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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云双初始只是觉得委屈,并不想哭,如今感受着卓印清冰凉的指尖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在自己的眼角,听着他小心翼翼地温声劝哄,鼻头一酸,眼前他的面容便在猝不及防间朦胧了起来。
本来是一场兴师问罪,她还没声讨完,他便悉数认错,让她全然没有成就感不说,还落得这么狼狈!俞云双抽了抽鼻子,她不该是这样的,昔日在沙场上杀敌千百她都面不改色,如今对上他却愈发不像自己了。
凤眸之中泛着水意,俞云双恨恨瞪着他,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有气势一些,泪珠子却随着动作一串又一串地落了下来。
其实俞云双心里十分清楚,这件事情若是真要分出个对错,没有谁是对的,也没有谁是错的。即便卓印清将一切早些解释给她听又能如何?但凡她对他有分毫的不信任,两人还是会像那日一样走进死胡同。
因立场相对而结下的死结,不是彼此退让便能解开的。卓印清能将事情转圜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彼此最好的结局。
透过卓印清手指间的缝隙,俞云双的目光能触碰到他的眉眼。
卓印清的眉目十分好看,无论面对别人时如何清冷,平日里只要与她对视,眉梢眼角都会不自禁地弯起。如今的他琥珀色的眼瞳映着她的影子,专注还在,恬淡自如的神情却没了,看起来手足无措。
“云双。”泪水湿润了指尖,顺着指缝坠了下来,卓印清的手僵在那里,连呼吸的起伏都不自然,整个人仿佛就此凝固住了。
俞云双却不应他。
卓印清原本便一团乱麻,如今更懵,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将自己的唇轻轻印在俞云双的泪痕上,只想将它们吮干净了才好。
隐约感觉到了俞云双的推拒,卓印清的手下滑,扣住了她纤细的背脊,将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
他没有味觉,尝不出她泪水的味道,却觉得十分苦涩。在她的眼睑停留片刻,便顺着泪水的痕迹一寸一寸逡巡,万分轻柔地印在她的唇上时,卓印清停滞不动了,抬起眼睫安静地望向俞云双。
此刻的俞云双气息已经平缓,眼睛却还是红通通的,含着泪意瞪着他,眸光烈得如沼泽,明知道会深陷,还是教人情不自禁地淌进去。
两人便这样久久僵持着,俞云双不让步,他也不敢懈怠,只绷着背脊维持这姿势不动。
俞云双终是阖上了眼,从鼻腔中冷冷“哼”了一声。
卓印清等得便是这一刻,压着俞云双的背脊加深了这个吻。
厢房的大门并没有关着,映雪将李兴与和顺二人送出长公主府,转回来向俞云双回禀时,便撞见了这一幕。映雪的脚步在外间定了定,悄无声息地掩门退了出去。
这响动虽然十分小,却还是被俞云双捕捉到了,蓦地向后仰起与卓印清分开,俞云双一扫紧紧阖着的大门,没好气道:“不必再道歉了。”
卓印清将俞云双揽在怀中,她的视线躲向哪里,他便凑向哪里,只等俞云双不耐烦了瞪他,他才轻声问道:“不气了么?”
都这么着了,俞云双哪里还气得出来?只伸手去够他落在自己腰间的手,将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些:“我气又有什么用?”
卓印真的松了一口气,口中喃喃:“我想过你会对我冷淡以对,甚至会对我拔剑相向,却唯独没想到你会会哭。”卓印清想到自己方才的表现,只能苦笑,“见到你哭,我整个人便全空了。”
俞云双的眼角还在发热,唇上也留着他清爽的味道,听了他的话,抿了抿唇道:“你便是这么空了的么?”
卓印清怔了怔神,便听俞云双继续道:“你何时回到凌安的?”
“就在不久之前。”卓印清回道,“我方一入长公主府,便听囊萤说宫里来了人。我离开凌安的时日不算短,你必然帮我挡了不少流言蜚语,想着宫中的人这个时候过来,兴许是为了我的事情,便让囊萤向你传个话。”
俞云双在收到了裴钧从潼城寄过来的书信之后,就有卓印清即将回来的猜测,只是没想书信也才到了没两天,他竟然就已经回来了。
因着方才两人得情绪不对,俞云双即便注意到了他的形容,也没有细问,如今仔细打量卓印清比以前更加清瘦的容颜,只觉得心疼。
“其实你又哪里用得着一回来便帮我应付旁的人,即便你不出面,我也能将他们打发了。”抬手轻轻触上他的面颊,在划过他眼底一片淡淡乌青时,俞云双开口问道,“你赶着回来,路上怕是没少受累罢?”
