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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子琦望着宋其衍又跑回来的身影,有些无奈,又有些甜蜜。
终归这个男人的欢欣雀跃是因为一个叫靳子琦的女人。
然后她突然听到一声稚嫩的孩童大叫声,来自她隔壁的阳台。
“琦琦不嫁给怪蜀黍,琦琦是要跟某某结婚的,是某某的新娘!”
靳子琦闻声转头,就看到靳某某自己搬了把小板凳,踮着小脚踩在上面,正趴在缠满藤蔓的阳台边冲楼下叫嚷。
“怪蜀黍是大尾巴狼,某某不和你玩了!”
几乎一看到靳某某没人看管地趴在那里,靳子琦就慌忙跑去了他的房间。
等她推开门进去,就听到靳某某理直气壮地哼哼道,“琦琦最喜欢某某,琦琦说过要和某某结婚的!”
“琦琦是女孩子,需要某某的保护,但某某还太小,所以某某要找一个大人来先替某某照顾琦琦,对不对?”
靳子琦听到从楼下传来宋其衍连哄带骗的讨好声音,哭笑不得,但显然靳某某很受用这样的恭维,扭着小淡眉眼珠骨碌碌转动。
宋其衍一看靳某某被唬住了,忙趁热打铁,“你不是想要小鸟吗?你跟妈妈住到叔叔家里来,叔叔家里有个大农场,里面有好多小动物,都送给你了!”
靳某某扭头瞅瞅身后的靳子琦,又低头看看下面的宋其衍,苦恼地挠挠西瓜头,过了好一会儿,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着小嘴唇道:“那某某嫁给你吧!”
宋其衍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脸色跟吃了瘪一样难看。
靳子琦忍笑地把靳某某从板凳上抱下来,搂进怀里狠狠亲了一口,“某某怎么想到要嫁给叔叔?”
问这话时,靳子琦不忘幸灾乐祸地瞟一眼楼下受到打击的宋其衍。
“琦琦要和某某结婚,蜀黍又想和琦琦结婚,所以某某就和他结婚好啦!”
某某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背在身后,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靳子琦强忍着笑,摸摸那颗乌黑的脑袋,起身望向楼下满脸挫败的宋其衍:“宋其衍,你还要不要娶某某?”
宋其衍听了靳子琦捉弄的问题,太阳穴突突挑起,一个头两个大。
他觉得自己今天就是来被这娘俩当猴耍的,却也只能好言好语地供奉着。
谁叫那娘俩一个是他的小佛爷一个是他的小祖宗呢?!
……
如果说这突如其来的求婚对宋其衍和靳子琦而来算是惊喜的话,那么,对碰巧赶在这个时间点回家的苏凝雪和靳昭东来说,用“惊吓”来形容更为合适!
因为临时变故而没吃成饭的苏凝雪和靳昭东,轿车一开进靳家所在的这排别墅区,就看到宋其衍吊着一条手臂在自家楼下像无头苍蝇跑来跑去。
然而就在他们看得稀里糊涂时,宋其衍居然又跑回阳台下,冲着站在那里的靳子琦出人意料地来了一句“靳子琦,你要不要嫁给我?”!
靳昭东听得把油门当刹车差点一脚踩下去,幸好苏凝雪比他冷静淡定,及时提醒了他,不然车头就直接和车库的墙壁做了亲密接触。
哪有求婚这么莽莽撞撞的,连个最起码的钻戒都没有!
但靳昭东和苏凝雪关心的问题并不是有没有钻戒,而是这个宋其衍怎么就阴魂不散,一直缠着他们家女儿不放?
他们并没有忘记宋之任对这门婚事的反对程度,当初才有那么点苗头就被气昏过去了,这要是真决定结婚,还不把红事办成白事?
车里的夫妻俩各怀心思,就听到那一边自家那向来稳重自持的女儿也跟着大声回了一个“好啊!”。
这一下子夫妻俩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迅速地下车快步走出车库,心急如焚。
虽然苏凝雪和靳昭东的出发点有所不同,但结论却都是一样的。
——不愿意靳子琦嫁进宋家去活受罪!
