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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狩猎
李初晖笑容一僵,很快又掩饰住了。
徐景昌毫不留情的拒绝道:“臣不敢高攀。”
昭宁帝没好气的道:“做我女婿哪里不好了?你休说见面有君臣之礼,他便是不做驸马,待长大了见了公主还不照样得行礼。做我女婿我还能亏了他不成!”
徐景昌不乐意,闷着不肯说话。
昭宁帝:“……”
掉头问庭芳:“他姓叶的,归你管,你说呢?”
庭芳淡定的道:“他身子骨弱,伺候不了公主。”
昭宁帝:“……”
昭宁帝不死心的道:“公主有的是人伺候,很不必劳动驸马。你也想有个好媳妇儿不是,他能娶着比公主更好的?”
庭芳道:“公主自是好的,也得彼此处的来才是。严姐姐哪里不好了,陛下还不是照例不喜欢她。”
昭宁帝被噎的半死,要不是当着李初晖,他就要问严春文到底哪里好了?温良恭谦让占哪一条啊?居然拿他女儿比严春文,你妹!
知道徐景昌夫妻是不会松口了,昭宁帝郁闷的道:“都是小气鬼!”
李初晖轻轻松了口气,叶晗如果此刻就与妹妹订婚,她的关注度就会更少。昭宁帝实在太忙了,忙的难以顾及后宫,所以登基几年来才有一个公主;忙的管不了孩子,所以他们很少能见着父亲。李初晖怀念在福王府的日子,可她知道回不去了。想要昭宁帝在日理万机后还能看见她,只能讨好太傅,以及更努力。明日的狩猎,她定要有所斩获才行。
次日,猎场上锦旗招展,徐景昌侍立在昭宁帝身旁,没有下场。自从上回遇袭,昭宁帝便没出过宫门,徐景昌怕改制下还有反弹,不敢由别人守护。刘达亦没下场,他得维持场内安全,没空玩小年轻的游戏。
昭宁帝被拒婚,心情不好,指着杨怡科道:“你们家学渊源,去猎些东西给大伙瞧瞧吧。”
杨怡科:“……”好好的他又招谁惹谁了?
又指邱蔚然:“你同你表哥一处长大,必是身手不凡,也去吧。”
邱蔚然:“……”表哥你又惹皇帝什么了?
昭宁帝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他早就不需要在朝臣面前装正经,有了威严的皇帝,再不必处处小心,更不需要时时刻刻正襟危坐了。才撒出心中一口邪气,就见庭芳穿着骑装,帅瞎人眼。李初晖立刻道:“太傅这身衣裳好看!”
跟着出来散心的赵太后皱了皱眉,她始终不喜欢出格的庭芳,偏儿子喜欢。昭宁帝越来越强势,她也越来越没有话语权,终是闭嘴不言,权当没看见。
昭宁帝冷哼一声道:“太傅至少猎一头黄羊,否则就别来见我。”
庭芳笑嘻嘻的道:“臣不敢丢赵总兵的脸,怕挨揍。”
一声锣响,围猎开始。昭宁帝在高台上,远远的看着场内,与不下场的文官们说笑。李初晖骑着温顺的母马在林子里逛着,她的目标很明确,逮只兔子就行。头一回打猎,不小心就越过了界,到了庭芳的地盘。见了庭芳才要打招呼,忽见她身边的小丫头,飞速的射了一箭,一只狐狸发出一声哀鸣,落地。
李初晖瞪大眼,指着小丫头问庭芳:“这是哪个?”
庭芳笑道:“这是小朵儿,君千户的妹子。”
李初晖不满的道:“太傅说了替我寻女师父的,有这么个好的,也不荐给我!”
庭芳道:“她做武师傅还差的远呢。”
李初晖兴奋的道:“那就做伴读!小朵儿,你愿不愿跟着我?”
小朵儿有些局促的看着庭芳。
被李初晖盯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庭芳只得道:“她不熟宫中礼仪,恐冒犯了公主。”
李初晖道:“我不怕冒犯,我就想要个陪我习武的人。太傅,你就给我嘛!将来我要她做我的仪卫正,也算有个前程了。”
庭芳无奈的问小朵儿:“你愿意么?”
被公主点名要,不愿意也得愿意啊!小朵儿只得道:“愿意。”
李初晖高兴坏了,到底还是个孩子,有了玩伴,猎也不打了,对小朵儿招手道:“来,来,我带你去见父皇,今晚就同我一起睡好不好?”
