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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登时像被一只无形之手攥紧,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冲击的我几欲窒息。
“少主!”修竹嘶哑的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然而那个被利箭穿胸而过的人紧紧只是顿住步伐一瞬,下一刻,宋郎生抽出匕首,旋身挡住了接二连三袭来的飞箭。
坡顶之上,有几十个骑兵手持长弓,朝这个方向拉弦射箭,惶急之中,修竹已飞身扑来,挥剑替宋郎生挡了更多的侵袭,然而来者人数众多,根本撑不了太久。
我心中空荡荡的一片,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人已奔至他身旁扶住他,他的脸色惨白到极点,连站都站不稳,我上下牙齿不受控制的连连磕撞,“我,我去和他们谈,你,你……”
“他们的目标是我们,”他喘的极为厉害,胸前的血已染湿半裳,“公主……你先走。”
我怎么可能先走?
我反身挡在他的跟前,死死的揪住他的袖子,“我不走。”
宋郎生反手挡出了利箭,见挣不开我,徒然急促道:“我不会死,你先躲到一旁。”
“我不信。”
“阿棠,”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涣散的眼中泛起一股波澜,“这一次,你必须信我。”
他说完这句话,用蛮力将我推下草坡,我重心不稳,抓不任何东西,滚了十来圈才停了下来。一停下来,想也不想,立即爬起身往回攀爬而上。
我不信他,我从来不信他,就在今日,他还说那是他最后一次叫我的名字,可他食言了,他又那样唤我,他说他要与我恩断义绝,可他还是食言了,这生死关头,他把他说过的所有话都抛诸脑后了。
如果他就这样死了……我该怎么办?
只是这样想象一下,我都崩溃的无法呼吸了,对他的爱意与恨意早已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成碎片。
当我再度看到他们的时候,修竹的腿上亦中了箭,能抵挡住的乱箭越来越有限,而宋郎生的右臂也中一箭,已换为左手挡箭,可他并非左撇子,身体更是强弩之末,又岂能灵活挑开这没玩没了的箭雨?
要死一起死。
反正,我早已泥足深陷。
当我闭上眼拥住他的时候,这个念头占据了我所有的情绪和理智。
风卷起漫天飞草,片刻后,风过叶落。
所有声音都静止了下来,包括嗖嗖的箭声。
我不可置信的睁开眼,回过头,看到那些射箭的士兵已翻下马背,倒地而亡。
怎么回事?
幽幽月色中,我看到一个个身着公主府侍卫服饰的剑客朝我们奔来。
“少主,少主!”
“少主……”
“少主!!”
“……公主,”宋郎生的身体软软的倒在我身上,“你……怎么……总是不听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什么也说不出,再无声息。
“宋郎生?”我静静睁大了眼,不敢去探他的鼻息,生怕探不到一丝呼吸,“宋郎生!”
“少主还没死。”修竹抢步上前把了把他的脉,“公主,你若再抱住少主不放,只怕连我也救不了他。”
这时另外几个人也赶到了我们身旁,我泪眼朦胧的松开手,“你,你救的了他?”
“修竹家门三代行医,他是最好的大夫。”那个叫茂林的男子蹲□,小心翼翼扶起宋郎生,修竹慢慢的用短刀割断插在宋郎生身上的木制箭身,自袖中掏出方布银针,施了几处穴位后,果然延缓了血流的速度。
修竹额上冒出冷汗,道:“得先找一处安全的处所替少主取出箭头,再迟就来不及了。”
“离这不远有一家农舍,”茂林道:“那儿应当暂时安全。”
月凉如雪,月孤眠,初雪飘零,雪压庐。
茅舍不大,容纳不了太多人,宋郎生的其他属下都如坐针毡的在茅舍外来回徘徊,只有我在呆呆的赏雪。
茂林所言不虚,修竹确实是个好大夫,足足两个时辰,他把宋郎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蹲坐在茅舍之外,看着天上开始落下雪花,铺在幽幽青草之上。
这两个时辰是我生平度过最为煎熬的时刻。
我想到了某一年的冬天,京城骤降暴雪,我被大雪困在宫中回不了家,两日没回公主府。谁知当天夜晚,宋郎生一身落雪的出现在我跟前。
我诧异的问他:“这么大雪,你,你为什么会来?”
