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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也不是胡吹海吹,这次春考还算顺利,没出什么幺蛾子。至于卷子,贴经墨义题不必说了,经过这一年来的苦学,他的基础打得更牢,不会在这上面拖了后腿。
试帖诗,策问题也不必多说,不求出彩,只要答得稳稳当当,就没问题,那篇最重要的文赋,他自我感觉尚可,一篇虫文应该跑不了,这还是他没有“正式”发力,过关应是没有问题。
这县学春考并不是那么严格,有的卷子文章写的虽没有达到虫文的标准,但纹章,文采接近,尚可一观,前面的题目做得又不差,主考官往往也会网开一面,大度的给予通过,毕竟有临场发挥的因素,就是一个大才子也未必篇篇都能成就虫文,只有那些实在过于不堪,或者离标准相差过大的卷子,主考官才会黜落,被黜落的考生也就没有了今年院试的报名资格了。
江云相信,只要那刘朝宗不是故意找茬,就没有黜落他的道理,而没有了那王璇从中捣鬼,他相信对方也不会无故找他什么茬,若是对方真要找茬?那他也不必客气,重翻旧账就是,不怕对方不就范,反正他知道,对方对当初县试的那桩子事还是很顾忌的。
考完了试,没有在县里多待,第二天一早,他就坐船返回了沙河村。
过了两天,县衙就发榜了,这次报名春考的童生一共一百八十三人,最后过关,获得今年院试报名资格的,一共一百二十七人,没有意外,江云也在榜上。
发榜之后,江云找个时间,去县衙礼房报了名,花了五两银子,办妥一切,领了考牌,接下来就等院试开考了,院试考试的地点在省城洪州城,开考的日子是三月初三,分正试和复试两场。
进入了二月,清河书院东阁的课业明显加重了,书院东阁的四十来位学子,无一例外都报名了今年的院试,也都通过了县学春考,书院开始了临考前的备战,原本书院是上午授讲,下午自修,现在下午东阁学生自修的时间也取消了,基本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几位东阁教授轮番上阵,对学生们进行考前的密集轰炸。
对于一些重点考生,书院更是重点关照,教授们不舍昼夜,亲自一对一的耳提面命,开小灶,这些天书院学生们常常看到,几位教授住所的灯火都是快要到三更天才熄灭的,夜深了靠近了,依旧隐隐能听到教授在讲授,学生应答的声音。
这些天东阁学子们都是叫苦不迭,特别是那些才学佼佼者们,白天不仅要考试,温书,作文,晚间也不得清闲,被书院教授们一个个叫到住所,耳提面命,亲聆教诲,一直敦敦教诲到深夜三更天,第二天一早黑着眼圈起来,依旧继续考试,温书,作文,几乎所有的空暇都被压榨光了,简直凄惨悲凉,苦不堪言,痛并快乐着。
当然,江云是不会被列为这些重点关照的学子名单中的,所以也免去了这般许多折磨的苦楚。
不过他也好不了多少,白天同样要考试,温书,作文,只是晚上有些空闲,但也不敢偷懒,整个书院的东阁现在都是一片临战备考的紧张气氛,你争我赶,连吃饭的时间都在看书,在这样的气氛下,你想偷懒都会心里不踏实。
所以晚上江云同样还要继续温书,试着写文练笔,不过不管每晚多么忙,他还是要分出一些时间来,观摩参悟那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
科举考试,考的是学业,才气,不会考个人的修为,童生试是如此,秀才试是如此,乡试是如此,会试,殿试同样是如此,只有后面的吏部考核选官,翰林院选拔,才会注重到个人修为。
此中原因,朝野主流认知是,立言立德是排在立功前面的,立言立德是为人,谋万世,修身立功是为己,谋一世。简单的说,文章千古好,功业一时荣。文章是为后世开路的,没有先圣,前人留下的锦绣文章,微言大义,后人哪来的学习参悟,走的捷径,有所进益,而一个人修为再好,也只是匹夫一个,于人却并无什么作用。
所以立言立德是排在立功前的,起码太平时节是如此。
不过江云却没有这么多讲究,虽然院试在即,他还是要花出一些时间,观摩参悟那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只因为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最近体内气息异动频频,似有突破的迹象。
不得不说,到现在为之,他还只是一个只通一经的不入品童生,成为书院的又一个笑谈,虽然他在修行上花的功夫也不少了,甚至比绝大多数东阁学子都多,毕竟绝大部分学子在这时都是以学业为重,修行只是闲暇的一个辅助。
不过虽然江云花的功夫不少,但进境依旧久久迟滞不前,不是他资质太差,主要还是那易经洗髓诀太坑人了,虽然得了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的地级真迹,朝夕揣摩,依旧是进境缓慢,地级真迹虽好,但其中蕴藏也更晦涩深奥,不是这般容易参悟透的。
对于这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江云倒没有多少怀疑,这些时日以来的观摩参悟,已经让他多少窥探出其中蕴藏的气息力量,比起先前的玄级极品,郑宗炎的待漏院记范摩云的祭海兽文都要玄妙高深一层,若是能够让他参悟透,只怕能够令他立即通了四经,一举步入三品童生之列了。
只是这气息力量如同一个顽皮的小孩,一直在他面前若隐若现,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无论他怎么正心诚意,孜孜揣摩,几次触摸却而不可得,看来要想参悟,得到其中气息力量的认可,还需要一点时间和耐心,或者还需要一点机缘。
等进入了二月下旬,书院的东阁就正式停课了,东阁学子们开始要整理行装,启程上路,赶往省城洪州赴考了。
洪州城离临水县不算远,却也不近,隔着四百余里,路上要走的话,快马加鞭也要两三日,寻常商旅沿着官道走,也要走个五六天,七八天。
书院东阁一停课,严政就找到江云,说起前去府城洪州赶考的事,这次院试,严政当然也是报名了的。
依着严政的说法,他已经约好了几位书院同学,打算一起包下一辆马车前往洪州,坐马车走官道,还算快捷舒适的,四五天的功夫也就到了,这包下马车的费用,则是每人平均分摊一些,问江云入不入伙。
江云听了之后,就答应了,又约定了启程的时间,他就离了书院,回了沙河村。
村子西头,钟家宅院内,钟家老爷钟进正跟到访的朱友贵在客厅里说话,钟大用也在一旁坐着。
“我说朱兄,按理说这话我不该说,我们都老了,这进取之心也淡了,看明白了,这科举功名,应该是小辈孩儿们的事了,让他们拼去,你又何必受这个苦,千里迢迢的跑这一趟呢。”钟进一边呷着茶,一边劝说,一副看破功名世情的超脱高人之状。
这话听在耳中,朱友贵可着实不得劲,心里暗说,你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好了,有一个争气的儿子,不用再去这科场上拼了,但我不拼行吗,我家那混账东西可没你家大用这般争气啊!小子不争气,没办法,只有老子亲自出马了!
