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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火车大多是红皮火车,价钱比较贵,姬瑾荣剪完票走进车门,发现地板是洁净的,空气也是清新的,和平时乘坐的绿皮火车大不相同。
姬瑾荣说:“有点奢侈啊。”
听到姬瑾荣的话,周围有人忍不住微微侧目。
姬瑾荣跟上邵峻英三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邻座有人那这块“黑砖头”,满脸怒火地骂道:“什么玩意儿,根本就不能用,还不如配个bp机!”
姬瑾荣认得出来,这是这时代比较先进的通讯工具,江湖人称“大哥大”。见识过前面几个世界便捷的通讯方式,姬瑾荣对这种东西没多大兴趣,因此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邵峻英倒是若有所思。
坐定之后,邵峻英说:“我让人给你配个通讯工具吧,方便我们平时联系。”
姬瑾荣嘴角微微抽了抽:“像刚才那块黑转头吗?”
邵峻英说:“差不多。”
姬瑾荣说:“还是不用了,我们这边通讯网络没覆盖过来,拿到这个也接收不了联络信号,没那个必要。”
邵峻英没有勉强。
见有乘务员推着车子贩卖货物,邵峻英问:“要吃什么吗?或者喝点什么?”
顾曦和顾父都有些震惊。
这温柔体贴的家伙,真的是他们知道的那个邵峻英吗?
姬瑾荣喜欢新鲜食材做成的食物,扫了眼推车上五花八门的包装,摇摇头说:“不用了。”
邵峻英的目光落到窗外。
窗外有人在叫卖新鲜的橘子和农家做的糍粑。
邵峻英把脱下的外套盖到姬瑾荣身上。
他说:“等我一下。”
姬瑾荣一顿,看着邵峻英走下车的背影。
顾曦问:“他去做什么?”
姬瑾荣说:“我也不知道。”他的目光转向窗外。很快地,邵峻英的身影映入他眼帘。车外旅客不少,人潮往不同的方向挪动,那笔挺的身姿却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见他。
邵峻英走向那卖橘子和糍粑的人,买了一纸包橘子,一纸包由蕉叶裹着的糍粑,再次穿越人潮往回走。
顾曦注意到姬瑾荣的目光,也看见了邵峻英的身影。她错愕地睁大眼睛:“他是下去买吃的?”这真的太出乎顾曦意料了,在她心里邵峻英这样的人说不定连饭都不用吃,更不用说去跟路边大爷买糍粑!
姬瑾荣唇角微弯:“是啊。”
邵峻英走回车厢,坐回姬瑾荣身边,把还热乎乎的糍粑拿出来。那糍粑软软的,又带着点儿弹性,在蕉叶的衬托上显得圆头圆脑的,瞧着格外可爱。他说:“这个看起来挺好吃的,你试试看。”
顾曦和顾父再次目瞪口呆。
姬瑾荣接过糍粑,问顾曦:“要吗?”
顾曦忙不迭地摇头。作为一个a级哨兵,顾曦有敏锐的求生本能,这可是邵峻英亲自去买回来的,她要是敢吃了它,说不定邵峻英会把她多了喂狗!
邵峻英倒是很大方,他把橘子放到桌上,说:“口渴可以剥来吃。”
说着他拿起一只橘子开始剥了起来。
见顾曦和顾父真不想吃,姬瑾荣愉快地接受邵峻英的投喂,把邵峻英买回来的糍粑都解决掉。这糍粑用料新鲜,粉磨得不算细,吃上去有点糙,但很香。
姬瑾荣把它们全解决了。
口有点干。
邵峻英适时地递给他一半橘子。
姬瑾荣说:“谢谢。”
顾曦和顾父已经有些麻木。
到达首都后,邵峻英没有和姬瑾荣三人一起走,他回来是有任务在身的,一下火车就走了。
顾曦忍不住问姬瑾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姬瑾荣看了顾曦一眼,实话实说:“他感觉到我的存在,自己找过来的。”
顾曦说:“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姬瑾荣说:“大概知道。”从邵峻英对待他的方式,他就知道邵峻英是什么脾气。
顾曦说:“不,你不知道。他是个真正的疯子,他是没有感情的!”
听着顾曦着急的语气,姬瑾荣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邵峻英对他的感情不算特别深,邵峻英对他的势在必得和占有欲源自于哨兵和向导之间的吸引力。
但,他其实不是很在乎。
姬瑾荣缓缓说:“现在所有人所需要的,不就是这样的哨兵领袖吗?”
顾曦一愣。
姬瑾荣说:“这样挺好。”
顾曦说:“可是你——”
姬瑾荣露出温柔的笑容:“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喜欢他的呢?”他伸手揉揉顾曦的脑袋,“也许我是故意让他和我一起出现,让顾家再给我加点好处呢?”
