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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晦光一郎奔向咳嗽的老妪。
这个老妪竟然是晦光一郎的母亲──鹰司顺子!但是看年龄,她已超过了六十。
鹰司顺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副满是皱纹的脸庞。这张脸庞虽然苍老,但五官仍然清秀,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一郎,你来了!”
看到自己的儿子,鹰司顺子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让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望着母亲那苍白的脸色,望着她两鬓不断渗出的汗珠,听着她那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晦光一郎俯下身,心疼地问道:“母亲,您的病情又加重了吗?”
“不要担心,一郎。”鹰司顺子伸出手,抚摸着儿子英俊的脸庞:“咳咳!在纪元开启后,我没有被白光直接改造成丧尸,已经足够幸运了。”
握住母亲满是皱皮的手掌,晦光一郎的眼角已有些湿润。他忿忿地说道:“父亲早就知道你病情加重之事吧,他为何不告诉我?”
“一郎,不要埋怨你父亲了。”伸手拭去儿子眼角的泪水,鹰司顺子再度咳嗽一声,喘着气说道:“他对我说过,纪元开启后,晦光集团要趁势崛起,你也是重任在肩。因为怕你被琐事分心,他才没有告诉你。”
“琐事?”
晦光一郎皱起了眉头,“难道,母亲的身体状况是琐事吗?”
听到这句反问,鹰司顺子露出落寞的苦笑:“在你父亲的心中,关于我的一切事情,应该都是琐事吧!”
“父亲实在太过分了!”
晦光一郎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看着母亲苍老面容上的落寞之色,他的眼角又泛出泪水:“孩儿知道,十年前母亲从晦光主屋搬来这里居住,便是因为父亲的疏离与冷落。父亲之所以这样,是嫌母亲的容颜老去;却忘记了,若不是母亲耗费了自己的生命力,孩儿早已不在人世。”
原来,在晦光一郎九岁时,突然得了一种怪症,使他全身的肌肉萎缩,瘦得只剩皮包骨头。
当时,整个晦光家族遍访名医,却都治不好晦光一郎的怪症,而只是得出一个结论:得此怪症后,这孩子活不过十年。
听到这个消息,晦光家族犹如地震一般,所有人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身为晦光一郎的母亲,鹰司顺子承受的痛苦更是难以复加。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做出一个决定,用鹰司氏的秘传之法来救治亲生儿子。
鹰司氏是五摄家之一。五摄家是东瀛国的五大贵族,流传至今虽有所衰落;但因为底蕴深厚,实力仍不可小觑。这种实力体现在各个方面,甚至是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秘法。这些秘法只在五摄家的直系血脉间传承,以防止外流出去。身为时任家主的嫡长女,鹰司顺子当然也得到了秘法传承。
而既然是秘法,一定具有神奇的功效,鹰司顺子要使用的秘法就能挽救不治之症;当然代价也很巨大,需要使用者耗费自己的生命力。
在使用秘传之法后,晦光一郎的怪症终于痊愈;但鹰司顺子也因为过度耗费生命力,而变得容颜老去,体弱多病。
面对苍老的鹰司顺子,开始时,晦光不二雄还能忍受;毕竟她变成这样,是为拯救晦光一郎。但渐渐的,晦光不二雄便没了耐性:他不但用言语羞辱鹰司顺子的外表;还常常夜不归宿,疏离自己老去的发妻。
也因此,鹰司顺子才搬出晦光主屋,选择自己独住;这样既是无奈之举,也落得一个人清静。
把泪流满面的儿子拥入怀中,鹰司顺子的脸上充满慈爱:“对于你父亲的态度,我不会在意;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就足够了。”
望着白发苍苍的母亲,晦光一郎啜泣着说道:“母亲为了孩儿而变成这样,不仅要忍受身体上的衰老与病痛,还有承受精神上的羞辱与痛苦。若孩儿还要嫌弃这样伟大的母亲,岂不是禽兽不如?”
“咳咳!”望着自己怀中的儿子,望着他英俊健壮的身躯,鹰司顺子的眼神中饱含满足感:“一郎,母亲有你这样出色的儿子;即使要离开人世,也没有遗憾了。”
“母亲,您千万不要这么想!”
晦光一郎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您一定要长命百岁!以后,孩儿还要好好孝敬您,来报答您的恩情!”