结果还没走到草坪那块,就又听到小孩子大声的嚷嚷,两个人更加不敢再耽搁,小跑着想要去阻止这场闹剧。
这一路走过来,他们已经发现了周围有好事的邻居看过来了。
想到这事传开后就算想反口就麻烦了,苏凝雪的脸色愈加不好。
她正想要开口制止,却在抬头看见靳子琦脸上的笑容时停驻了脚步。
连本欲出口的严厉训词也堵在了喉间。
性格内敛的靳子琦从没这么笑过,即便有也是十几年前。
苏凝雪半眯起在商场上打滚练就出来的精锐眼眸,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站在自家阳台下仰着头的宋其衍,复而又意味深明地望向楼上的靳子琦。
而先赶过去的靳昭东一张脸都被周围那些望过来的目光看得要烧起来,这要再不制止这胡闹的两大一小,还不知道还折腾出什么事。
只是,未等脸色不豫的靳昭东阻止,他后头的苏凝雪却先开了口,只是唤了一声“宋先生”便别无其他。
甚至连语气也不如想象中那般恼怒,出奇的平静,似乎酝酿已久。
靳昭东不解地回过头,苏凝雪面色如常地越过他,兀自走到草坪边望着宋其衍,“宋先生,有些话与其问子琦倒不如问我这个当母亲的比较好。”
……
靳子琦没料到自己的父母会突然回来。
这时冷静下来才发现四周的阳台上三三两两有人正探着头在往她这里瞧。
想到自己刚才不顾形象地在阳台上大喊,不禁脸颊有些讪然的发烫。
看到楼下被苏凝雪叫住的宋其衍,靳子琦想替他说话,苏凝雪却一记冷眼扫上来,“先抱着孩子进去,站在那里像什么样子。”
苏凝雪的语气并不重,就像是普通人家的母亲教训不听话的女儿。
靳子琦不敢再多说什么,抱起好奇地碌碌转眼的某某,在进屋前看了眼宋其衍,却发现他竟然当着苏凝雪的面都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
苏凝雪自然也看出宋其衍的心不在焉,轻咳一声,“宋先生,不介意的话就跟我来一趟书房吧。”
说罢,就先挽着手提袋进了别墅。
宋其衍一转头就看到了靳昭东,比起以往来得更加恭敬客气,“伯父。”
靳昭东的脸色更加不好,现在他才知道这一声“伯父”预谋已久。
敢情这小子第一次跟他套近乎就想到有今天,才偷偷留了那么一手?
想到自己在商场打拼这多年,竟然被一个晚辈给糊弄了,靳昭东就不愿意给宋其衍好脸色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就走去别墅。
宋其衍却不以为然,春风满面地噙着笑,在靳昭东后面进了屋。
……
等宋其衍走进别墅,站在二楼楼梯口的苏凝雪就让他上楼。
苏凝雪已经换下那身职业工作装,穿着一身休闲装更添几分家居的感觉。
宋其衍不忘整整自己的仪态,确定不会太过冒失才跟着苏凝雪上了书房。
靳子琦带着靳某某下楼路过书房,并未听到什么大的动静,但心里还是有点紧张,不知道苏凝雪会跟宋其衍说些什么。
靳昭东回到家中就一直坐在客厅里看他从自己公事包里拿出的一叠文件,听到下楼脚步声就抬起头,冲靳子琦道,“子琦,我有话问你。”
说着靳昭东又扭头冲远远站着的虹姨吩咐,“带小少爷出去散会儿步。”
靳子琦看出靳昭东不想其他人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就把靳某某交给了虹姨照顾。
虹姨领走某某时,冲靳子琦暧昧地一笑,刚才她就在后花园里跟花匠讨论怎么修剪那些花花草草,宋其衍的求婚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靳子琦不免有些羞赧,但还是肃了肃神色,朝着客厅走过去。
“爸。”在沙发上坐下后,靳子琦叫了靳昭东一声,眼角的目光瞟到靳昭东搁放在茶几上的文件,却是和乔念昭早上拿到会议室的邮件内容如出一辙。
靳子琦已经猜到靳昭东可能跟自己说什么,因为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然,靳昭东沉吟了片刻就开口,“我和你妈本来打算和客户去吃饭的,中途却被一个电话叫回,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靳子琦不做声,靳子琦深味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你苏伯母说要解除昭儿和珩风的婚约,她无法接受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是自己的媳妇。”
靳子琦面色平静,“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乔念昭的事我向来不关心。”
闻言靳昭东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子琦,昭儿是你的妹妹,我不奢望你们能像别家的姐妹相互扶持友爱,但也想让你们和和睦睦地相处。”
“和和睦睦?”靳子琦望着靳昭东笑笑,“您觉得可能吗?撇开我丧失的那部分记忆,单就乔念昭爬上自己未来姐夫的床这一点,只要是个人都会在心里留下一道裂痕,您怎么还敢希望我们姐妹和睦?”