如果是在见到姬瑾荣之前,顾曦肯定会这么想。可是在见过姬瑾荣以后,她没办法再这样去揣测姬瑾荣。她固执地否定:“你不是。”
姬瑾荣说:“你认为不是没关系,别人认为是就可以了。”相信这时候邵峻英和他一起抵达首都的消息已经传到顾靖真那边。
邵峻英也不是傻子。
既然想到顾家的帮助,自然会给他加足了筹码。从邵峻英说出“需要”开始,他们之间就不仅仅是哨兵和向导的暂时结合了,而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邵峻英首先是一个军人,然后才是一个哨兵。
是他主动提出要替特别行动队争取顾家的帮助,邵峻英没理由拒绝这个双赢的提议。
一旁的顾父看着姬瑾荣冷静的侧脸,一句话都插不上。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有多无能。
姬瑾荣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和顾父交流。
出了火车站,有人来接他们。开的是国产的黑旗车,外表低调,实际上却精细到每一个细节上,一个备用胎都抵得过别人一辆车。
顾家坐落于雁塔山一带。雁塔山上有雁塔,一条笔直的大道以雁塔为中心向两边眼神,周围都有服饰同样、神色庄严的警卫在站岗,每一个警卫肩膀上都别着三颗星星,显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这就是所谓的“中心大道”。
中心大道上住的都是各大家族当家人和各方政要,守卫再怎么森严都不算过分。
姬瑾荣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树木,对顾家在夏国的地位又多了几分了解。他小打小闹的折腾,也许永远都抵不过世家的底蕴!
车停在一处大门前,经过严密的检查之后,他们所乘坐的黑旗车才被放行。
终于抵达顾家主屋前,姬瑾荣泰然自若地下车,大大方方地观察着顾家的环境。
顾曦说:“三叔已经在等着了。”
姬瑾荣微微颔首,和顾曦一起走进门。
顾靖真的书房在二楼,姬瑾荣三人敲响房门后,听到一声低哑幽沉的“进来”。
姬瑾荣拧开门,一眼就瞧见坐在书桌后的中年人。这人比顾父要年轻一些,眉宇间却有着顾父所没有的冷肃。他脸庞有些瘦削,眼眸锐利,眉头微拧。
顾靖真鹰隼般的目光落在姬瑾荣身上。
邵峻英出现在车站、加入姬瑾荣三人时,顾靖真就接到了消息。
顾靖真知道邵峻英对姬瑾荣很感兴趣,但不知道竟然感兴趣到这种地步——即使那是因为正巧有事要回首都,邵峻英主动在车站等姬瑾荣也足以证明他对邵峻英而言有多特别。
顾靖真审视着气度从容的姬瑾荣。
这个少年一点都不像只有十五岁。
他眉梢眼底都染着笑意,仿佛天生就洋溢着几分欢喜。这样的面相是很讨喜的,可以让人忽略他藏在眼底的狡狯与算计。
姬瑾荣仿佛没注意到顾靖真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他微笑着向顾靖真问好:“顾先生您好。”
顾父在一边听到这称呼,心里很不是滋味。
姬瑾荣也生疏地喊他一声“顾先生”,可他却没办法责怪姬瑾荣。
他只能恨自己没有尽过为人父的责任。
顾靖真对“顾先生”这个称呼却没什么感觉,反而觉得姬瑾荣这样喊实在再恰当不过。
他看向顾曦和顾父:“你们先出去,我和他单独聊聊。”
顾父不愿意放姬瑾荣自己面对顾靖真:“三弟,阿瑾他——”
顾靖真唇微微一撇,冷声吐出两个字:“出去。”
顾父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他被顾曦拉出书房。
姬瑾荣眸中掠过一丝精芒。
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质疑:“您对您的兄长也太不客气了。”
顾靖真说:“顾家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他眼底覆盖着一层显而易见的寒霜,“二哥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姬瑾荣缓声说:“那不能怪他——那时候他不是意外失忆了吗?”
顾父与许金花之间就是一瓢狗血,世家子弟被绑架上了脑袋,被扔到穷乡僻壤里自生自灭。贫家女把他给捡了回家,替他治了伤救了命,没想到这世家子弟没感激没报答就算了,还恩将仇报地给贫家女家中引来种种厄难。
姬瑾荣就是因为不喜顾父的没担当,一路上才没怎么理会顾父。
现在想想,这样的无能摆在许家这样的家庭里都这么令人厌憎,更何况是顾家这种家大业大的大家族——智商跟不上,真的不能怪他。
姬瑾荣说:“这事怪不到他头上。”
顾靖真说:“我不想和你讨论当初的事。”
姬瑾荣说:“可我的出现,不就是因为当初的事吗?”