庭芳才打了两只兔子,被李初晖一搅和,也打不下去了,使人捡了兔子,送两个小女孩儿回营。李初晖拉着小朵儿一路跑到昭宁帝跟前,笑道:“我才问太傅讨了个精骑射的伴读,父皇看着好不好?”
昭宁帝笑问:“太傅又从哪儿挖出来的丫头呢?”
庭芳道:“君千户的妹子,她自己懒得带,甩手给我。才射中一只狐狸,就叫公主抢了。”
昭宁帝点头道:“不愧是君千户的妹子。叫什么名字?”
庭芳道:“她才得小名,公主看着赐个名字吧。”
李初晖想了想道:“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就叫君令仪如何?”
小朵儿恭敬的道:“谢殿下赐名。”
李初晖道:“我日常还叫你小朵儿,听着就亲切。”
昭宁帝哭笑不得:“这孩子想要个会骑射的伴儿想疯了。”
李初晖道:“谁让父皇不给我寻,我只好自家寻了。宫女们都不好耍,夏孺人好耍你又支她去教书。”
昭宁帝爱怜的看着女儿,自从严春文被废,她就比以往沉默许多。难得有叫她开心的事儿,乐的纵容。对庭芳笑道:“太傅又立一功。”
李初晖也是一肚子糟心事儿,宫务说是庭瑶在管,待庭瑶的重心早移去了容易生硕鼠的内务府。瑾妃是个面团,宫务自然而然的就落入了她手中。然而宁妃强势崛起,有辈分与儿子的优势,李初晖招架的异常吃力。加之庭芳待皇子公主们都是一碗水端平,总拿着极小的政务给她们姐弟练手玩。既然是政务,必然没有顺心的!什么京城下水道又给堵了,着人去清理,如何请民夫?被臭气熏死的民夫如何处理?等等等等,真是好事绝对到不了她跟前。好容易轻松一会子,自然可劲的折腾,从此点上看,她就是昭宁帝的亲闺女!
这厢说话,那厢徐清兄弟跟着一群皇子呼啦啦的跑了来,都说要看李初晖新得的伴读。大皇子听见说能猎狐狸的,登时不干了,缠着庭芳道:“太傅你不能偏心眼儿,我也要,我也要!”
二皇子跟上:“太傅,大哥有,我也要有!”
庭芳满脸黑线的道:“我就一个,给你们姐姐了。”
几个皇子哪里肯干,就把庭芳团团围住。庭芳被缠不过,就道:“我现要去打狐狸,你们要跟去看么?”
大皇子欢呼一声,就喊着弟弟们一起上,连带徐清都跟着了。李初晖才得了小朵儿,正欲显摆,也跑了。叶晗见哥哥姐姐们都走了,急的蹬着小短腿,也要跟着去。昭宁帝大笑着一把将叶晗抱回怀里:“等你长大了再去。”
叶晗不高兴的瘪着嘴,赵太后更不高兴。昭宁帝待叶晗比待皇子们还好,赵太后看庭芳的眼神更似祸国妖姬,恼的一甩袖子回离宫了。
昭宁帝也不去管太后,只管逗着叶晗玩。看在朝臣心里,比对了下昭宁帝的子女,众人都默默道:得,二驸马出炉了。又纷纷肚里盘算,怎么把徐清捞碗里呢?他父母的圣宠实在太过了,谁捞着徐清,谁家就平步青云啊!绝不能放过那条大鱼!
狩猎就没有不造假的,然而都在同一个场内,水平高低总是能看得出来。小朵儿使的是弩,方才打中狐狸当真是运气,但被人撵的乱窜的兔子还是能有些收获的。李初晖也打到了两只,按她的年纪,算很不错了。
跟着庭芳去猎狐狸的皇子们吵的二里外都能听见,苦了在后头撵猎物的人,得不停的赶才能保证猎物不被皇子们吓出狩猎的地界儿。庭芳马术极好,虽是放慢了速度,好叫皇子们跟上,却是怎么看着都赏心悦目。忽然草丛有动静,庭芳立刻拉弓、瞄准、放出,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护卫们都齐声叫好,一行人跑到近前,才发现是只黄羊。奉承话不要钱似的朝庭芳涌来,庭芳毫不客气的笑纳了。好歹天天被徐景昌虐,总是有些成就的。
拖着黄羊回去,昭宁帝倒吸一口凉气:“你居然真能猎到黄羊!”
