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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密直学士李专美的车驾,一大早从振武新城出发,天刚刚黑的时候便到了岚州。【ㄨ】
李大人被岚州刺史汤群接待,当晚宿在了岚州。一夜无话。
第二天起来,李专美正要按原计划,继续往石州方向赶路,岚州刺史汤群急急跑来阻止。
“李大人,刚刚收到消息,昨日宪州已被契丹军所破。”
“什么?”
李专美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
岚州是个三岔路口。
岚州的北面就是岚谷县,相距大约九十里,与赵平的“新振武军“控制区相接。这个大家都知道。
岚州的南面是石州,过了石州就可以经汾州,穿过灵石县,去往东都洛阳或者西都长安,这条路也是李大人来时走的路。
而岚州的东面,就是宪州了,两城之间的距离只有五十里。从宪州再往东走不到一百里,就出了大山,谷口正正对着太原府。
宪州是个小城,只有差不多一万人口,基本处于不设防的状态。而岚州在这附近却是一座大城市,差不多有七万人口,驻扎的岚州军也有两千多人。
李专美李大人吃惊的原因,就在于岚州名义上还是忠于后唐朝廷的,而宪州在名义上,却早已算是晋军控制的城市了。
明明晋军与契丹军是联盟,契丹军却攻破了宪州大肆掠劫。
这就说明契丹五万铁骑南下后,粮草供应也开始紧张,打草谷掠夺物资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除了保证不动太原府,其他城市管你是谁的,能打就打,能抢就抢,一旦破城就屠城杀戮,抢掠一空。【ㄨ】
从太原往岚州这个方向,全是连绵不断的山脉,饥不择食的契丹人居然也钻进了山沟沟来觅食?
这就危险了,契丹人既然进来了,而且已经拿下了宪州,自然是要来打岚州的,这可是一座大城市啊,有钱的土豪全都在这呢!
李大人开始纠结了。
跑吧,岚州距离石州还有将近两百里呢,你能跑得过契丹铁骑?半路被人截了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不跑吧,万一契丹人来了,两千多岚州军能顶住契丹人么?
岚州城墙不高,只有五米左右,所幸城池建在一个四条河流汇聚的三角洲地带,算是天然条件还不错。只是军心涣散,士气低迷的岚州军,真的能挡住契丹军么?
“大人,请上城楼,契丹军来了!”
听到哨兵的报告,岚州刺史汤群连忙带着李大人跑上了城墙。
东方日出,朝阳初升,明晃晃的太阳已经爬上了山顶,正透过山峰间的缝隙直射下来,照在岚州城东面宽阔的河面上。
河对岸三三两两地出现了契丹骑兵。
有人好奇地远远观察着岚州城,一边沿着河边,在河对岸欢快的奔跑起来,有的则跑到一些浅滩处,看看骑着马是否能够直接渡过河去。
黑压压的契丹骑兵不断地从山谷里三五成群地涌了进来,在河对岸越聚越多,人喊马嘶,吵闹声被清凉的晨风吹着,飘过宽阔的河面,传到岚州城的城墙上。
每一个站在城墙上的人,浑身都像堕入了冰窖似的,没有一丝暖意,手脚也僵得动弹不了。
那些在河对岸跑来跑去的契丹骑兵,豪爽地笑着,高声叫骂着,相互追逐着,似乎根本没有把眼前的岚州雄城放在眼里,仿佛是一群狮子似的一边嬉闹,一边喜气洋洋地看着圈在围子里的羊群。
终于,似乎有人发现了上游的那个浅滩,飞马前来报信,于是,大群的契丹骑兵们便一窝蜂地沿着山脚向北方跑去,就跟动物世界里非洲大草原上狂奔的牛群似的,卷起无边无际的灰尘草莽,形成了一团狂风,直向前方卷去。
尽管害怕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瘫倒了,岚州刺史汤群和枢密直学士李专美,还是相互搀扶着,鼓起勇气,一起转移到北门的城楼上,等待着恐怖的契丹骑兵到来。
岚州城只有两个城门,南门和北门。
