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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言昭华低头踱步,从言修身后走出,边走边缓缓开口道:
“我觉得宁姐儿这回确实是犯了很大的错误,父亲罚她悔过是应当的,只不过,未必要去家庙剃度,宁姐儿今年才十四岁,有很多认知都比较模糊,再加上太太去世也早,虽然有我这个姐姐,但有些事,我自己都一知半解,没法教导和指引她,没有人和她分说这些道理,这才让她走歪了些,咱们多多少少都有些责任的。”
说到这里,言修插言:“不用替她辩解,要说娘亲去世的早,你娘比她去世的早多了,也没见你歪成什么样儿啊,就是那丫头本性如此,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爹您别激动,我不是在和您说道理嘛?”言昭华打断了言修的气话,言修忍下性子,耐心听言昭华说道:“您生气,我了解,但您也得冷静下来想想您这么做是不是最合适的,您现在气头上,一句话的功夫,就要把宁姐儿一辈子给了结了,真这么做了,您今后指定得后悔。”
“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今后就断没有后悔的道理!她做出这种事,我没要她的命就算是对得起她!”
言修这话说的确实是本心,言昭宁做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容忍,他也不想毁了她的一生,是她自己毁掉的,并且如果不把她送去庵堂,到时候,因为她这件事情毁掉的也许就是整个言家了,所以,就算心中不舍,言修依然会觉得这么做。
在外人看来,这个决定可能有些冷血,但是言修却不得不做,转首对言昭华说道:
“你不用再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宁姐儿不自重,做出有辱家门的事,这是她的报应,你无需替她求情了,纵然你与她姐妹情深,她却未必领你的情,那孩子的心性已经歪的不成样子了,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怀疑你,所以,这件事情你就不用插手了,交给我来做就好。”
言昭华只是说一说可能,并不是真的要插手替言修解决言昭宁的事情,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却被言修抬手制止:
“你虽然能干,但这种事情,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没法做,恭王府的赐婚圣旨估摸着下个月初就该下来了,我会在那之前,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你这些日子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吧,今日你外祖定是瞒着你外祖母来的,他回去之后,你外祖母该就知道这件事了,明日她定会派人前来问你话,对你外祖母,你倒是不必隐瞒什么,她总不会害我们,让她知道事情严重,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言昭华仔细听着言修的话,问道:“若是外祖母要问,必然是差舅母来,可舅母与恭王府牵着关系,一五一十告诉舅母可以吗?”
言修想了想:“你舅母知道分寸,无妨。”
说完这些,言修便好像想通了不少症结,先前的消沉渐渐消退,可能是言昭华的劝解起了作用,让他知道,这个家里,如果他不撑起来,那么其他人就会跟无头苍蝇似的没有主见,就算言昭华有想法,可她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种事情她沾手的越少,对她以后越好。
言昭华出花厅的时候,与进来回话的堰伯擦身而过,走了两步后回头看了看屋内,堰伯凑在言修面前说话,面色凝重,想来言修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姑且不论言昭宁今后会不会被送去庵堂,会不会被剃度,只说她腹中那个不该来的孩子,只怕是保不住了。因为言昭宁做的这件事的核心,就在她腹中孩子身上,这就像是个压着言修必须处置她的铁证,是个断不可能留下的把柄。
言昭华一路走回青雀居,可心里却是五味陈杂的,驻足在一片花圃前,看着花圃里开着颜色鲜亮的花,每一朵都绽放着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有时候她真的不太明白言昭宁,怎么她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每一次都能狠得下心呢?第一次,她联合龚如泉算计她,就为了言修一句,朝廷可能会在她们之间选一个可以册封的县主,她为了这名,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直接把刀锋对准了言昭华;第二次,在国公府中,她明知道那香囊有毒,却依然迫不及待的送到她手中,害她之心昭然若揭;第三回,也就是这一回了,她倒是不再害言昭华了,因为,自前两次之后,言昭华对她防备的紧,再不会给她任何残害自己的机会,言昭宁解决不了她,只能用其他方法。
