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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笼外之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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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何处去?

    神洲。

    思二再三,还是想要返回神洲。

    那儿有爹娘的陵寝,熟知的老友,以及梦不断的西泠雨,忘不掉的红尘雪。

    而横越茫茫的大海,又谈何容易。且不说一路之上,难以落脚歇息。途中稍有偏差,便将迷失方向。

    无咎穿行在云雾之中,脚下紫、青光芒闪烁。飘然凌风,犹如御空而行。比起寻常的御剑之法,至少要快上三成,而他飞行了半个时辰之后,却慢慢停了下来,手里抓着图简,据,剧目远望而神色徘徊。

    据图简所示,神洲位于部洲的西北,贺洲位于部洲的东北,卢洲位于部洲的东南。四洲,皆相隔百万里之远。而自己所在的方位,应该是部洲的东北方。试图返回神洲,则要横穿部洲。如若不然,改道北行,绕过部洲,再奔西北而去。

    此时,天色正好,四方分明。

    而所去的方向,竟叫人纠结不定。

    之前只管逃向大海深处,无暇多顾。如今掉头返回,却仅记得部洲的大致方向,不知道是应该往北,还是转而往西。否则遇上玄武谷弟子,难免节外生枝。而之后又该如何寻往神洲,依旧让人感到茫然。

    这是大海啊,无边无际。倘若迷了路,只怕要守着海上的荒岛而苦度余生。即便能够侥幸寻至神洲,天晓得又该等到何年何月。

    或返回部洲,抑或前往卢洲呢?

    且不说返回部洲的传送阵,已被毁坏,部洲与卢洲,同样地处遥远。这般乱闯乱撞下去,无异于自讨苦吃!

    方向,说起来很简单,不外乎东、南、西、北。

    而抉择的时候,却很难……

    无咎自觉莽撞,心思有些乱。

    他徘徊片刻,忽而抬起头来,身子一仰,斜斜着直奔天上飞去。

    有人说得好,没路的时候,往上飞。这句话来自何处?无先生。

    且不提当年的窘迫,而筑基之后,便总想着飞往高处,飞向天的尽头。而神洲结界,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如今地处部洲,应该没有结界遮挡,不妨尽情尝试一番,且看我冲破苍穹!

    一道人影直挂天际,紫青的剑虹去若流星。

    但见风声呼啸,云影破乱。红尘三千,荡荡逝远;孤独彷徨,蓦然消散。一方天穹迎面扑来,唯见寰宇澄澈而浩瀚无极!

    无咎兴奋莫名,全力御剑高飞。

    倒是要飞往天外,去看一看。看看那云霄之上,有没有琼阁玉宇,有没有活神仙。否则陋室苦修,生死执着,前仆后继,你争我夺,又为那般?

    愈飞愈高,就此乘风上九霄。踏遍星河,不让日月争妖娆。嘿!

    而一个时辰过去,愈飞愈慢。

    数万丈之后,去势愈发艰难……

    无咎只觉得浑身的法力,似乎断了源头,纵然凝神驱使,也似枯竭的窘迫。仿如五行之力,就此消失。即便脚下的剑芒,亦变得淡弱起来。他再无之前的兴奋,转而诧异,又不甘作罢,继续强行往上。

    须臾,气机断绝,法力难为,好似陷入混沌之中,再难往上一丈!

    无咎终于把持不住,去势一顿,翻身栽落。直至数百丈,他这才摇晃身形而勉力支撑,禁不住抬头仰望。

    天,还是那片天,蔚蓝无尽,遥不可及。

    而无形之中,却有一层屏障,隔绝了五行,阻断了修为,也挡住了上天的路。

    结界?

    此处怕不有八、九万丈之高,谁能布下如此庞大的结界阵法!

    禁制!

    或天地禁制!

    也就是说,混沌初分之时,便有禁制相生相随而亘古至今,始终在笼罩着、禁锢着这方天地!

    无咎带着满眼的向往与无奈之色,久久仰望天穹。

    虽然临时起意,却兴冲冲而来,此时天堑阻隔,莫名的心绪让他顿作惶然而又无所适从!

    天堑!

    世间的天堑,有多种。只须百折不挠,或有逾越难关的那一刻。

    而这层无形的禁制,乃是一道真正的天堑。便如鸟儿眼中的水,鱼儿头顶的岸,全然迥异的两方天地,互不相容亦不得彼此横越半步。

    所谓九霄云外,修仙飞升,简直就是扯淡,根本不给你出去啊!

    倒是天灾浩劫不断,蹂躏轮回千万年……

    无咎仰望之余,禁不住心头一寒而浑身发冷。

    倘若真如所料,岂不是活着悲哀,死了无奈,轮回恶趣,即便修仙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儿戏……

    他忙往下坠落,待护体灵力自如,再次缓缓停下,兀自神色不甘而面带苦涩。

    恶趣,也是一种趣味。

    嘿,神洲结界,为玉神殿所设的囚笼。众多的仙道高手,凌驾于神洲之上,俯瞰着神洲万灵,决断着神洲的生死去留。而玉神殿,以及贺洲、部洲、卢洲,万万千千的修士,也同样置身于囚笼之中,不过是笼外之笼罢了。

    而诸般囚笼之上,又是谁在俯瞰大地,玩弄风雷,掌控轮回?