靳昭东沉默了稍许,才讪讪地说,“那件事过去这么久了,虽然是他们不好,但你也不能这么对待昭儿,这些东西足以毁了她现在的事业!”
“您既然认定这些事是我做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信任自己的时候,那份心寒和失落怎么可能无所谓?
然而,心寒之余,靳子琦却是冷笑地望着对面的靳昭东:“还是您现在是想说服我做点什么事来挽救?”
靳昭东被靳子琦嘲讽的眼神看得撇过头,“你苏伯母不肯相信我们说的话,除非是发这份邮件的人亲自出面说明,才能平息这股风潮。”
靳子琦眯眼一笑,站了起来,冷冷看着眼前这个称之为她父亲的男人,“所以,您想让我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承认是我出于嫉妒陷害自己的妹妹?”
靳昭东有些疲倦地揉着眉心,“人都要为自己做的错事负责,即便你是我的孩子,在这件事上我都不能包庇你,因为这一次子琦你,真的太过分了。”
靳子琦的双手握成拳头,指甲嵌进手心阵阵刺痛,只是不等她做出回答,已经有两个同样清冷漠然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不可能!”
“恐怕不行。”
书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
苏凝雪正从楼梯上下来,而宋其衍则走在她的身后。
两个人的脸色都显得格外冷肃,宋其衍绷紧唇线,冷冷地看着客厅里的一幕,而苏凝雪向来情绪不外露的脸上竟也愠怒浮动。
“伯父,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随随便便定人的罪是不是不明智的行为?更何况,您妄下断论的还是您的亲生女儿。”
宋其衍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靳子琦身边,两手插在裤袋里,已然呈现一种守护者的姿态。
靳昭东被宋其衍的话驳得面容窘迫,仔细想想倒真是他关心则乱了,望着靳子琦冷漠的神情,不觉心底升起愧疚。
“子琦,爸爸不是……”靳昭东站起来试图解释,却被靳子琦漠然打断。
“出面解释的事不可能,我没做过就没必要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靳昭东望着靳子琦冷淡的样子,心里愈发质疑那些邮件来源,“……这些匿名邮件真的不是你做的?子琦……刚才是爸爸武断了,给爸爸一点时间,爸爸会查清楚,还大家一个公道。”
“够了,”苏凝雪突然插话,不去看靳昭东的脸,“小琦,时间不早了,您先送宋先生回去吧。”
事到如今,要不要调查真相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经知道了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她父亲的第一反应是质疑她。
将近三十年的父女感情终究抵不过乔念昭含泪欲泣的哭诉,到底是她这个女儿做得太过失败还是靳昭东这个父亲太过偏心?
靳子琦送宋其衍走出气氛凝重的别墅,微凉的手就被宋其衍握住。
他并没往自己家里走,而是牵着她走在别墅区的林荫道下,许久之后才开口,“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婚礼?”
她诧异地看向他,他却认真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心头一悸,抛去那些复杂的心绪,想了想道,“都可以,不过更喜欢西式的。”
宋其衍在心里记下,紧了紧彼此相握的两只手,“想让哪位珠宝设计大师设计婚戒,帕洛玛*毕加索还是Beatriz*Biagi?”
