会意,立刻将皇后“请”走。
“那么其他的妃子呢,皇上打算怎么处理?”我追问。
“她们?”江沧羽有些迷惑,“自然是留在皇宫。”
“哈哈……”我笑得不可遏止,“这就是皇上认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只要许了后位,让我师父是妻子的名分,你还可以拥有很多的妻妾?”
止住笑,我正色道:“彤妃一案,我师父会静待皇上的彻查结果,还有,等你哪天想明白我师父要的到底是什么,而你能做到时,你才有资格求她留下。”
*
回到冷宫,母妃待在房里,沉默了三天三夜。
她不吃饭不喝水不说话,我故意练功从梅花桩上跌下来,她也没有从房间出来。
我知道她受了很大的打击,但我不后悔我对江沧羽的逼问,只有让母妃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替身,他爱的永远是迦云,可那份爱同样无法一生一世一双人,母妃痛到死过方可重生。
黑暗的三天过去,母妃把我叫进房,“燕儿,我们离开这里。”
我很讶异,也很欣慰,母妃终于放下执念了。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雀跃非常,我早就向往外面的大千世界,想要傲游一番,可是现在,我放心不下江云轩,若我离开,要见他一面,会相当的难。
“母妃,可不可以过一段时间,再走?”
“是为了江云轩吗?”
“恩。”
“我可以带他一起走。”
我找到江云轩,告诉他母妃的话,他摇头,“我不走。”
“为什么?”
“我要和那些害过我和母妃的人斗下去。”
“你会很危险,很可能会死的。”
“我不怕死,我只怕报不了仇。”江云轩攥紧拳头,“不,滴水善可穿石,我的仇,一定能报,你们走吧,不要担心我,我会活下去,我们一定会再相逢。”
我笑了,“很高兴你的选择,证明我没看错人,以前说的话都没白说,我暂时还不会走,我会继续留在这里一年,帮你把身体调养好后,我才会离开。”
江沧羽对迦云真的很重视,就三天的时间,给彤妃平反,追封她为彤贵妃,江云轩重入玉碟,成为皇子,解除了禁足落璃宫的处罚。
凤天皇后因被查出手下贴身宫女绿儿给彤妃下毒,让江沧羽大怒,皇后之位岌岌可危,不过绿儿一口要定是自己所为,不关皇后的事,再加上皇后父亲王丞相和哥哥王将军的力保,还有顾念到太子毕竟是储君,强动王皇后恐动摇国家社稷,方只惩治了绿儿,王皇后得以保全她的后位,但是江沧羽对她的信任已经大打折扣,令万贵妃协理后宫,分了王皇后的权,而万贵妃的儿子二皇子江云翔在十二岁生辰那天,被封为齐王,成为大夏帝国江沧羽统治时期第一个被封王的皇子,风光和地位直逼太子。
原来是太子一枝独秀,二皇子苦苦追赶,如今两人平分秋色,皇宫朝堂围绕他俩渐渐形成了两大对抗的阵营。
从云端跌入地狱,再从地狱爬回人间,个中滋味,只有经历的人才能体会。
江云轩在一夜之间成熟,他稚嫩的脸变得坚毅,纯净的眸变得沉静,但是在外人面前,他隐忍韬光,掩掉所有光芒,成为最普通的皇子。
江云轩按我所说,依附跟随江云翔,跟江云武明争暗斗,偷偷丰满自己的羽翼。
时光荏苒,在江云轩十岁生辰那天,我跟他道别。
他身体的毒素已尽数排清,如今的他,面容更加清雅俊逸,再长几岁,肯定是一代翩翩佳公子,唯有我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的坚韧如铁。
他说,遇到我,是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
他说,总有一天,他会如我所愿,得到这万里江山,不再屈膝任何人脚下。
宝剑锋从磨砺出,我庆幸,历经磨难,他脱胎换骨;
梅花香自苦寒来,我相信,剑破苍穹,他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