积雪都厚到没过马车的轮子了,他是怎么来的?
他打了好几个喷嚏,不高兴地嘀咕道:“你不回家。”
我一把将冰块般的他抱住,又是心疼又是欣喜道:“驸马,你真是……”
真是个笨蛋。
茂林推门而出,静静道:“少主没事了,所幸箭未中到要位,再调养几日应当无甚大碍。”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敢进屋打扰,继续守在屋外以防追兵找到,茂林见我站起身来,神情稍稍犹豫了一下,“公主进来吧。”
我越过他进到屋中,此时宋郎生正安安静静的闭目而寝,气息微弱。
我慢慢坐在他的身旁,静静的凝视着他的面容,长长的睫毛下是静宁的神色,这个样子既不像往日雷霆果决的大理寺卿,更不像心怀不轨的乱臣贼子,他的所有都让人猜不透,摸不着,可在不知不觉中总会被吸引,沉醉而不自知。
我忽然间觉得有些荒唐,当朝监国公主竟跟着谋反的驸马躲在这破旧的茅庐之中,而反贼们正守在门外,保护着他们的安全。
这时,修竹从里屋走出来,见我坐在床边,也不讶异,自顾自的打了盆清水洗净手中鲜血,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修竹,多谢。”
修竹愣了愣,“不必,救少主是我的职责所在……”
“多谢你能让我跟来,听到他平安无事的消息。”我低头,“从你们的角度来说,没杀我,已经很不错了。”
方才宋郎生昏过去的时候,有人甚至恨不得将我一刀剁了,修竹不仅制止住,还告诉他们少主的意思是要放我走。
可我坚持要随他们到这儿来。
“我只不过,是照少主的意思办事罢了。反倒是从公主的角度,没趁机杀了采蜜姑娘,也很不错了。”修竹淡淡一笑,他自己腿上也受了伤,走起路来并不方便,我问他,“采蜜怎么样了?”
“昏迷不醒,不过……”修竹回头看了看里屋,意有所指,话中有话,“早晚该醒。”
我恍惚点了点头,“是啊,早晚该醒。”
“公主所指的是采蜜还是少主?”
我仿佛从梦游里清醒过来,“我说的,是我自己。”
这一场大梦,该醒了。
生死之际,一切遵循本心,只为无怨无悔。
生死过后,一切恢复如初,该面对的还得面对。
不管是何缘由,不管真情假意,如今,谁也改变不了什么,挽回不了什么。
正如我生来便是襄仪公主,他前朝皇嗣的身份永远也改变不了。
我们回不到从前了,也不可能会有将来。
这一条鸿沟谁也无法跨越。
哪怕我开始愿意相信他了。
信他爱我,信他从来不愿伤害过我。
修竹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听懂,他道:“待天亮了,我们便会带着少主离开,不过,这一次,只怕不能带上公主了。”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修竹见我这般若无其事,约莫有些惊讶,“公主没有什么话要我转告给少主的?”
转告?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我已经相信他在那时并没有向我下毒,可我毕竟还是中了毒,只怕再也活不过几日了么?还是告诉他,当年在山巅之上,我告白的那个人,是他么?
若没有经过今晚,或许我会。
可我看到了他的心,又怎么忍心再去敲碎?
想到这里,我有些释然的笑了一笑,“你告诉他,我受你们挟持而来,虽为救他性命,却也是看在昔日情分上。如今他平安无事,往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他日兵戎相见,谁也不必再留情面。”
修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公主当真要我这样转达?”