靳子琦看着一脸严谨的宋其衍,失笑地错开眼,但被捧在手心珍视的感觉还是让她心里一暖,“其实没必要这么隆重,只要随便买一个就好了。”
宋其衍却不赞同地皱眉,“怎么不隆重了?结婚可是大事,一辈子就一次,难道你让我把你的行李从你家搬到我家就算是结婚了?”
其实靳子琦还真想说这样也行,但在看到宋其衍对婚礼这么期待时闭了口。
他们漫步在林荫道下,宋其衍一路都在兴奋地计划他们的婚礼蓝图,靳子琦走在他的旁边,静静地听着。
忽然,一辆白色的奥迪R8从他们身边掠过,那疾驰的速度掀起一地灰尘,靳子琦回头看了一眼,是乔念昭回来了。
宋其衍也许是因为心情极佳,所以对那辆无礼的跑车并未放在心上。
靳子琦却忽然停下步伐,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站在那里望着他。
“怎么啦?”宋其衍不解地转头看她。
靳子琦抬起他们紧握的双手,另一只手也搭在上面,有些冰凉的温度。
“宋其衍,你是真的确定要娶我了吗?”
她问得很郑重,就连手上的力度也随之加大,宋其衍却因此而拧起了眉头。
靳子琦回头望着靳家所在的别墅,目光潋滟波动,“知道吗?那幢别墅里藏了太多的秘密,并且很有可能都不是好事,也许你日后会因此受到牵连和困扰。也许到时我们并不没有想象中的幸福,靳家人总是性格怪异。”
宋其衍眉间的折痕越来越深,靳子琦却兀自说着,她转过脸,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真的决定娶我的话,你是永远不能反悔的。”
“靳家人不会离婚,即便是错误的婚姻,也要将错就错下去,直到踏进坟墓。”这恐怕也是我父母至今仍相敬如冰地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原因……
不过,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她无法跟人说起她父母那段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千疮百孔的婚姻。
“哪来那么多废话,怎么还没结婚就想着离婚了?”宋其衍不高兴地说。
被靳子琦握住的手用力一扯,在她踉跄地跌向他时,他抽出自己的手,揽住她的后腰,低头擒住她的唇,重重地亲了一口。
“你现在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有些得意地宣布自己的占领权。
靳子琦望着这个时而小孩子脾气的大男人,莫名地感动,主动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身体,脸贴着他跳动着心跳的胸口,“谢谢你,宋其衍。”
……
两个人走来走去又重新回到了靳家别墅的大门口。
“进去吧。”宋其衍绅士地替她开了门,站在那里目送她进去。
靳子琦往里走了几步又折回,看着宋其衍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下周四某某的幼稚园有亲子棒球比赛,你要去吗?”
宋其衍从最初的困惑转为最后的惊喜,高兴得有点找不到北,但很快就顾虑地指指自己受伤的左手臂,“这个不要紧吗?”
靳子琦笑望着手足无措的宋其衍,试探性地问道,“那我让尹沥去?”
“你敢?!”本还惴惴不安的男人立刻黑了脸,“我们一家三口他凑什么热闹,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一起去买准备用品。”
说完,不给靳子琦反悔的机会,就火急火燎地回了自家的别墅。
她还能隐约听到他边走边拿出手机打电话,“邹向,取消我下周四的一切工作行程,对了,查一下本城哪家百货公司的运动器械质量好?”
……
等靳子琦走回到靳家别墅时,就隐约听到里面传出的争吵声。
“如果不是因为靳子琦,我妈现在还在我身边,而不是为了替她……”
“够了!”苏凝雪近乎苛责的严厉声音打断乔念昭抽泣拨高的话语,“看来你的记性不太好,我说过,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关于那件事的一切。”
“为什么不让我说,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吗?”
“昭儿不要再说了!”靳昭东的声音不再如以往对待乔念昭那般和蔼。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帮着靳子琦,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因此失去了我的母亲和家庭,沦落到去孤儿院跟人抢饭吃……”
乔念昭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伴随着瓷器摔落在地的碎裂声。
靳子琦眉头一拧,不由加快了脚下步伐,因为她这些年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就在别墅里面!