大皇子嚷道:“太傅好快!我都不知道,太傅已经射中了。”
二皇子道:“我看到草丛动了!大哥你太粗心。”
三皇子道:“可是好多草都在动!”
庭芳心道:那是被吓傻了的兔子。
只有徐清大喊:“妈妈我要吃羊肉。”
全场爆笑,庭芳一脸黑线,尼玛怎么就生了个吃货,现在塞回去还来得及吗?
昭宁帝笑个不住,一叠声的叫人架炉子做烤肉。徐清立刻就兴头了,撒腿跟上了去拿架子的太监,叽叽喳喳的说烤肉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如何烤才香甜。老远还能听见他的大嗓门。徐景昌深吸一口气,徐家就风水不对。都是他儿子,怎么叶晗就乖的让人心疼,徐清就操蛋的想让人抽呢?
昭宁帝却觉得徐清活泼,嗳,老五怎么就是个儿子呢,小闺女只有一个,不够使啊!
第220章夏状元
此番狩猎,竟有几个公子哥儿表现不错,昭宁帝高兴的赏了一堆东西,众人心里就都明白,昭宁帝是真尚武的。中枢的官员还有一小半没补上缺,每一个人都一人至少干两人的活儿,累的够呛,难得出来消遣,没功夫打口水仗了。尚武就尚武吧,横竖有了徐都督,武将总要压人一头,尚不尚都没区别了。
眼看就要开恩科,各地的举子都汇聚京城。昭宁帝也没玩几日,就摆驾回宫。銮驾回城的途中,被天下读书人好一阵围观。昭宁帝坐在御辇里,外人是看不到的,唯有徐景昌与庭芳,一文一武,一左一右的随侍在御驾旁,被人瞧了个够本。
一个三十几岁、做寡妇打扮的女子,侧头对丫头道:“看,那就是太傅。”
丫头赞道:“生的真好。”
旁边有人插话道:“徐都督才生的好。”
那寡妇笑道:“好的是气度,不是容颜。天下比太傅生的好的女子多了,能有她这般本事的,却是没有。”
那插话的人抬头打量了寡妇一眼:“哟呵,来考科举的吧?”
寡妇道:“是。”
那人竖起大拇指:“有种!”
寡妇没说话,她夫君早丧,好容易把儿子拉扯成人,瞧见邸报就想来试试,哪知家族里带亲生儿子皆是反对之声,她也不理会,领着丫头,跟着旁的举子就来了。那些举人都奔着前程,不单不敢冒犯她,知道此回女科录取率高,朝中又有个叶太傅,对她很是照应。一路行一路交朋友,混到京中,已是友人成群。头一届敢冒头的女子,就没一个善茬,不过几日,都彼此混了个脸熟,只还不大对的上名号。其间好些个瘦马,横竖是拿来卖的,卖给皇帝做臣子,岂不比卖给官员做小老婆更划算?生意人家脑子活,好些老鸨带着女儿们来科举。其中一个正是夏波光往日的妈妈。居然叫她寻到定国公府,愣与夏波光搭上了线。
读书人见此情景,当然有骂的。骂的很难听却是不敢,这瘦马跟青楼……千丝万缕呐!上回骂叶太傅的人可是凌迟,谁敢触昭宁帝的霉头。
围观群众中,忽然就有一人大喊:“太傅!”
庭芳没回头,当街大喊她的人多了。
却是接二连三的有人喊她,喊着喊着就变成了江西话。原来是江西的举子们雄赳赳气昂昂的组团杀到,有江西的举子特欠扁的问:“太傅,会试考逻辑题不?”
登时万千杀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西科举团身上,会试的题型早就放了出来,江西人学过逻辑题了不起啊!