朱友贵也报名参加了今年的县学春考,而且还真的给他过关了,得了参加今年江左西道院试的资格。
说起来前些年他还有这个气劲,在科场上拼杀,但屡屡受挫,名落孙山之后,这进取的锐气也渐渐消磨殆尽,渐渐息了这科举功名之念,最近两届科考,他都没有报名。
到了今年,也许是受了什么刺激,他终于按捺不住,决定又要重操旧业,再次出山了。为此他还又捡起了旧时课本经书,悬梁刺股,扎扎实实的颇下了一番功夫温习,这次县学春考还真让他过关了。
“让钟兄见笑了。愚弟近日重拾旧书,想起少时之志,胸中这口浩然之气终于不能泯灭,不能像钟兄看得这般超脱,打算再搏它一搏。”朱友贵带着几丝自嘲说道。
钟进呵呵一笑道:“朱兄既然有此志,愚弟就不多说什么了,在此预祝朱兄一路顺风,马到成功,榜上有名!是了,大用明日就要启程前往省城,倒是可以与朱兄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朱友贵转头看了看旁边坐着的钟大用,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一起上路,正好有个伴,想不到这般年纪,还要跟小儿辈一起在科场拼杀,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钟大用出声说道。“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朱叔叔锲而不舍进取大道之心,小侄只有佩服万分的份。”
朱友贵赞许道:“大用真会说话,比我家那混账东西强多了!”
这时钟进转过话题,阴阳怪气的说道:“江家那小子,今次也是要去洪州的了,看样子真是气势汹汹,势在必得啊。”
不待朱友贵说什么,旁边的钟大用不屑道:“就那个名声扫地的书呆,还想考秀才,势在必得?不是我看不起他,他根本就没这个秀才命。”
朱友贵也乐了,道:“那小子能连中两次榜尾,这狗.屎运也是齐天了,我就不相信,他还能再来第三个榜尾?那真是没天理了。”
钟进也觉得这简直就是没天理的事,哈哈笑了一下,转而去问自己的儿子:“大用,这次院试,你自己的把握多大?”
钟大用道:“这个我可说不准,若我非要说一定能中,爹爹你也不信啊。”
钟进笑骂道:“别给我耍滑头,我当然知道,这科举就没什么必中的道理,任你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也有名落孙山的时候,这就是时耶命耶,比如你爹爹,至老也不过一个童生尔尔……”
看着他一副怀才不遇的牢骚之状,旁边的朱友贵忍不住都要吐了,就你钟老鬼的这点墨水,满肚子的坏水,能中了童生就是八辈子烧高香了,还在这里叹什么时耶命耶,别这么膈应人好么。
感叹一阵,钟进又道:“大用,你就估摸说个准数,这次院试有几成的把握,让爹爹心里也好有个底。”
钟大用低头寻思一会,便道:“孩儿估摸着,这次院试,也就三四成的把握。”
钟进听了,倒是一脸欣慰之色,并不觉得这三四成的把握低了,对方真要说七八成,八九成的把握,他也不信啊。
“好,大用啊,爹爹就跟你说句实话吧,秀才可不比一般,那都是优中选优,拔尖的人物,不是这么好考的,你刚刚中了童生,也还年轻,学业还稚嫩了一些,所以此番院试,你也不必得失心太重,所谓胜固可喜,败亦欣然,成了那就是捡漏,没成就当得个教训,不必灰心气馁,以后咱接着努力,卷土重来就是,你明白了么。”钟进拈着颔下黄须,一副过来人饱经沧桑,语重心长道。
钟大用道:“爹爹说的这些,孩儿都明白,反正这次院试,孩儿的把握比那个书呆大就是了。”
钟进道:“不要跟那江家书呆比,他就是一个藩间燕雀,只能在鸡鹜争食,而你呢,志在青云,是要与黄鹄比翼的,跟那江家书呆比,没的辱没了你的才学。”
“爹爹说的是!”钟大用点头,一副诺诺受教之状。
朱友贵感叹道:“我看大用是有大出息的人,以后我家那混账小子还少不得要大用多多提携的。”
钟进更是得意,又拜托对方此次省城之行,多多照顾钟大用,朱友贵自然也是满口答应下来。
这一天,是江云和严政他们约定,启程前往省城洪州的日子,一早吃过饭,江云负笈出了家门,送行的人不少,一直送到了村东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