只是在她刚走近的时候,突然从旁边响起虹姨的唤声,“大小姐你回来了?”
也因为虹姨那响亮的一声呼喊,屋内的吵声戛然而止。
靳子琦转头就看到坐在庭院秋千旁边吃零食的某某,而虹姨正站在她的身后,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宋先生回去了吗?”
“嗯。”靳子琦点头应了一声,但一双眼睛一直看着虹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虹姨就是故意在庭院里守着的,刚才喊她间接给屋里的人提了醒。
靳子琦瞟了眼坐在小板凳上吃得欢快的靳某某,那个位置,她以前经常坐下来喝下午茶,因为坐在那里听不到屋里的动静。
“虹姨,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瞒着我?”
虹姨被靳子琦审度着有些不自在,呵呵一笑,“我能有什么瞒着小姐的,最近天气有些犯凉,我得把小少爷带进去了。”说罢,就走去了秋千那边。
靳子琦也不再多问什么,转身打开门进去,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种静寂到诡异的气息,桌几上的青花瓷此刻正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而客厅里传来的是低低的抽泣声,靳子琦循声转头,看到的是坐在地上的乔念昭,蓬乱了长发,衣衫凌乱,眼影因为泪水而冲刷得漆黑一片。
一贯注重外貌的乔念昭何曾这般狼狈过?
靳昭东沉默地靠在沙发上,手搭在眼睛上,说不出的沧桑疲惫。
而苏凝雪则立在窗前,纱帘打下的阴影笼罩了她纤细的身体。
“妈,我回来了。”靳子琦率先开口打破了这静悄悄的紧张氛围。
苏凝雪回过身,脸上早已敛好了神情,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优雅淡漠。
苏凝雪在靳子琦的印象里就像是一朵冷艳的牡丹,高贵,优雅,不知人世间的疾苦,因为牡丹素来都被成为花中之王。
但现在靳子琦知道,这朵看似高高在上的牡丹,早已不如表面那样光鲜亮丽,怕是早已经在开始凋零,凋零在这场疲惫的婚姻里。
“子琦,跟我上楼,我有话问你。”
苏凝雪甚至连看都不再看地上泫泣的乔念昭一眼就要带着靳子琦上楼。
只是在刚跨上台阶时,她蓦然停下,偏过头,但没有去看客厅一眼,“如果想要守住现在拥有的,那最好安分守己,否则,十年前你怎么走进靳家的,十年后,我照样可以让你怎么从靳家走出去。”
冷清的声音在空荡的别墅里余音回绕,苏凝雪随即便抬步上楼。
靳子琦回身看了一眼因为震惊于苏凝雪的无情而睁大泪眼的乔念昭,这样的境地,不知道是不是不在乔念昭最初的盘算之内?
书房的门虚掩,靳子琦推开进去,苏凝雪正站在书桌边,她揉了揉额头,看上去有些疲劳过度,坚韧纤瘦的背影看得靳子琦一阵难受。
“妈……”靳子琦叫了一声,她想要追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在看到苏凝雪眼底的青晕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凝雪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在靳子琦走到她面前时,苏凝雪看着靳子琦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问道,“子琦,你老实告诉我,你真想和宋其衍结婚?”
靳子琦被母亲这么严肃地看着,不免有些窘然,但还是承认了,“嗯,与其在相亲宴上找个男人结婚,我宁愿嫁给他。”
苏凝雪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第一次抬手拨了拨靳子琦鬓边的碎发,动作有些生硬,她素来不怎么会表达自己对女儿的爱。
但这个动作在靳子琦眼里却让她鼻子有些发酸,她们母女都不是善于用言语表达感情的人,总是把自己的感情藏得太深,往往到最后受伤的是自己。
“子琦,你真的决定了吗?”
靳子琦没有回避苏凝雪的眼睛,认真地点头,“妈,你会反对吗?”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我反对也没什么用。”苏凝雪一生过于强硬,做事一向独断专行,唯一的弱点就是自己的女儿,“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这么做。”
“宋家你不是不知道,况且,宋其衍,你真的了解他吗?”