顾靖真打量着姬瑾荣。
不得不说,姬瑾荣虽然和他那无能的兄长有些相像,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顾父的五官看起来是软和的,整个人像团任人揉扁搓圆的面团;姬瑾荣不一样,他眉眼明明漂亮多于英气,给人的感觉却有着难言的凌厉。
尤其是他想将这份凌厉亮给别人看的时候,更是令人无法忽略他耀眼的锋芒。
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会将它隐藏在柔和的笑容之中,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警惕。
比如顾曦。
在去找姬瑾荣之前顾曦眼底明明满是阴郁和忧愁,回来之后那种愁绪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于往常的神彩。
听到他说要单独和姬瑾荣谈的时候,顾曦不仅没有丝毫担忧,反而果断地将顾父带走。
这说明顾曦对姬瑾荣非常信任。
这种信任甚至是盲目的。
盲目到认为姬瑾荣对上他也不会落于下风。
不会落于下风吗?
顾靖真想起几年前的见面,就是从那时起,他一直让人关注着姬瑾荣所做的一切。姬瑾荣似乎也知道他派了人过去,却从来不当一回事,依然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顾靖真看着姬瑾荣轻轻松松地将许家拉出困境。
不知不觉间,徐家上下都把姬瑾荣当成了主心骨。
这样的人,放在那种穷乡僻壤实在太浪费了。
如果他父亲当初有这个儿子万分之一的能力,也不会让顾家陷入困境这么多年。
还将二哥害死了。
顾靖真面带冷色。
顾靖真在打量姬瑾荣,姬瑾荣也在打量顾靖真。
从邵峻英说的那些话姬瑾荣就猜出顾靖真绝对不是杀害兄长谋取家主之位的人。
真正面对顾靖真时,他能感受到顾靖真浓浓的悲伤和愤怒。
悲伤的是家族陷入困境、兄长死于意外,愤怒的是顾父明明是长兄,却在家里最需要他的时候消失不见,回来以后也没有担起长兄应负的责任。
如果他是顾靖真的话,也不会喜欢他和许金花。
“有些事情还是要先说清楚,我们才能接着谈下去,”姬瑾荣平静地开口,“当初是你让人陷害我姥爷的吗?”
顾靖真说:“对,我派人去‘解决’掉许家,他们做得很好。”
姬瑾荣不是很赞同:“用一条人命?”
顾靖真说:“你应该已经查过是怎么样的人命。”
姬瑾荣当然查过。那是个混子,身上本来就背着好几个命案,只是他手底下带着不少人,每次都有人替他顶罪。说实话,这人要是死了的话,绝对是死不足惜。
问题就在于他怎么死。
这人莫名其妙地死在许姥爷诊所,那些混子都借机过来堵门砸东西,把许姥爷弄得没脸在县里呆下去。
这一招实在太狠了些。
遇上那些人本来就是有理说不清的,更何况还没理——人就是莫名其妙死在许姥爷诊所里的!
姬瑾荣说:“弱者没有被尊重的权利,对吗?”
顾靖真一顿,说:“对。”
姬瑾荣安静下来。
顾靖真说:“我以为这样的事你应该早就看清楚才是。”他语气淡淡,“就像邵峻英堂而皇之地踏进你家里一样。我把顾昱送到他面前他都不敢动,遇见你之后他却直接下手了——因为他知道动顾昱代表着要把顾家的麻烦背到身上。你却不一样,他可以轻松地把你从你母亲手里抢走,而且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让你母亲乖乖妥协。”
姬瑾荣望着顾靖真。
顾靖真说:“因为他够强,强大到别人不敢向他索求回报,强大到只要他一出现别人就会把他当成大救星,强大到让人信任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姬瑾荣知道顾靖真说的是实话。
如果他是真正的顾家人,邵峻英绝对不会像昨晚那样,大大咧咧地在他父母面前抱住他,暗示他父母只有他才能保护他——
姬瑾荣说:“您的话很有道理。”
顾靖真说:“当然。”
姬瑾荣目光灼亮,注视着顾靖真说:“您对我说这些话,是想教我该怎么摆脱‘弱者’身份变成‘强者’?”
顾靖真说:“对。”
姬瑾荣微微地一笑:“好,您教我吧,您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行。”
顾靖真没有说话,因为他猛烈地咳嗽起来。连咳几下之后,他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去,变得惨白惨白。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缓了过来,说:“老毛病了,时不时会这样。”
姬瑾荣点头。
顾靖真说:“你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眼前就有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姬瑾荣说:“什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