    神仙?

    神仙没见着,仅存传说。

    无数万年之前,有那么一群人,竟摆脱浩劫,冲出囚笼,飞走了。

    去了何处?

    明月之上,有个月族!

    那群古人,又是如何破解天地禁制?

    莫非是说,蛮族部落中的石塔古阵,以及月影神像,等等,皆与之有关?

    哦,犹还记得,此前星云宗属下的仙门,曾于黑泽湖,暗中打造古怪的阵法。如今又有大批弟子前来部洲,或许不是为了寻找观海子,不是为了弘法布道,也不是只为烧杀劫掠,而是……

    无咎忽而觉着日光刺目,转而又神色一凝。

    虚空的遥远之外,一个圆状之物,像是玉磬,静静孤悬天边。没了夜晚的耀眼,少了独放的光芒,多了几分晦暗,倍显孤寂清冷。而正是它与太阳的天各一方,这才有了黑夜与白昼之分,以及阴阳的交替旋转。

    毋庸置疑,那玉磬状的东西,自然便是月亮,曾惹得多少才子、佳人为之倾情!而它惨兮兮的样子,若是理你才怪呢!

    何为玉磬?

    典籍有云;盖物之美者,莫如玉,而球之美出于自然者也。先王乐天,以保天下,因天球为磬,以其堂上之首乐之器。

    玉磬,球也。

    明白了吧,诗歌中将月亮称为玉盘、玉轮、玉环、玉钩,无非是个人的臆想,实则它的形状,原来是个球样。

    不过,上面有人吗?

    月族的道友,给我冒出一两个瞧瞧啊……

    无咎的神色中,透着深深的好奇,却又摇了摇头,转而继续远眺。

    此前总是以为,天是蓝的。而人在高空,情景不同。除了太阳与月亮之外,四方竟是黝黑而深邃茫茫。倒是与经历过的月影古阵的幻象,极为相仿。那漫天的星辰又去了哪里,是否相隔遥远而一时寻不见……

    不过,脚下还有一片明亮。

    无咎从远处收回眼光,低头俯瞰,忽而心神悸荡,又是一阵身形摇晃。

    但见云雾遮掩之下,蔚蓝的一片,应该就是大海。而蔚蓝之间,又环绕着一片黄绿的色彩,当为部洲所在。隐约能够分辨出其中的荒野丛林,河流大川,却见不到野兽的踪影,更无人迹。

    而那广袤的土地上,分明有着万千蛮族,成群的鸟兽,以及仙门弟子,如今却尽数成了蝼蚁,卑微的无从存在。诸般生灵,渺如尘烟啊……

    无咎突然心生惶恐,微微打了个冷战。像是高处不胜寒,又仿佛寂寞难耐。

    他催动灵力护体,心底暗暗长吁。一时之间,感慨莫名……

    部洲之外,再无陆地。大海蔓延而去,四方低垂,几近成圆,浑然又是一个球。嗯,原来赖以生存的地方,也是一个球样。想必神洲、贺洲,乃至卢洲,都在遥远的另一方。或为禁制的缘故,各有天地……

    飞天不成,只能重返喧嚣,化身蝼蚁,趋附于尘埃之中。

    却不知有无一日,能够挟风裹电,登凌九霄,纵情逍遥,也不枉人生这一回。天外那么大,谁不想去看一看呢!

    无咎心绪纷乱,缓缓降落。而返回之际,他又不禁抬头仰望。

    与之瞬间,那虚无之外,似乎有隐隐风雷作响,像是召唤,又或是神临上界,于俯瞰之际,所发出的一声嘲笑……

    ……

    部洲腹地。

    雨雾笼罩下的山林中,多了成群的修士。

    山崖下,有个山洞。

    一群来自于星云宗玄武崖的弟子,坐在洞内避雨。说着拗口,姑且继续称之为元天门弟子。

    为首的三位筑基前辈,乃是阿威、阿雅与阿胜。余下的几位羽士小辈,则是阿猿、冯田、阿离与阿三。一行原本九人,如今仅剩七位。即使如此,也是相聚不易。阿金死了,还有一个走失了。

    “唉,我的师兄,愿他一路走好……”

    阿三倚着洞口的石壁,看着洞外飘飞的雨雾,话语中透着哀愁,好像在思念着他的师兄。而他的一双大眼睛,却闪烁着轻松的神色。

    阿猿、冯田、阿离坐在一旁,彼此面面相觑。

    阿威与阿雅,并肩坐在洞内一侧。闻得动静,两人默默换了个眼神。

    而阿胜则是独坐一隅,只管默默歇息。

    “阿三师弟,你倒是一位有情有义之人!”

    “阿猿师兄,还是你懂我!”

    “我不信……”

    “冯师兄,你竟然不信我?”

    “呵呵,并非如此!我是说,我不信无咎……”

    “有何不信?他虽然狡诈卑鄙,却自寻死路……”

    “你亲眼所见?”

    “如若不然,他为何迟迟不见回转?如今一年过去,音讯皆无,我那可怜的师兄啊……”

    “师弟,何妨说说当日的情景……”

    “说来话长,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