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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裕康典行并不在侯夫人名下,是另外的几间铺子里凡是有滞货的,皆是抵给裕康,这才查到些眉目。”罗五祥说着,见锦依不太明白的样子,又解释道:
“典行里除了收取抵押物挣些手续钱,其实最大的利润是低买高卖。有的是别人押的死当,过了期限便可由行里自行发卖。还有就是,有的店铺卖不出去的货,也可押给他们换些资金周转。有些到期来不及赎回的,便由典行做主卖掉了。一般的典行都有自己的出货路子,卖的价格也不低。……从中最少可赚两三倍的利润。”
“但押货的价格一般极低,侯夫人这六间铺子,都是米行和绸庄,每月都有大批的货物抵押到裕康典行,价格只是进货价的三成不到,从不赎回,都是死当,因此那几间铺子每年的营利才那么少。这倒像是做买卖的自家出成本,让别人挣银子的意思。”
锦依便问,“有查到这间典行的东家是谁吗?”
“查是查到了,是威远侯府的产业。……但是,威远侯长年在西北驻扎,并无家眷在京,府邸只是留了几个老仆人照管。”罗五祥顿了顿,从容说道,“而这裕康的冯掌柜,每个月都到府里来找侯夫人交账。”
锦依明白了,那六间店铺只是个幌子,不知从哪里进的货,价格极低,但自己不赚利润,免得招惹风声,便抵到裕康去出货。
威远侯,……驻扎西北,她的思绪有些飘远。
华景朝的四侯,只有秦府两侯在京。
自从北边的乌丸人被忠义公祖逊赶出河套以北后,皇帝便派遣了新晋封的安边侯驻守北塞。
而威远侯一门,已驻扎在西北近百年了,除了隔上几年回京述职,族亲旁支都在西北。锦依的长姑母,便是嫁给了这一代的威远侯樊宁,已育有二子一女。十几年来,一直未曾回京。
锦依思量,许氏将母亲的私产,不知使了怎样的手段,尽数转至她自己的名下。这件事,她一个内府妇人不太可能做得到,庆荣侯似乎对此也并不十分知情,必定还有一个人在暗中帮她运作。否则,她怎能与远在西北的威远侯扯上干系?许氏的母家,蔡家也没有这个能力。
罗五祥说完,便一直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看她一眼。
锦依坐在椅上,双手虚握,右手食指轻敲左掌心。过了片刻,她抬起头来,温笑着道:“罗掌柜辛苦了,你先回去吧,过几日待我想好了再叫你进来。”
罗五祥恭敬地点点头,站起身来行礼,芊陌带着他退了出去。
锦依照旧到小厨房里给锦琛做剪秋罗糕。这几日的糕中她又加了些眉豆,吃些来清香甘甜,锦琛每日都巴巴地等着听言送糕。
锦如昨日就留在左相府过夜,佛图也已经让余嬷嬷派人来收走了。锦依一时闲了下来,反倒觉得有些不习惯。
到房里坐下,拿了医书翻看,继续斟酌着给王妃写药膳食谱。
快到午时,锦依给老夫人做了药膳,带着巧薇往福禧堂去了。
福禧堂里安安静静,门外的小丫头神色有些慌张,说老夫人去长渊阁了。
锦依有些奇怪,不知出了什么事,便与巧薇又往长渊阁去。
长渊阁里已乱作一团。
锦琛躺在暖炕上昏迷不醒,嘴角流着涎水,肚子挺得老高,身子时不时的抽搐一下。
谢氏在旁已经哭得晕过去几次,每次醒来,又是抱着锦琛的身子痛哭。
丫鬟见事不好,早已去禀了老夫人。老夫人听了大惊,玫夫人当时正在陪着她说话,便搀着她一道赶过来。
见了锦琛这样,都是吓得两腿发软,老夫人只有锦琛这一个嫡亲的孙儿,见他气息奄奄,不禁想起四子秦致然死前的样子,不由得老泪纵横,悲呛着喊道,“然哥儿,母亲对不住你啊。……”
一声“然哥儿”又把谢氏惹得悲上添愁,心如铰痛,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玫夫人见这二人只知哭泣,忙道:“快请依姐儿过来瞧瞧吧。”
谢氏的丫鬟纹菊正要赶去扶堇轩,门外传来许氏的声音,“慢着!”
许氏和锦绣从外走了进来,先看了一眼炕上躺着的锦琛,许氏对老夫人说,“老太太,琛哥儿这病,一直是锦依医的,她毕竟才习了几年医?连那么多医师看过都治不好的痴症,怎么到她手里就莫名奇妙的好了……”
许氏迎着老夫人疑惑的眼神,又道,“前日老太太说了那番话,我回去就仔细想了。如今锦依在建邺城里医术是小有名气,她便理直气壮地到处替人看病,若是看好了,是她的功劳,若是看不好,岂不就是咱们家里的罪过?”
她缓了缓,又说:“再说,她的医术也未必就真有那么高明。别的大夫治不好,起码用药手段温和些,我听说她还给琛哥儿行了针。……或许就是因为她医治过猛,琛哥儿前几日好起来,兴许就只是回光返照,如今这样,怕是不好啊。”
老夫人听了,不由得脸色大变。
许氏见她意动,似是极为难的样子,皱着眉,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更何况,……锦依自幼被送走,心里难免有些记恨,若是她心里存了什么不好的念头,在医治的时候使上些手段,也不是做不到的。”
“闭嘴!”老夫人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脸色气得发白,怒斥道,“你成日里就是忌惮着她不是你生的,想些歪主意来拿捏她,她母亲的私产到底是怎么赔光了的,你莫当我是老糊涂……”
许氏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心里又气又恨,一时说不出话来。
锦绣上前道:“老祖宗,您莫要生气,母亲原本也不想说这些,就是怕您怀疑,说母亲是亏待了她。但是,老祖宗,您要想想啊,……”锦绣语气一转,指着炕上的锦琛,又道:
“……为何琛哥儿痴了两年多,她一回来几剂药就吃好了,这会儿又忽然变成了这样?府里谁不知道琛哥儿是您最心疼的孙子,当年送她去尚秀堂,难道不是老祖宗您的默许?她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怨您?”
老夫人愕然跌坐椅中,脸上神色起伏变化。
过了好半晌,她对一旁的紫月道:“先去请张太医来给锦琛瞧瞧。快去!”语声凄楚,似是一下子老了许多。
锦绣唇边流露出微不可查的淡笑:你的医术好,我便让你栽在医术上,看以后谁还敢亲近你这个毒医!xh.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