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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勤,等等我!”
我听到桥西头那边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叫声,抬眼向西看过去,先是看到了前方的一个男孩,正在朝我们桥顶上爬上来,在落霞的映照下,男孩的脸看上去很阴郁,他修长白净的脸上长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可是眼神却是那么的冷漠,他背着一个双肩包,手上还提着个无纺袋,尽管后面有人在叫,他头也没回,还是不紧不慢地朝桥上爬上来。
我看了看后面在叫唤的那女孩,她身穿一套淡紫白的薄纱连衣裙,秀丽可人的脸上写满了焦急,脚下的运动鞋把水泥桥面踩得啪啪响,她也背着个大书包,樱桃般红润的小口还在不停地叫着:“之勤,等等我。”
要是没听错的话,我听到了后面那女孩刚才叫“之勤”,莫非前面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就是雪海在明望职业中学读书的儿子之勤?
真是巧遇嘛,我再看了一眼这个正在走上来的男孩,脸上白白净净的,看上去确实有些像雪海的那张脸,我扫了一下他的穿着,一身红色的篮球服套装,一双耐克球鞋脏得一点都不配他那张白皙的脸蛋,他身上没有任何披麻戴孝的迹象,看来他还不知道他的妈妈已经被螺旋桨切去了双腿,现在躺在了冷冰冰的殡仪馆冰柜里。
也对呀,雪海今天中午时分才报妻子失踪,确认春华死亡的时候之勤还在学校里上课,现在雪海依然在刘大的手上,这之前也不会有人去通知之勤吧。
男孩一直没有搭理后面的女孩,我看男孩走近了,就截住他问道:“请问,你的名字是叫之勤?”
男孩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也许是看到了我穿的警服了,他怔了一下,又看了看凌菲和侯宇廷,把视线转回我这儿,眼神里透出一丝不友好,他说道:“是啊,我是叫之勤。”
我追问道:“你的父亲是不是叫雪海?”
男孩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回答道:“是,我的爸爸是叫雪海,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心里飘过一些莫名的思绪,怎么会这么巧?在这桥上遇到了雪海的儿子,我正有话要问他呢,刘大现在一定还紧盯着雪海不放,一定还没有机会接触到之勤,这事儿我就先替他办了吧。
后面的女孩走了上来,她也许也才发现桥上此时站着三名警察,正在截住了之勤,她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我瞟了她一眼,她粉嫩绯红的脸上长着一双杏仁般的眼睛,眼神里比之勤更加迷茫,我注意到了她的睫毛,修剪得非常得体,看来,现在女孩子没有修剪睫毛的已经很少了,职业高中课业比较宽松,也许时间会多一些,我高中那会儿,没日没夜地拼试卷,哪有闲心去修剪什么睫毛?我想起了横栏上的那根睫毛,心里闪过凌菲和眼前这女孩的睫毛,心里暗想,这次的现场勘查看来意义真的不大,回去看看春华的尸体再说吧,暂且先不去想这件事了。
为了缓和一下这两名中学生的紧张情绪,我温和地问道:“之勤,我是苏法医,不用担心,旁边的这位哥哥和姐姐都是我的同事,没事,你这么晚才放学吗?”
之勤看了我一眼,见我口气那么温和,似乎有些放松了,他说:“哦,学校有点事儿。”
我指了一下旁边的那女孩问道:“你同学吧?”
之勤往他左边看了一眼那女孩,转回头,虽然他没吱声,我心里已经有点数了,这女孩不仅仅是同学,而且还有可能不是普通同学,而是他的女朋友,现在的孩子在家里扮得乖乖的样子,在外面找个朋友什么的倒是不少见,况且是职业中学,老师对这方面抓得不是那么严格吧。
那女孩此时也略微放松了一些,她主动地说:“是的,我是之勤的同班同学。”
我顺口问道:“怎么称呼你?”
女孩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叫晓月。”
我说:“晓月,你好。”
晓月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可是晓月的眼神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事牵牢她,让她变得那么魂不守舍的,难道仅仅是面对几名警察吗?我没去多想,就问之勤道:“你家里有点事儿,你知道吗?”
之勤冷冷地说:“什么事儿?”
我心里想,这时候要不要把他妈妈去世的消息告诉他?在这样的场合,我要是告诉他,他会不会一下子接受不了而情绪失控?要不先问一下其它的再说?
我问道:“之勤呀,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是办案需要,想问你一些问题,你看可以吗?”
之勤还是很冷地说道:“可以呀,你想要问什么?”
晓月在一边推了推之勤的手,可能是示意他态度好一些。
我问道:“你昨天是什么时候放学的?”
之勤的态度好像有些转暖,他和气地说:“一样呀,每天都一样呀。”
我补充道:“也是今天这个时候吗?”
之勤说:“差不多吧。”
我说:“那你昨天回家,你爸爸在干嘛?”
之勤说:“他呀,他每天晚上都没什么事儿的,就看看报纸,看看电视。”
我差点脱口问他妈妈的事儿,才想起他妈妈昨天中午就已经去世了,心想暂时还是不提他妈妈的事儿,免得打乱了我的思路,我继续问道:“那你爸爸昨天是什么时候睡觉的?”
之勤说:“一样呀,和平时一样呀,平时都是九十点钟睡觉。”
我问道:“昨天晚上他有没有对你说了些什么?”
之勤说道:“没有呀,他和我又没话说的。”
我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昨天晚上他有没有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之勤听到我这样问他,他的眼神变得有点异样,他有点警惕地问我:“我爸爸他怎么了?”
我说:“你爸爸现在好好的,没事呀。”
之勤听说他爸爸没事儿,就说:“我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同呀。”
一切都是非常平淡的答案,雪海昨天晚上看上去一切正常,之勤的话使我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要是雪海昨天把春华推下了水,再好的心理素质也不可能岿然不动呀,晚上竟然和平时一样,看报纸,看电视,准时睡觉,也没和儿子倾诉一些良心受谴责的话语。
落霞已经渐渐变得灰暗,之勤和晓月青春的脸上此时也披上了沉沉暮色,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对儿不大不小的孩子,心里变得有些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