庭芳差点绷不住笑场,被她摸过的地界儿,生的人果然不同。
闹哄哄间,不知哪个举子,用帕子包了个果子扔给了庭芳。庭芳条件反射的接住,江西籍的举子们登时就炸了,纷纷扔帕子扔荷包,昭宁帝的车架上都中弹无数。围观群众看到有人扔太傅,胆大的妹子就开始扔徐景昌。一时间街头帕子荷包乱飞,五城兵马指挥使的脸都绿了,怒喝着维持治安,又催促銮驾:“陛下,街上不安全,还是快点回宫。”
昭宁帝无语的道:“徐景昌,叶太傅,你们俩给我进来!再呆外头我的御辇都叫人砸散了。”
庭芳夫妻被漫天的帕子围堵的无处可逃,麻溜的下马滚上了昭宁帝的御辇。
围观群众发出遗憾的叹息,看着御辇消失在了视野,不甘心的喊着叶太傅与徐都督,余音不绝。
此回叶家要下场的有一大群,豆青与豆芽也要跟着凑热闹,头一届真挺容易的,庭芳就没拦着她们下场。然而她们既要下场,再叫豆青豆芽便不大相宜。原也是当小名叫着,到发嫁的时候再认真起大名。两个小女孩儿都不想姓原先的姓,都被父母无情卖了,便是恩断义绝,质疑要跟着庭芳姓。庭芳只得与她们改户籍,放在了叶晗的户籍下做姑姑,豆青依着青自改名为叶云青,豆芽则根据芽的含义,改成了叶知萌。两个丫头兴头的得了新名字,跟着夏波光与翠荣翠绿去复习了。
九月中,会试正式开始。徐家一回扔出去六个考试的,幸而庭琇庭珊都刚生了孩子,想考也考不成,不然更加壮观。庭珮他们哥几个反而得从童生开始考,看着丫头们,羡慕的嗷嗷的。房知德带着一群娘子军奔赴考场,被众人好一阵笑。待到进了场,多半人都笑不出来了。第一场考的就是逻辑题,不经过题海战术的训练,逻辑题就能灭一大群。此时信息不畅,能得到江西那《五年科举,三年模拟》的逆天考题的并不多,除了江西籍的考生,便是做过几回的,看着题目都想死。
第二场考的是策论,不消写八股,然而“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标题是什么鬼?陛下你怎么不按四书五经出题啊!!于是又死了一批读死书的。
第三场考数学就更想死了,无数人默默流泪,叶太傅的书没看完肿么破?
第四场是专业考试,按举子报考的部门发放考题。房知德报的是海运衙门,考的正是海运相关,他落笔如飞,恶狠狠的想,此回他是凭真本事了,看谁还能蠲落了他!
豆青和豆芽报考的都是国企司,国企她们就曾参与创立,正确答案就是她们自己干过的活,跟开卷考也没什么区别。正在五军纺织厂干活的翠绿,都快闭着眼睛答题了,她在京城的浑水中没占着便宜,索性退出来考上一回,看那起子人还有甚话说。
其余的人就不那么美妙了,礼部是最好考的,可是报考的人数最多,因为礼部既不用考数学,更不用考逻辑,只消单考一回周礼与本朝礼制,算是给旧派读书人留下的通道。厮杀尤其惨烈。自问学问没那么好的,哪里敢去礼部挤,只得捡看着容易的考。哪知考卷那般难,简直考的泪流满面。
新式科举考试的时间倒比原先短,原先分三回考九日,如今消三日。然而出来时,大部分人都脚步虚浮,唯有江西籍考生,又很欠扁的边走边对答案。举子们好想冲上去暴打之。投胎是门技术活啊啊啊啊!
考卷飞速的改完,十月中旬放榜。昭宁帝取消了殿试,直接以会试成绩排榜,故能否考中与考了第几名,只有一次惊喜。翠荣清晨就在放榜处立着。身边挤挤挨挨都是人。此回参考的瘦马一大群,端的是才貌双全,把隔壁等放榜的男举子们看的呆了。
好容易等来了榜,女榜头一个便是京城夏波光,翠荣心中扼腕,到底是数学不如她。哪知再往下看,还是没有自己的名字。边上一个女声尖叫:“太太!太太!你是榜眼!”
翠荣扭头一瞧,是个素衣打扮的,正是那日在街上围观昭宁帝的寡妇。她轻笑一声:“哪日会会夏状元,切磋一下算学。”
旁边又有一人道:“我是孟尔秋,亦想比比算学。”
那寡妇顺着声音望去,是个年轻女子,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沈鹤鸣,家住京畿,孟探花问谁学的算学?”
翠荣再看榜,第三名探花果然叫孟尔秋,籍贯为杭州!翠荣一阵阵儿肝疼,人才济济啊!
孟尔秋笑着对沈鹤鸣福了福:“家父性喜算学,故来一试,见笑。”
翠荣只得继续往下找,终于在二甲第五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才松了口气。翠柳与翠绿也挤了进来,一叠声问:“看到我们了没?”