在言昭宁看来,只要嫁一个门第显赫的人家,那么她的人生就还有翻盘的机会,却没有想过,显赫的高门大户为什么要她呢?平时不积累才学名声,等到机会来了,却幻想着机会落到自己身上来,这样不切实际的空想,一看就是被宠坏了,从小到大,言昭宁的任何东西,全都是张口就能得到,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些东西都要她亲手去经营,谢氏给了她最多的宠爱,却忘记了教会她如何在这个世间自强自立。
言昭华回到青雀居后,稍稍小憩了一下,便听门房传话,说是顾氏亲自来了。不敢耽搁,言昭华赶忙扫榻等候,垂花门前,言昭华迎到了顾氏,牵着手入了花厅,屏退左右,顾氏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差人来问,你也不给个准话,我和老夫人都很担心啊。”
言昭华斟酌一番后,才对顾氏说道:
“舅母见谅,这回的事情实在有些复杂。”
顾氏着急:“复杂也得有个说法呀!柔姐儿回门,多好的事儿,你这气冲冲的回来了,凭的让咱们都担心嘛。我听府里门房说,你是拉着宁姐儿一起走的,怎的,是宁姐儿出了事情吗?我后来问了你们同桌的,说宁姐儿吃了你夹的菜,就神色慌张的出去了……如今,侯府里有这样戒备,莫不是……”
言昭华看着顾氏,觉得其实就算她不说,柳氏和顾氏心里也都有数,她们都已经想到了和宁姐儿有关,当即深吸一口气,也不在隐瞒,说道:
“舅母和外祖母估量的没错,正是宁姐儿出了岔子,她……她怀孕了。”
顾氏手里正捧着茶要喝,听言昭华毫不遮掩的说了出来,手微微一抖,幸好稳住了,看着言昭华坚定的黑亮瞳眸,顾氏心中又是一暖,原以为这孩子会说些话搪塞,没想到对自己这样坦诚,放下杯子,顾氏小声问道:
“我和你外祖母也有些猜测的,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冲动,柔姐儿与你关系最好,若不是极其重大的事情,你绝不会在她回门之日离开,我便瞧瞧的问过元姐儿,才知道宁姐儿这段日子有些不寻常,也是我们疏忽,才让她犯下了这种错。”
言昭华听顾氏的话,越发觉得言修的判断是对的,顾氏和柳氏都是经历过的人,只要仔细盘查一番,大抵也能想到一些事情的可能性,所以这个时候,隐瞒绝不是最好的做法,言家没有女主人,她虽是嫡长女,可还没有出阁,这种事情不好过问太多,所以柳氏和顾氏作为舅家的女性长辈,多多少少都能帮着处理些。
叹了口气,言昭华接着说道:“如何能是舅母和外祖母的疏忽,我是姐姐,该时刻盯着她才是,但我也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等出格之事。”
顾氏抚了抚言昭华低垂的头,怜爱道:“这也怪不到你,你还是个孩子,懂什么呀!可问出来是哪家的祸根子吗?”
平白占了一个女子的清白,可不就是祸根子嘛,顾氏觉得自己这个形容词用的一点错都没有。
“问出来了。是……威武候府世子,谭孝之。”
顾氏一惊:“竟然是他?看着挺正经的个人,怎么……哎哟,我的天,前阵子还听说威武侯夫人到处撒网找儿媳妇,原我们都觉得,她是想给她那个出息的儿子找一门如意亲事,可没想到,她那儿子竟是这般浪荡,真是人不可貌相,亏得当年你……”
顾氏没说下去,怕是担心言昭华介意,当初威武侯夫人耿氏想找言昭华做儿媳,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如今却没想到,言昭华没上当,言昭宁却上了个大当。
“国公回去之后,老夫人就喊我过去交代一番,让我一定亲自过来瞧瞧,幸好我来了,我这么还听说,国公爷颠倒是非,这个时候还想着给宁姐儿说媒,他是怎么说的,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来听听,我回去好传给老夫人知道,只怕又是那龚姨娘鼓动的了,怪不得前儿一直在老夫人面前打听谭家的事情,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就国公给她蒙蔽了,却不知道,她可真是个祸害。”
顾氏对龚姨娘本就瞧不上眼,觉得一个妾侍搔首弄姿勾住了男人,在府里作威作福,连主母都不放在眼里,偏偏国公宠的厉害,老夫人不想多事,也是彻底死了心,便由着国公去闹腾了,没想到,年轻时的躲懒,放了她一条生路,如今却成了一条祸害了。
言昭华本就想让顾氏和柳氏出出主意,当即不敢隐瞒,将谢国章和龚姨娘来对言修说的话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氏,顾氏听了之后,更为光火,拍着桌子大骂龚氏狼心狗肺,国公糊涂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