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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灵已经不年轻了。
四十多岁的年纪,差不多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
头发胡子都有些灰白了。
遥遥看去,好像被铺上了一层霜雪。
这种年纪的男人,怎么算也不可能是小鲜肉,甚至大叔都不算,过几年就要被叫老爷爷了。
绝对的老男人。
这种老男人,还跟小年轻一样,开口闭口,把理想二字挂在嘴边,绝对算得上突兀。
但张启灵丝毫不觉得别扭。
相反。
他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谁说老男人就不能谈理想,老男人就不能有热血?
他年轻时候,步步为营,钻研算计,活得像个老头子。
现在年岁渐长,却变成了一个狂热的理想主义者,比小年轻还像小年轻。
如此这般,就好像一个颠倒的轮回。
造化的神奇,正在于此。
“可是……张哥,我怎么听人说……陆少帅他……已经跑路了!”
华小峰低声说道。
“跑路?”
张启灵大笑,“傻小子,怎么可能!全天下的人都可能当懦夫,唯独少帅不可能!你知道少帅已经跑路了这条消息是谁放出来的么?”
“不是皇甫奇和南宫问天他们?”
华小峰疑惑。
“当然不是。”
张启灵笑了笑,“这条消息,恰恰是我和坐镇孙家的王玄策王状元放出去的。”
“这……怎么可能?”
华小峰张大嘴巴。
两军对垒,军心稳定,至关重要。
哪有临阵之前,自乱阵脚的?
张启灵道:“第一,我们的军心很稳,绝不会动摇,我们有这个自信。第二,不把这种流言放出去,皇甫奇那一方操纵的外围赌盘,有那个胆子,接我们的八百亿么?退一步讲,哪怕有胆子接,会给我们那么高的赔率么?”
他冷冷一笑:“小峰,明日西湖大战过后,这华夏江南的格局,就将彻底大变。皇甫家和南宫家,这两大世家,屹立江南数百年,一直站在金字塔的顶峰,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他们太顺利了,也太成功了,几百年来,没有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对手,他们哪怕原本都是猛虎,现在爪子和牙齿,也退化了,变成了两头体态臃肿的肥猪。而我们是什么?”
他自问自答:“少帅告诉我,我们是狼,我们是饿极了的孤狼,我们要吃肉,我们要喝血。所以我们求得,不只是战胜皇甫家和南宫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两个家族,底蕴太强大了,若是一击不死,往后就会带给我们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这一次,我们要瞄准他们的咽喉,把我们牙齿磨砺到最锋利,一下子咬断他们的喉管,咬断他们的气管,咬断他们的动脉!”
“这一次,我们以八百亿做杠杆,赢他们两千多亿!他们就是数百年的大世家,也绝对承受不起。除了死后一条,绝不会再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听张启灵说着,华小峰无比震撼。
原来……老师和少帅所求,竟是如此之大?
可是……他们哪里来的自信呢?
“小峰,你是想问我哪里来的自信么?”张启灵笑道。
华小峰点点头。
张启灵深吸了口气,正色道:“少帅的自信来自于哪里,我不知道。但老师我的自信,来自于七个字。”
“哪七个字?”