豆芽大叫:“啊啊啊,我在三甲!”
豆青道:“姐姐们都在二甲,你在三甲有什么好叫的。”
豆芽道:“我就叫!五十少进士懂不懂?我才十几岁,混个同进士很了不起了!你也别不高兴啦,同进士就同进士,能混上榜就不错了!”
豆青脊背一凉,回头看看,落榜的目光都快杀了她,顿时无语。
房知德挤的半死挤到跟前,先看榜单说明,才知道排名是按照前三科排的,最后一科乃分部门,还很有可能调级,不算在总分排序之列。男人间的竞争就激烈多了,虽重文,但喜欢数学的不在少数,最恨的是江西一群被庭芳操过的学霸,那榜单上前二十位十四位来自江西,房知德简直眼前一黑。找的头昏眼花,终于在三甲第一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基础不够扎实,果然不行呐!三甲……三甲……没脸见太傅,能重考不?泪流满面。
一脸血的挤出男人堆,扶着墙喊:“叶云青,叶知萌,你们在哪儿呢?中了没?”
吵吵嚷嚷的,哪个听的见?还是翠绿看到了房知德,跳着招手道:“三姑爷,我们在这儿!”
豆芽拔腿狂奔出来,抓着房知德就尖叫:“三姐夫!三姐夫!我中了同进士!豆青也是同进士!你呢?二甲第几?”
房知德膝盖中了一箭:“三甲第一。”
豆芽欢呼:“我们全中了!回家叫太太摆酒!”
沈鹤鸣眼睛一眯,歪头对孟尔秋道:“她姓叶,太傅家的人?”
孟尔秋笑道:“除了她家,旁人哪里个个能中。那夏状元怎地不见?她不来看榜的?她是谁家的?”
“叶家。”
孟尔秋怔了怔。
翠荣笑道:“我叫李翠荣,二甲上的。原是太傅的丫头。夏状元是太傅之庶母,她说自有报信的,才懒的来看榜,竟是真的不来。”
沈鹤鸣往榜上看了一眼,笑问:“夏状元与叶家小姐籍贯都是京城,怎地你在东湖?”
翠荣道:“夫婿原是东湖人。”
孟尔秋道:“东湖啊,太傅的封地呢。”
翠荣笑笑。
沈鹤鸣就问:“您能否替我们引见太傅?”
翠荣道:“太傅忙的很,倒是夏状元我可以问一声儿。”
沈鹤鸣与孟尔秋都道谢,那些上榜的,也纷纷围了过来,彼此认人,好不热闹。
房知德叹了一回,只能认命,怕人多小姑娘遇见拐子,从翠荣点起,直点到豆芽,人数都到齐了,看着把她们撵上马车,才架着车往家中去。
叶太傅家的喜事,喜报比房知德还快,大门口的鞭炮放的震天响,陈氏在家打转儿:“快开箱子,替你们姨太太裁衣裳!鹿鸣宴后,就是交际,她最爱鲜亮颜色,皮肤又最好,都给裁大红的才好看。”
话音未落,喜报又至,这回是翠荣的。刚好翠荣进门,丫头们喜子们一窝蜂的拥上前去,都要讨赏。紧接着是翠柳翠绿,跟着豆青豆芽的也都来了。越氏看着道:“我说了第一届容易吧!许多人都似我家一般不许考,第一回最容易过了!”
庭珊刚出月子没多久,忙哄道:“我这不是生孩子么,下回,我保证下回一定捞个进士回来。”
陈氏高兴坏了,她才认了豆青豆芽做女儿,这两个孩子就纷纷上了榜。陈氏差点孔雀开屏。全忘了还在孝中,拉着胡妈妈就说要办宴,要开整三日的流水席,孩子们太特么长脸了!四女皆入官场,这辈子值了!