我道:“这是事实啊。”
修竹静默须臾,叹了口气,“其实有时候,你以为自己是为他人好,但委屈了自己,珍视你的人又岂会真的好。”
我心中一颤,可他毕竟不能多说什么,仰头望着窗外满天飞舞的雪花,自漫无边际的虚空落下,“梅花雪,梨花月。”
我茫然的看着他。
“有一次少主他,忽然文绉绉的吟这首诗。”他勾起一抹笑,也不知道是为何而笑,“我原来不懂,今日,仿佛有些明了了。”
“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
“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我有些无意识的念着这句诗,像一股风,轻缓的拂过我早已如死水的心潭,泛起圈圈涟漪。
雪中梅花,月下梨花,相思之情从来不曾断却。
春天在一起的日子,不知不觉的过去了,直待分开了,才彼此感到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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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半夜,宋郎生服下药之后烧渐渐退了,安下心后,一日疲倦一同袭来,我也不知我是几时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这一夜安眠无梦,我太久没有睡过这样舒服的一觉了。
冰凉的雪花被风吹入屋中,落在我的脸颊上,再睁开眼时,金色的阳光从天际洒落在屋中,而莹白如绒的雪依旧纷纷扬扬,随风飘零。
是太阳雪。
这景致太过美好,我忍不住想要转头去看宋郎生。
然而,床榻空空。我呆了呆,倏然起身绕过墙一瞧,连里屋的采蜜也不见踪影,推开门,天地一片银白,整个草庐空无一人。
他们走了。
我回头望着屋中仍在燃烧的炭火,一刹那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虽已做好了准备,可真到了这一刻,挥之不去的苦楚再度揪住我的心口,那种熟悉的疼痛感又回来了,待一口鲜血呕出,我不由微微苦笑。
大限将至。
这一生走到此处,纵然不愿放下,终究不得不放下。
我拢了拢衣襟,踏着厚至脚裸的雪,一步步往回京的方向走去。
北风凛冽,纵是日光明媚,依旧抵不住侵入身体的寒意。
天色还早,荒野路上枝桠倒影重叠交错,我想起宋郎生吟的那首诗,想象着他吟诗的样子,居然觉得有些好笑,笑过之后,我自己也忍不住诗兴大发,“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
“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零泪无人道,相思空何益。”有人在我身后徐徐接道。
我回过头,但见修竹自一匹马上跃下,走到我的跟前,我诧然问:“你怎么会来?宋郎生出了什么事么?”
修竹摇了摇头,“少主还未清醒,是我自己来找公主的。”
我静静地等着修竹的后文。
修竹自袖中取出一只匕首,正是昨夜宋郎生所持,他递给我,慢慢道:“我想,少主本意应当是想把这匕首交予公主的。”
我接过那匕首,金色的鞘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发出夺目的光华,只是剑身已被磨损,想抽出来倒也费劲,“你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才去而复返?”
“昨夜事发突然,我一心只想着如何救少主,却把这事抛诸脑后了,”修竹缓缓道:“今日清晨又一心赶路,待走出一段,我才想到昨夜少主为寻这鞘险些丢了性命,那必是极为要紧之物,便拿出来细细观详,不料在匕鞘之中,发现了一件物什……”
他说到此处时,我也发现了匕鞘顶处有一条极有规律的圆缝,顺着缝隙旋开,果不其然,这其中内藏玄机,暗格里装着一个用丝绢裹住的东西,我一股脑倒出,打开丝绢,却见帕中躺着一颗药丸。
“这是……”
修竹道:“这是忘魂散的解药。”
仿佛冬日里的一声惊雷,在空旷的心野毫无预兆的轰炸开来。
我浑身僵硬,忆起昔日种种,一种不敢面对的真相呼之欲出,“忘魂散……有解药么?”
“有。”修竹道:“忘魂散原本就是一种为了将人控制于手的毒药,此药制出来时多半致命,施毒者为达成自己的目的,先是令人丧失记忆,待时日一到,若中毒者尚有利用价值,施毒之人便可用解药换取他们最终想要的。”
所以,昨夜,他为了这颗解药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是……为了救我么。
为什么?他不是恨透我了么?