靳子琦把苏凝雪的担忧看在眼里,浅浅地笑了笑,“宋家如果太复杂,我们可以搬出来住,我相信他一定会照顾好我和某某。”
知道这么说苏凝雪也不尽然会信,靳子琦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额头那一块纱布。
果然,苏凝雪一看到就脸色骤变,“怎么受伤了?有没有去医院看一下?”
“今天下午出车祸,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抱住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一个男人会像他这样不顾一切保护我。”
“钻石,玫瑰,豪房豪车都有可能是假的,但命不会是假的,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我的安然无恙,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可以做到的。”
靳子琦握着苏凝雪的手,轻声说道,“我想赌一次,如果输了也不过是这辈子,那下辈子不选他就是了。”
苏凝雪轻柔地摸着靳子琦那块纱布,“傻瓜,哪有下辈子,一次错误就是一辈子,妈不希望你跟……”
后半句话苏凝雪突然噎住了,靳子琦却看到了她眼角湿润的水汽。
苏凝雪堪堪地撇开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回头朝靳子琦笑笑,“既然真的决定在一起那就好好准备吧,宋家,如果真过不去,妈可以去……”
靳子琦却摇摇头,制止苏凝雪的建议,“这是我跟宋其衍的婚事,就算宋老不同意也该是我亲自出面去说服,而不是让我的母亲低声下气去求他,如果我的婚姻需要我家人的委曲求全,再幸福也只是个空壳。”
苏凝雪看着靳子琦能独当一面,欣慰地颔首,宋其衍受伤的左手臂她刚才就发现了,却不知道竟然是为自家女儿伤到的,倒真的是她看轻了他。
和苏珩风比起来,宋其衍的确更值得靳子琦托付终生。
靳子琦从书房出来时,就看到乔念昭提着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
脸上花掉的妆容已经清洗干净,露出一张素颜,尹沥说得没错,安静的时候,她和乔念昭两个人的确相像。
乔念昭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只是怨恨地瞪了她一眼,并没说一个字就踩着高跟鞋噔噔地下了楼,而门口已经停着一辆轿车。
靳子琦看到车旁的靳昭东时眉头敛起,刚想下去手臂却被拉住,苏凝雪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书房门口。
“就让他们去吧,也许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说完,便回到书房合上了门。
靳子琦望着驶远的轿车,耳畔回响的是苏凝雪那句话,也许,乔念昭搬走,这个家恢复平静,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
翌日,靳子琦请了一上午的假跟宋其衍去买运动器械,其实也没必要买,因为幼稚园都会准备好,但因为他想买所以她就陪着一起。
但逛着逛着,宋其衍竟然心血来潮,硬是拽着她去买了所谓的亲子家庭装。
靳子琦望着自己办公桌上那三套亲子运动装,嘴角忍不住上扬。
本繁碌枯燥的上班时间也变得津津有味起来。
只是,这休暇的时光永远不会长久。
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你不想见的人自动找上门来。
而宋冉琴,就是在靳子琦心情最好的时候大摇大摆地来了。
萧潇敲了敲办公室门,在靳子琦说了声“进来后”才开门进入,只是萧潇还没告诉靳子琦外面来了宋冉琴,她的身体就被人一把推开。
“小心!”靳子琦想过去搀扶却是来不及,只能急声提醒道。
萧潇猝不及防地被蛮力一推,左肩重重地撞上一旁的饮水机。
就连摆放在饮水机上的杯子也应声落地,所幸是太空杯而没摔成碎片。
而罪魁祸首却浑然不知自己有多无礼,斜了眼撞到一边的笑笑,不满地嗤了一声,“没事瞎折腾,这是我儿子的公司,我见谁还要通报?!”