第221章完结
李初晖带着小朵儿,来到了定国公府。放榜择的是休沐日,就是为了让考中的人家里可以欢庆。只不过徐景昌与庭芳休沐日基本不着家,也就旁的人凑在一起热闹了。李初晖使人抬着几箱礼物来批发,送的最多的就是夏波光。二人在一处玩了好几年,自是比旁人有感情。
李初晖笑的眼睛弯弯:“夏孺人,恭喜你了。”能够考中状元,才算真正揭过她昔日为奴婢的身份。贱籍早在律令中废除,但依然镌刻在人们的心中。孺人的敕命,表示着她依然只是侧室,但从今日起,便是她的新生。头一个女状元,必将名垂青史,千古流芳。
夏波光比想象中的平静,笑对李初晖道:“咱们家一群进士,方知太傅要求严苛之远见。那时的太傅也未必想的到今日,可有没有今日,她都会这般要求我们,故机会来临时,我们全都抓住了。”
李初晖听得此话,心中微颤。
夏波光笑道:“真是一个绝美的时代啊!”
李初晖问:“将来还会更好么?”
夏波光道:“会。缫丝机已遍布江南,户部预估今年的税收可以翻倍。王田下立竿见影的就是没有那么多造反的流民,固然还有小范围的冲突,可是比起之前好太多。朝廷平叛的银子,完全可以用来兴修水利,改良农具。工部有专门的农业研发处,蚕钟改良已见希望,稻种、麦种等也有人研发。没有意外的话,淮扬的大火不会再烧起来了。”
李初晖望向北方:“蒙古人也不会再打过来了吧。”
夏波光道:“他们敢来,就用大炮炸死他们。”
李初晖点头:“九边的兵士,可以入国企,他们也过的更好,我们也不用花钱养着。皆大欢喜。”
夏波光笑道:“公主开始参详政事了么?”
李初晖笑道:“跟着太傅的人,哪个张嘴不是政务?太傅就有本事搞的所有人兢兢业业。听老宫人说起父皇小时候,就是个混世魔王。现在哪里有一丝魔王的影子?只怕我的弟妹再听宫人闲话,都不会相信了。”
夏波光大笑:“跟着她压力太大了。出身那样好,长的那样好,偏偏比谁都玩命。害的我们不努力就似罪大恶极一般。”
李初晖也跟着笑:“讨厌的很呐!她怎么什么都会!最讨厌的是她还看书,还练字,还骑射。我看着她的工作日程表就头皮发麻。再看看父皇与徐都督的,已腿软的站不住了。”
“深有同感!”
李初晖赶紧结束这恐怖的话题,道:“你们家要摆酒吧?到那日我再出来,替你挣些脸面。我虽止是公主,但官场上能扯张虎皮做大旗的时候,就别客气。”
夏波光道:“公主说话似大人了。”
李初晖笑笑:“我九岁了,太傅九岁已出书了。”
夏波光道:“以她的脾气,她宁可九岁的孩子只操蛋。”
李初晖又是一阵轻笑:“九岁的公主不是孩子。”
夏波光看向李初晖,外祖谋反,母亲被废,心里的落差就足以让她长大。天家无父子,公主没有父亲,只有父皇。没有父母的孩子,除了逼迫自己长大,再无其它的路可以走。但公主终归是幸福的,些许磨砺,或能想的更开,过的更好吧。
李初晖觉得长大没什么不好,她渐渐识得人心险恶。可那份险恶并非捂住眼睛就不存在,早知道比晚知道好太多。皇家的公主,最不该有的就是天真。李初晖也看向夏波光,她该有自己的班底了!