彷徨在胸臆之间反反复复徘徊,直待修竹慢慢地道:“有些事,我原本并不愿说,毕竟公主与我们是敌对关系,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他淡淡笑了笑,“其实在两年前,我就见过公主了。两年前在灵山之上,公主窥见少主与帮众兄弟集会,后来遭袭晕了过去,那一个掌刀,是我打的。”
我心头一颤。
修竹道:“我原本是夏阳侯的幕僚,后来被指派给风离公子为他做事,那夜抓了公主的不是别人,正是风离公子。而在少主赶来前,喂公主服下忘魂散的也不是别人,还是风公子。”
“让公主中忘魂散,委实是侯爷的意思,他为风公子与少主一人准备了一颗毒药,目的便是为了试探他们是否当真愿与公主为敌。”
“公主中了风公子的忘魂散,这一切,少主并不知晓。”
“后来,少主闻风而来,并当着风公子的面逼公主服下药丸,那时,我与风公子当真以为那是忘魂散,少主是有心置公主于死地。”
“直到上月初,少主在得知公主所中的是风公子所施的必死之毒后,他就像是发了疯一般,夜以继日的赶至绥阳,去侯爷那儿换取解药,我才知道,那一夜,少主为公主所服的并非毒药,只不过是为了迷惑风公子与侯爷罢了。”
修竹每说一句话,我便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利刃割上一分,小小的药丸握在手心,炽热的几乎烫手,可我心底竟连一丝喜悦也无,“换取?他用什么来换取解药?”
夏阳侯处心积虑多时,又岂会是宋郎生说要解药他就能给的?
修竹摇了摇头,“少主与侯爷有何交易我哪会知晓?只不过……”
“只不过?”
“只不过,少主担心侯爷并非愿意替公主解毒,所以便要了两颗解药。”
“为何要两颗……”问到一半,答案已悄然浮上我的心头,一瞬间,我竟忽然问不下去了。
修竹低下头,沉声道:“少主他……他把他自己手中的忘魂散给服了下去……待毒发后,他足足昏迷了三日三夜,那三日我守在少主身侧,一直遵循他的话等他,待他醒来,见他失去记忆,确认是中了忘魂散之毒,才替他服下解药。”
凛冽的寒冷迅速灌满整个胸腔,我感到手指在轻轻颤动,“他这么做,若解药并非是真的……”
修竹轻轻道:“这话我也问过,少主说,那陪公主一起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骗人。”我这一声喊出来,才惊觉自己声音沙哑,“他不是前朝皇嗣么?他不是要报他的血海深仇么?他不想要图谋整个江山……”
“他不是,”修竹斩钉截铁道,“他不想。”
“他若是想,就不会一清醒,连一刻也不敢耽搁,没日没夜的赶往京城。”
“他若是想,就不会不顾及他的身体能否经受住不眠不休的颠簸,只为更早一些见到公主。”
修竹看着远方起伏不平的天际,“他只不过想不到,在他带着他用命博来的解药回到公主府时,等待他的,是公主蓄谋的埋伏与杀戮。”
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我想起了那封信,在宋郎生离开之时写给我的那封信。
他说:盼你不论记起何事,都能信我如初。
可昨日当他赶至公主府,眼见我陷入废墟时失魂落魄的模样仍历历在目,那时我在做什么?我站在高处无动于衷的想,他为何要演戏,他究竟有何企图?
他说:宋郎生自钟情萧其棠那天起,心便未曾动摇过半分。
可我却对他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只不过,经过昨夜,我能看得出公主对少主并非是那般绝情寡义,虽说这其中关节我也未能想通,然而这世间原本就有许多事不能只信表面所见所闻。”修竹说完了他想说的,翻身踏上了马,“事已至此,修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见他就要离开,我赶忙叫住了他,“为何要帮我?”