东边是一条河,没有直接连接城市的桥,从东边过来的话,要么去上游三里地有个浅滩,要么去下游五里地有座小桥,非要在城前渡河的话,只能用小舟了。西面是一座陡峭的小山,不爬山的话,无法从城墙外通过。
南边开了一个城门,外面是另外一条支流小河,宽度要窄的多,是一条天然护城河。上面的一座吊桥已经升起。
只有北门是主门,门前挖了一条五六米宽的护城河,城门前护城河上也有个吊桥。
虽然岚州城城墙比较矮,但是这条护城河却不是轻易能够过去的,这也是守卫城池的唐兵们唯一的依靠了。
前方烟尘又起,刚才那一大群契丹骑兵绕过浅滩,从北面冲了过来。
契丹骑兵们在护城河前三百多米停了下来,站成黑压压的一大片,然后一名骑将飞马跑了过来。
此人大概是汉人出身的,跑到城门的吊桥前,用带幽州口音的汉语大声呼喝道:
“岚州城听好了,限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开门献城!否则城破之时,必定屠城!鸡犬不留!”说罢,又拍马跑了回去。
城墙上鸦雀无声,李专美和汤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谁都知道城破的后果,可是,开门献城,真的能幸免于难吗?
远处的契丹骑兵们已经纷纷下马休息,乱哄哄的四散分开,一点都没有将前方的岚州城看在眼里。有人跑到河边去喝水洗脸,有人仔细地围着自己的战马捉虱子,有人跑到树底下去撒尿,还有人围成一个大圈子集体拉屎聊天。
其实,这一批契丹骑兵加起来只有五百余骑,岚州军有两千多人,还有城里的民夫组织起来,起码也可以拉出一支几千人的壮丁,未尝不能一战。
可是契丹人凶名太甚,岚州军安逸已久,哪里有勇气去战斗啊。
李大学士郁闷地看着身穿文官袍子,脸皮净白,肥胖富态的汤刺史,感觉非常不靠谱。再转头看看周围那些面有菜色,同样无精打采,吓得脸都绿了的岚州兵们,心里不由得拨凉拨凉的。
转头看向城下,契丹人那边还是热热闹闹的,相互之间打骂笑闹,偶然看向城池的时候,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城里财富和女人的渴望。
久久地盯着这些狂妄无边的契丹兵,李大人一脸的铁青,面无血色。
这里他的官最大,大家都在等着他做决定。
然后,李大人笑了,脸色的血色也回来了。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到北面的远方山脚处,转出来一支部队,队首一支大旗迎风飘展。
虽然离得远,还看不清旗帜上写的是什么,可是李大人对这支白底红框红字的大旗,却是非常的熟悉。
那是一定的,李大人前两天满眼都是这种旗。
长方形的白布,周边长方形的红框,里面六个鲜红的大字:
“振武巡边使赵”。
这就没办法了,虽然赵平赵将军已经升任振武四面招讨使了,但是十几面旗还来不及改,只好先用着振武巡边使的招牌。
昨天半夜里装逼的时候,何大仙算出了宪州已经出事,契丹军要来攻岚州。
虽然何大仙本来并没有打算那么快就吃掉岚州和宪州,免得与晋军和唐军接触得太紧密了。可是契丹人却不太听何大仙的话。
尼玛你契丹军在大山外面觅食,劳资管不了你,可是你突然想进山来捣乱,那不行。
你要来找死,那就没办法了,劳资送你一程!
于是,何大仙连夜派人通知正在宋家沟修堤坝的辎重工兵营陈田,命他连夜赶路前往岚州,消灭见到的一切契丹人。
主要是何大仙手头兵力太紧,附近没太多兵力可调动。
朔州军已经开拔,正准备攻打神池关,需要投入兵力防守,而何大仙自己已经一大早亲自领军前往偏关镇,准备北上抢劫。
宪州岚州这边就没办法了,只好暂时先由陈田来顶住了。
三百名辎重工兵营的步卒,再加上四百武装民夫。
不就对付一千几百个契丹骑兵么!陈田校尉,好好干,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