傻子才会内耗,聪明人只会想法设法的抱团,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不管女科有多容易,能杀出重围的,都是人中龙凤。每一个人都知道女科有多么的孱弱,即便太傅巍峨的立在朝堂,官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排挤。这种情况会持续很多年,很多很多年,或许她们终其一生,都看不到心中期盼的那个结果。可是她们知道,踏出了第一步,就充满了希望。
女进士们将来难免为了各自的利益分了派系,但至少此刻时团结一致的。她们频繁的交际着,飞快的熟悉着彼此。她们都被分在了京城,没有外放。保守势力在地方上还很强大,一群刚得官的女人,出去就是死。昭宁帝奚心的保护着他的亲手种下的秧苗,女子分田、女子科举,这片土地上,将来会有半数人会成为他的绝对嫡系。这样架构起来的皇权,才坚不可摧,无所畏惧。她们现在还很幼小,但没关系,他等的起。他才三十岁,至少能活二十年。二十年,足够让他颠覆原有的官僚体系,足以让他给他的孩子,留下一个繁盛的天下。
秋收过后,便是核算岁入。银子一箱一箱的随着海运、漕运与官道押送入京城。户部核算出来的数目,一点点超过昭宁帝的预期,直飚到四千万两才停止。昭宁帝头一回后悔没有好好照顾太上皇,他应该孝顺点,让太上皇活到今日,看看他治理的天下,能收多少银钱!新政初使,岁入已翻倍,三年后呢?五年后呢?昭宁帝想大笑,似宋朝一般过亿的岁入,应该不是梦吧?他能做光武帝,不是幻想吧?笑过之后的昭宁帝,眼中又闪过泪花,大哥,你看的见吗?我真的把天下掰回了正轨;我真的能把我们的王朝,再推向高峰。
秋季蒙古的进犯的力量在火炮与连珠铳的攻击下,越发显的无力;五军纺织厂供完军需后,开始向民间销售衣服,京城的棉布与成衣价格狂跌。中枢的官员亲眼见证了工业的力量,强悍到无法抵御的力量。有人赞赏、有人畏惧、有人厌恶、有人怀疑也难免有人抨击和阻挡。但工业的步伐一旦踏出,利益裹挟的力量,就不再能轻易摧毁。它会沿着它该有的轨道,狂奔向前,再难回首。
一年四千万岁入的朝廷,令人恐惧。
至年底,中枢官员的空缺补至八成,朝中恢复了生机。又是一年大朝会,庭芳与徐景昌在夜色中出门,并羁而行。庭芳想起了多年前她们一起去大同的情景,单纯的聊着日常,全然不知前面的风险。那时候她们谁也没想到,可以并驾齐驱一辈子。
徐景昌的睫毛特别长,显得眼睛特别亮。徐景昌有些无奈,庭芳看他的眼神里,总带着三分调戏,可他偏偏就欲罢不能。强悍又娇俏的庭芳,只属于他的庭芳,与他一起,一文一武,权倾朝堂。
权力的滋味,确实令人迷醉。屹立在这个位置,徐景昌总算可以安心的想:再也没有人能龌龊的欺辱于她,再也没有人能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互为依靠,互为犄角,永不分离。
路上的官员遇见了这对夫妻,纷纷避让。被允许带刀策马入宫廷的二人,在众人的艳羡中,长驱直入,停在了太和殿前。
因缘际会错过了两次正旦的庭芳终于站在了她该站的位置。作为太傅,率文武百官朝贺。这一年的朝堂,不再是庭芳一个人孤独的战斗,正一品的太傅,正一品的宗人令,十几个个有资格踏入太和殿前的女官。庭芳勾起嘴角,我曾说要踏出一条血路,我曾说要点起星星之火,竟在我二十岁时便做到了。出乎意料的快啊!
昭宁帝端坐龙椅,居高临下的看着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礼仪毕,朝臣站起。北风呼啸中,皇帝的话会非常简短与套路。但今年,昭宁帝不想走过场。
他缓缓的开口道:“新政实施一年,卓有成效。朕感激众卿之努力。”
大嗓门的太监,接力的把昭宁帝的话复述至每一个角落。
昭宁帝继续道:“至始至终,朝中都有许多反对的声音。或因孔孟之道,或因祖宗家法。”
“然而支离破碎的天下,没有哪一条孔孟之道能够挽救,亦没有哪一条祖宗家法可以扭转。”
“新政或有太多不尽如人意之处,或伤及了无数无辜。但朕不能因惧怕,而止步不前。”
“蒙古的铁骑还在骚扰,西洋的炮船纵横海上。淮扬大火、京城动荡,回忆起来,至今让朕彻夜难眠。内忧外患中,朕不能再退缩。”
“前路固然迷茫,回头却是深渊。此情此景,朕愿做一次引路人。若不幸失败,至少给后人一个警示。告诉后人,朕死在何处;但也告诉后人,如果没有这份勇气,就不配做个帝王。”
“朕想做明君,与众卿共勉之。”
“生平所愿,到我死的那一日,再次见证属于华夏的盛世荣光!”
庭芳望向昭宁帝的眼神,充满了笑意。或许你谢我带来了全新的思想,我亦谢你纵容我入政治舞台。启用女子为太傅的压力,我能想象,但你还是坚持的做了。为了天下苍生,数次忍让。忍让我,忍让朝臣。你是我见过最荒诞,亦最有勇气的帝王。
肃、立、叩首。三跪九叩,示为臣服。我愿臣服,因为你能带着我,回到我梦寐以求的家乡。
前世今生,我都是强国的子民,我都是彪悍的叶庭芳!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