“我是侯爷的幕僚,过去是,如今也是。”
修竹勒紧马缰,骑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对我说:“还有一件事忘了告之公主殿下,公主中毒已深,这忘魂散的解药服入之后必遭锥心之痛足足一日,一日之后,中毒期间所经历之所有皆会尽数忘却,此生都无法再想起,包括今日我对公主所说的话。”
我只觉得周身彻骨生寒,修竹平和的面容下仿佛隐藏着另一种灵魂,“你……”
“今日距公主中毒之期整好两年,若过了今夜公主还未能服下解药,那便当真是回天乏术了。”修竹的声音隐没在东风中,“公主殿下……后会无期了。”
话音一落,他扬鞭策马,我想要追上前去,却是双腿动得麻木,刚踏出一步便跪在雪上,眼睁睁的看着他绝尘在茫茫荒雪之中。
我茫然的坐在雪地中,望着四面不着边际的雪峰,如同坠入冰窖,再也找不到暖意。
修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是夏阳侯的人,所做的一切,只为利益,不为怜悯。
这荒山野岭,方圆百里,便是走上一日一夜,都找不到一个能够帮我的人。
而这解药固然能救我性命,服下同时也就掐断了我对宋郎生的情义。待我醒来,只会记得是宋郎生逼我服毒,而这两年来他对我的种种好,皆如云烟消散,再也记不起来了。
一切又会回到开始,我会满怀怨恨和太子弟弟一起,对宋郎生赶尽杀绝。
而宋郎生更会彻底斩断与我最后一丝情义,走上那条他本不愿去走的路。
我踉跄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顺着修竹离去的马踏雪痕走去。
我必须找到宋郎生。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他他。
我要告诉他我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妹妹,我要告诉他从未有一个人会像他这样深深的烙在我心上。
我不想再看他受伤,更不能再去伤害他。
我无法忘却这两年时光,更不愿忘记……他爱我。
我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解药,风雪犹如鞭子一般抽打着我,奇怪的是,迷茫的心绪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向着那个方向一直走,恨不能让时间停滞,直待我找到他为止。
时间不断在流逝,直从艳阳走移残阳,雪却越下越大越下越密,天地间像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白网,莫要说雪痕,甚至在我回过头时,连自己的脚印都无影无踪了。
寒风刺骨,风如尖针一般穿透我的心,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流逝,饶是理智不断告诉自己必须找一处避雪之所服下解药,否则只怕不待毒发,我就该活活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我抬手抹去蒙在双眼上的冰雪,到最后,整个人都仿佛不属于自己了,遥遥望去,漫天世界都泛着白光,而灵魂仿佛前一刻就要飘起来,然后,被这灰茫的白所吞灭。
我勉力勾了勾自己冻僵的嘴角。
我想,万一过了几日要是被宋郎生发现我冻死在这儿,让他看到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微笑的,会不会就不那么难过了。
就在我瘫向雪地之际,一双宽厚的手稳稳的扶住了我。
一件狐裘随之覆裹住我的全身,带着温热的余韵,渗入四肢八骸。
未待我看清来人,但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并将我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之上。
我呆呆的,愣愣的,看着胸前还隐隐约约渗着血的蓝衫,心便如隆冬化作一汪春水,自眼眶慢慢的滑落下来。
根本不需要抬头去看的,这温软的气息,天底下绝无仅有,唯有一人。
从十三岁那年,他自洞口跃下,伴着纷乱的枫叶落到了彷徨无助的少女身边,自此以后,他便落在了她的心上。
他能在千千万万盏天灯中寻到她的那一盏彩虹灯,然后把她从重重烈火中救起,气势磅礴地说:“我乃大梁驸马宋郎生!谁敢拦我!”
不论我迷失在何处,他总能找到我。
我缓缓抬头,纵然他的脸色苍白到极点,头发被狂风吹得凌乱,容色却依旧是那般秀雅绝伦。
他慢慢的往前走,不知道要走到何处,寒风中,我靠在他身上,浑身酸软动弹不得,事先想了那么多话,此时竟只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因为你在这儿。”
他的声音很轻。
心口好像有什么要溢出来,又仿似被抽空,“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你在这儿,我能去哪儿?”
他搂住我,不留一丝空隙地贴着。
我不敢眨眼,任由自己的泪水狼狈的不住滴落,“你……你不是恨透了我,怎么不陪你的采蜜,却还还要来寻我?”
他顿住脚步,静静垂下眼凝视着我,然后,轻柔而又小心翼翼的拂去我眼角的泪。
“我的小妹妹就在这儿,你要我上哪儿去?”
————(本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再问我是不是BE了啦,我怎么会写BE!
我怎么可能会让驸马在仇恨中和公主纠缠下去?
驸马不从容智慧,谁来治公主的矫情病晚期?
写到这个时间,喜欢驸马的给我么么哒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