为了早些见到她,其实无论如何累都是值得的。卓印清却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反而摇头安慰她道:“我一直窝在车厢之中,路途上还有楚老先生的照料,若论累,怎么都不会是我累。只是你也知道我素来眠浅,马车再怎样舒适,到底还是睡不好,所以才会有些疲惫。”
俞云双显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默默凝视了他片刻之后,撤手在他的肩上轻轻一压:“罢了,有什么话我们还是改日再说,此刻时辰还早,你先休息一会儿,待到用晚膳的时候,我再叫你起身。”
披星戴月赶回来见俞云双,如今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卓印清又怎么可能放她走。他的手本就在她腰间锁着,她还未来得及离开,便被他桎梏在了原地。
微微倾下身来,卓印清将脸埋在她的颈间,以鼻尖轻蹭着她颈项间□□出来的柔嫩肌肤,低声问道:“相别一月有余,你想我了么?”
俞云双只抬手推他:“你方才一直说自己错了,原来便只是嘴上说说,压根没将我的话听进去。”
卓印清揽着她的气力更大了些:“夫人的话字字入心,我哪句都不敢忘。”
“那还问我有没有想你?”俞云双凤眸一眯,似嗔似怒道。
“你那个是担忧,与我的意思不一样。”卓印清说着话,手却没有再安分,分明只有一双,却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层层笼罩住,“我每日都在想你,恨不得立时将所有事情处理完了赶回来见你。”
卓印清的呼吸是温热的,喷洒在颈间激起一阵阵痒意。俞云双被他的呼吸弄得颈间发痒,轻笑:“见我做什么,生孩子么?”
卓印清含糊地“嗯”了一声:“若是你想要,我们这便生个小阁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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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开又败,凌安城内最难熬的炎夏过去了。长公主与驸马爷所期盼的小阁主有没有落瓜不能确定,宫中却先有消息传来,窦皇后怀上龙嗣了。
俞云宸三月十五大婚之后,虽然也常在各殿留宿,后宫中的那几位却一直没传出什么好消息来。
这可急煞了一直苦心经营的尚书令季正元,各种蒙古大夫江湖郎中都请了,也不管宫中的太医令如何看他笑话,只要是能补血滋阴的药材,他都一股脑向着如今季妃娘娘所在的长安殿送。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季盈的肚子没什么动静,一直闷不做声的窦后却抢了先机。
当初帝后的位置在阴差阳错之间被窦仁从手中夺了去,季正元便对他怀恨在心。他那时没有彻底与窦仁翻脸,不外乎是因为中宫之位虽然被占了,但只要那占着位置的人怀不上龙种,剩下的嫔妃不管谁怀了,都没有嫡庶之分,只消季盈有孕,他便还有扳回一城的机会。
只是季正元没想到窦后竟然福泽深厚至此,在他早就与季太妃通过气儿的情况下,最后还能被她给钻了空子。
窦后有孕的消息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俞云宸一直期盼龙嗣,若非如今边关尚在交战,国库的银子吃紧,他只怕要搞出一出普天同庆来。而另一厢季正元那里,在得知消息之后便直接冲入了养安殿,虽然没人知道他与季太妃说了什么,不过季正元在出来之后面色阴沉到能挤出水来,显然是两人闹了不愉快。
俞云双便是在这样的风头浪尖上入宫去探望了窦后。
其实在俞云宸将窦后怀上龙嗣的事情宣扬出来之前,俞云双便已经从宁宫中埋着的眼线那里得到了消息。不过这种事情多她一个人知道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听说季正元因着此事与季太妃闹僵了,俞云双能猜出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有几分好奇这个能在季正元与季太妃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升天的窦皇后了。
由内侍领着迈入中宫大殿,俞云双绕过了落地罩,便见到窦后一袭水青色大袖衫歪在内殿中的美人榻上。
不同于其他宫妃的的环佩玎珰,她眉眼温婉,薄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素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