在晦光一郎母子交谈时,一位男性僧侣走了过来。他端着熬好的药汤,轻声说道:“夫人,喝药的时间到了。”
抬起头,晦光一郎注视着面前的僧侣:虎眼悬鼻,样貌甚伟;看年龄,应该四十岁左右。这位中年僧侣身穿一身青衫,衬托出魁梧的身躯。在他的青衫外面,披着土黄色的袈裟。
“一郎,这是真言宗的高僧──真致大师。”鹰司顺子为儿子介绍这位僧侣。接着,她指向僧侣的身后:“真致大师身后的高僧,是他的师妹──真雅大师。纪元开启后,他们专程从筑地的本能寺赶来这里,治疗我的病体。若不是他们的悉心照顾,恐怕今天我已不能与你相见了。”
鹰司顺子所指的方向,站着一位女性僧侣。因为真言宗的教规没有限制,她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长发下面,是清秀而端庄的五官。法号真雅的女性僧侣身着洁白长衫,外面也披着土黄色袈裟。
真言宗为东瀛八宗之一,因为此宗重视念诵真言,故被后世称为“真言宗”。真言宗流传至今已有千年,在东瀛国各地的寺院多达数千座;筑地本能寺则是这数千寺院的总寺。
听到鹰司顺子的话语,晦光一郎心头一紧,他已明白:母亲的病情确实入了膏肓。
抑制住内心的痛苦,晦光一郎向两位真言宗高僧拜谢:“两位大恩,一郎日后定当重谢!”
“少主快快请起!”真致大师连忙扶起晦光一郎。
把汤药递给一旁的侍女后,看了眼又开始咳嗽的鹰司顺子,真致大师对晦光一郎说道:“以前,夫人的家族鹰司氏曾救援过本能寺,使它避免了毁于战火的命运。如今,能为夫人尽点微薄之力,是我们的无上荣幸。”
在侍女服侍鹰司顺子喝完汤药后,一旁的女性僧侣真雅大师走上前来,开始给鹰司顺子按摩穴位。
晦光一郎退到厅房,向身旁的真致大师询问道:“大师,我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请您实话告诉我,母亲的病情到底有多严重?”
深深叹了口气,真致大师开口说道:“阿弥陀佛!少主这样问,贫僧自然要以实相告。如今,夫人的阳寿已尽,每天喝汤药只能暂时续命;最多七日,夫人便会前往极乐世界……”
“大师,难道真没有办法了吗?”
紧紧抓着真致大师的双肩,晦光一郎颤抖着追问道。
摇了摇头,真致大师单手作揖:“善哉善哉,佛家有云‘爱离别’,少主的心情贫僧可以理解。看到深爱的母亲即将离开人世,与自己诀别,怎能不痛苦?可是凡事皆有定数,人力也无法改变啊!”
“是吗?”
晦光一郎松开了双手,失魂落魄地向屋外走去。他边走边喃喃自语:“我九岁得怪症时,被断定活不过十年;母亲使用秘术治好了我,时至今日正好十年,所以她才……这便是因果报应吗?天意为何如此无情?”
“天意本无情,人生多坎坷。若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便会产生执念,怨恨生而前路窄。”
听到这句话,晦光一郎犹如被锐针刺中,不禁猛然抬头。
房屋外的后花园里,盛开的樱花树下,一个白须老者正拿着锄头,做着松土的工作。
“知念总管,你怎么?”看到老者的举动,晦光一郎惊讶地问道。
原来,这个白须老者就是知念佐和雄。他忠心耿耿地为晦光家族服务了四十余年,曾经贵为主管,操持着家族的大小事务;如今,却在做着如此粗鄙的工作。
知念佐和雄抬起头,微笑着说道:“少主,别再叫老奴主管了。现在,老奴只是一个园丁而已。”
看到年逾六十的知念佐和雄气喘吁吁的样子,晦光一郎不禁脱口而出:“父亲为何要……”
“少主快禁言!”
知念佐和雄急忙伸手,捂住晦光一郎的嘴巴,“隔墙有耳啊!别因为老奴,而影响少主与家主的父子关系。若是那样,老奴就内心难安了”
说着,知念佐和雄拉着晦光一郎,来到角落里的一个小屋中。
看着如此简陋的小屋,晦光一郎询问道:“知念爷爷,您竟然住在这里?”
“虽是陋室,却合我心。”
示意晦光一郎坐下后,知念佐和雄低声说道,“纪元开启后,夫人的病情突然加重;我便遣人去往筑地本能寺,把相关情况告之寺院住持。家主得知此事后,因我的自作主张而大为恼火,命令我立刻离开晦光宅院;后来经过你祖父的劝解,才勉强留我做个园丁。能有这样的结果,我很知足了。”
知念佐和雄说到这里,紧紧抓住晦光一郎的手:“孩子,在这间屋子里,我才可以这样称呼你。看来,你已知晓了自己母亲的身体状况;所以,才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痛苦在所难免,但不能陷入其中啊!
身为大丈夫,不仅要披荆斩棘,改变可以改变的一切;更要有一颗宽广的心胸,去接纳不可改变的事实!古华夏的始皇帝嬴政,在一统天下的过程中,难道没有遇到改变不了的情况吗?”
听到这番肺腑之言,晦光一郎深受触动。他对着知念佐和雄深深鞠了一躬:“知念爷爷,谢谢您的这番教诲。我不能总沉浸在痛苦中,这就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望着奔出门外的晦光一郎,知念佐和雄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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