张启灵道:“他可是陆长青呢。”
……
杭州城里,到底如何波云诡谲,如何风雷激荡,陆羽虽然没有见证,但他可以想象。
流言是他散发出去的。
这个流言其实不完全是错的。
他跑路是假的。
但他这三天,真的不在杭州城。
他去了许多地方。
第一天,他先悄悄回到江海,带走了吕奉先和武媚娘,再乘坐江海飞往北地的飞机,中午抵达吉林,接着开着一辆早就提前准备好的路虎,提着两瓶上好的好酒,扛着许许多多的礼物,花了半天时间,带着一条狗一只隼,回到了他曾经待过三年的地方。
长白山深处,刘家沟。
有个老头子的坟在这里。
两年了,陆羽没有回来看过。
这一次,他想跟老头子好好喝一次酒、叨叨磕。
不醉不归。
……
长白山脉深处,大概是一个长白县的地方,再往西晃荡个十余里山路,就会发现一个小村落依山而建,村落不大,撑死不过百十户人家。
如果说长白县这个全国排的上号的贫困县是地处偏僻,于世隔绝的话,那么这个名为刘家沟的小村落毫无疑问要加上一个更字。
看着汽车导航上显示的一大片未知区域,陆羽在村口把车停下。
这片村落毫无疑问是属于那种人迹罕至,连驴迹也罕至的地儿。
当年要不是老头子带着,陆羽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踏上这片不会显示在任何一张地图的土地。
黑山白水。
古道荒烟。
满目苍凉,也有直入人心的静谧和祥和。
村子不大,不大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很小,还是属于你在村头说悄悄话,一不留神都会传到村尾的那种渺小。
对于这种刚通电没多久的小村子来说,不用牛拉也能跑的拖拉机,已经是他们心中逆天到了极致的存在。
甚至在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心中,山外面的领袖仍然还是那位解放全中国,带领千千万万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伟大领袖毛-主-席。
悍马H3气势汹汹停在村口,这辆浑身散发着彪悍气息的钢铁怪兽,毫无疑问给此地淳朴村民带来了极大视觉冲击。
不仅是衣衫破旧一身脏兮兮的孩子趴到篱笆或者土墙后狠狠瞪大眼睛,几乎所有村民都站在远处带着敬畏和艳羡啧啧称奇。
陆羽从车内走下。
而那些淳朴村民便在远处凝视,眼神简单到甚至不夹杂嫉妒。
他凝眸观望,不言不语,却又不胜唏嘘。
两年前,他从这个到现在看来都没有什么变化的小山村里走出,两年后,他又回到了这个留下他不少欢笑,不少小沧桑,小忧郁,小故事的地方。
篱笆,灯笼,小道,炊烟,在大城市已经绝版的古旧拖拉机,还有那些流着鼻涕,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走出这片土地的小破孩。
陆羽无来由叹了口气。
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老婆孩子热炕头,估计就是这些人的所有吧。
这是一片让人看不到丝毫希望的土地。
从这个世界走到那个世界,需要几代人的攀爬挣扎?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陆羽终于回到了这片时常出现在梦中的土地。
没有过多嗟叹,也没有仰天长啸。
陆羽看着一个满脸鼻涕,一脸好奇看着他的小破孩。
“二狗子,老子陆汉三他妈回来了!还不叫你家老姐过来给老子侍寝?再把你爹泡了多年用来壮阳的六品人参老黄酒偷两瓶出来,给小爷我解解馋,两年没整过了,可他大爷的想死老子了!”
小破孩擦了擦眼睛。
眼前这个高大俊朗、比电影明星还像电影明星的人,他完全不认识啊。
可这口带着纯正东北大碴子味儿的东北话,还有那贱兮兮让人忍不出想抽他的贱笑,他可太他妈熟悉了。
再加上那更加熟悉的一条狗一条隼。
二狗子扯着嗓子大叫:“啊!姓陆的这狗崽子又他妈回来祸害大家了啊!家里有好酒的全锁柜!有年轻小媳妇儿要洗澡的,快把门缝堵严实了啊!还有……还有家里养鸡鸭鹅的,这狗崽子专门偷大家的鸡鸭鹅喂他的大狗!”
陆羽叉着腰杆,笑得跟进了村的日本鬼子差不离。
其他村民,一脸你他妈这大祸害怎么又回来的见鬼表情。
“看来两年没回来,人民群众对我依然是这么热情啊。所以说吧,做人就是要以德服人,小爷我都走两年了,他们对我还是如此的想念。”
陆羽想着,裂开了嘴。
招牌式的贱笑,露出两排雪白雪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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