靳子琦在看到浓妆艳抹一身民国时期女性打扮的宋冉琴,眼角抽搐了一下。
不知从哪家沙龙做的铜钱头,身上穿着深暗红底绣牡丹的旗袍,过高的开叉露出穿着黑色网格的丝袜,弯起的手肘上挎着一只手工编织的小手袋。
虽说宋冉琴的文化素质可能不怎么高,但这些年阔太太的奢侈生活倒是让她的脸保养得光滑净亮的,外披一件皮草,倒真撑起了那雍容华贵的气场。
只是,十一月份的天气,穿皮草是不是还早了点?
当然,这句疑问靳子琦是不会问出口的。
靳家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的高素质教育告诉她,应该尊老爱幼一下下。
尽管心里怎么不待见宋冉琴,靳子琦还是得装装样子接待一下。
挥退了萧潇,靳子琦起身走过去。
出于基本的礼貌问道:“您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宋冉琴扫了眼一身白色OL职业服的靳子琦,一扬柳眉,开始踩着高跟鞋在办公室里慢悠悠地踱步,看看这又摸摸那的。
最后在办公室的书柜前停下不肯再动,指着里面摆放着的一尊踱金小人像,兴致勃勃地问靳子琦,“这是纯金的?”
靳子琦一直跟在她的后面,瞄了眼书柜,摇头,“18K镀金的。”
宋冉琴本放光的两只眼立刻没了兴致,哦了一声就走开了。
靳子琦心里暗笑,如果真是纯金的,那这尊小人像就别想在她这里待过晚上。
宋冉琴微蹙着眉头,左顾右盼了半晌,才到沙发上坐下。
摆出一副享福太太的姿态,等着靳子琦给她上茶服侍。
只是靳子琦仿佛没看到她眼里的暗示,自顾自地坐在她的对面,淡淡一笑,“需要我通知一下苏总吗?他现在应该在午休。”
“你这办公室的小日子过得倒挺滋润的嘛!”宋冉琴答非所问,靳子琦暗暗蹙了下眉,“这屋子装修花了公司不少钱吧?”
靳子琦也有些沉了脸,对于宋冉琴这意有所指的话,也懒得再跟她浪费口舌,直接回答:“这屋里的东西都是我自己花钱买的,至于基本的装修,公司每间办公室都一样。”
靳子琦绝对不会认为宋冉琴是关心自己才说的这番话,若真关心自己,就不会一进屋就给她摆出老佛爷接见宫女的架势。
也许是因为靳子琦说话的语气不若方才的和气谦逊,宋冉琴诧异地打量了她两眼,从鼻子里轻哼一声道:“能买得起这么好的东西,看来我们阿风给你的工资不低啊!”
靳子琦对这位老太不想再多说什么,想起宋之任之前评价宋冉琴的一句话:头发长见识短。她觉得还该加上几个字:小家子气!
宋冉琴煞有其事地又环顾了一圈,啧啧地满脸可惜,“一个人用这么大的办公室,你说你多浪费,回头我得跟阿风说说,让他重新安排一下。”
靳子琦冷笑一声,倒还真会替儿子省钱!
要真这么会持家,自己又何必每天都打扮得像只花蝴蝶到处显摆?
“您今天过来就是要评价我的办公室,然后去建议总裁怎么往我这里再搪塞几张办公桌的吗?”靳子琦问得不客气。
宋冉琴拢了拢身上的皮草,也不嫌热,微扬着下巴,高人一等的姿态。
“如果没有别的要紧的事,我会来你们这种名不经传的小公司?”
——就算再名不经传也是你自己儿子开的!
“今天圈子里可是在疯传你跟宋其衍的事,听说他在你家楼下大呼小叫喊着要结婚,把整个别墅区都搅得鸡犬不宁的。这没文化可真可怕,你说没留过学拿过MBA学位也怪不得他,可既然回了宋家,好歹也该在外面替宋家长长脸,尽干些丢人现眼的事儿!”
说着觉得口干舌燥,宋冉琴自己端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杯水,便喝便低声嘀咕,“哪路边摊买的茶具,做工这么粗糙……”
靳子琦早就彻底冷了脸,但宋冉琴却还肆无忌惮地指手画脚,“虽然现在阿风和乔念昭的婚事被搁置了,但如果你认为只要嫁给宋其衍就能跟阿风……尽管我也挺喜欢你的,但终归是生过孩子的,我家阿风身价清白,总不能以后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
“您既然都已经知道我要和宋其衍结婚的事,那么,您现在又是以什么立场来指责我们?姐姐吗?如果您是以宋家小姐的身份,我劝您还是省省,因为其衍跟我说过,他母亲直到过世就生了他一个,如果您是以父辈身份,那就更没资格了,您的儿子您当宝不代表别人不会当草。”
宋冉琴没想到靳子琦竟敢这么不给面子地反驳自己,不由地脸上一阵尴尬。
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话题,完全把靳子琦的话抛到了脑后,“你去告诉宋其衍,让他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给他公司的分红还算客气了,要是我,就把他这只不学无术的白眼狼赶出去了!”
“爸上次在游轮上说了,宋氏是交给阿风打量的,他没事凑什么热闹!”
说得振振有词,理所当然,毫无自知之明!
靳子琦这次也把不悦表现在了脸上,“您也说了是上次,其衍是宋老的亲生儿子,您活了大半辈子总该听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的儿子不过是外孙,姓苏不姓宋。”
“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宋冉琴诧异地瞪着靳子琦,靳子琦抿紧唇不语,靳子琦是愤懑地沉默,但看在宋冉琴眼里,那就是一种知错的态度。
于是,这位理直气壮的夫人又开始更加颐指气使,“既然在阿风手底下工作,就得好好帮衬着他,而不是胳臂肘往外拐,整天和外面的人谋划着抢走不属于你们的东西,知道吗?”
宋冉琴话音还未落,靳子琦就豁然起身,纤长的优雅身姿俯视着宋冉琴,有种说不出的强硬气场,一把夺过宋冉琴手里的茶杯。
“是您自己走出去还是要我赶出去?我和苏珩风四年前就彻底没关系了,您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说这种自以为是的话?”
宋冉琴抬头望着靳子琦一愣一愣的,一时间没从靳子琦的气场里反应过来。
“这些年尊称您一声夫人,也不过是顾及两家的面子,但是,这不代表我还认为我对苏珩风还有什么盼头。还有,今天我是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才对您保持着礼貌,不要逼我连基本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宋冉琴见惯了为了家族利益隐忍的靳子琦,哪看到过这么强势的靳子琦,心想这丫头是要造大反了,敢这么跟她较劲?!
宋冉琴心里气急,面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抬手指着靳子琦,因为生气而颤颤发抖,看着靳子琦的一张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好好好,跟宋其衍在一起还真长了脾气,好的不学偏学坏的!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给我等着,有一天那个二世祖不要你了,你千万别来求我们阿风!”
说着,宋冉琴便忿忿地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往外走,摆腰扭臀风情万种。
“夫人。”靳子琦突然在背后叫了一声。
宋冉琴停下脚步,一挑修得整齐的眉毛,站在门口,两手抱臂地回过头。
她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朝靳子琦嗤笑一声,姿态极高地斜睨着走过来的靳子琦,“怎么,现在想认错了?也不看我给不给你这个机会。”
靳子琦走到门口站定,看着徐娘半老不见风姿的宋冉琴,抿唇一笑,突然从身后拿出那只手工小手袋一把塞进宋冉琴环臂的中间。
“不好意思,我这里不是垃圾回收站,您最好还是自己带走,我不想再浪费宝贵的时间去找地方把它丢了。”
靳子琦这话说得接近刻薄,外面的员工看似认真工作,实则都低头竖起耳朵听着,这让宋冉琴更加觉得羞恼难挡。
死瞪了眼靳子琦,暴怒地扯过自己的小手袋,铜钱头上几乎要冒出火来。
靳子琦收了嘴角那抹敷衍的笑,绷了脸抿紧唇,转身进屋,砰地一声紧紧关上办公室的房门,碰了还杵在门口的宋冉琴一鼻子灰。
宋冉琴慌忙往后退了一步,捂着被震得麻麻的鼻尖,气得直跳脚,在门口大呼,“姓靳的,你就等着我们阿风不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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