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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隐约确定眼前的人是石头,姬瑾荣不可能完全放松警惕。
可感受到邵峻英身上那种熟悉到令他无法防备的气息,姬瑾荣不由自主地卸下心防,按照邵峻英的指示闭上眼。
邵峻英注视着自己怀里才第一次看见的少年。
俊秀的眉眼、笔挺的鼻梁、偏薄的朱唇,明明是个漂亮少年,却又有着难得的英气,和他见过的那些向导完全不一样。
邵峻英不认为“一见钟情”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觉得完全是信息素和相容性在作祟。
不过世上所有的爱恋,未必不是荷尔蒙的功劳。
邵峻英从不瞻前顾后。
既然遇上了,当然是先趁这小孩还懵懵懂懂,先哄他答应在身上打上自己的标记再说。至于以后这小孩发现了会不会跳脚,等这个“以后”到来的那天再说吧。
邵峻英缓声发出指令,让姬瑾荣放松心神。
他的精神力化作细丝,缓缓地缠绕着姬瑾荣的“精神体”。姬瑾荣还没成年,“精神体”原本应该比较弱小,没想到姬瑾荣和他一样,精神力天生就强于别人。
如果这小孩不愿意,一般人也无法强制他进行精神结合。
意识到这一点,邵峻英心底那点罪恶感霎时烟消云散。
万一别的哨兵恼羞成怒,强迫这小孩进行身体结合呢?这小孩精神力再强也无济于事,向导的体能天生就弱于哨兵,别的哨兵可不一定会估计他成没成年。
而且看中的东西,还是早点抓在手里比较稳当。
以后可没那么容易了。
邵峻英让精神细丝缓缓延伸到姬瑾荣“精神体”的每一个角落,在那纯粹而干净的灵魂上烙下自己的印记。
他引导姬瑾荣对自己做相同的事。
姬瑾荣尝试着伸出精神细丝。
慢慢地,邵峻英在这个世界遭遇的一切竟呈现在他眼前。
邵峻英是个孤儿,从小被长官收养,接受残酷而漫长的训练,这样的他早被锻炼成冷血无情、杀伐果断的杀戮机器,成年后直接成为一支特别行动队的最高长官。
在“活死人”小规模爆发之后,邵峻英第一时间提出杀死所有变异人。
这一提议遭到了各方强烈的反对。
谁都没想到的是,邵峻英消失几天之后,抓回两个“活死人”扔到了正在进行演练的场地里。
很快地,各方指挥官悲哀地发现,即使有飞机大炮,人类的力量也很难对付这种变异人。
如果放任“活死人”变异爆发,所有人都要完蛋!
这一次,没有人再否决邵峻英看起来“反人类”的建议。
姬瑾荣在邵峻英的“精神体”里发现了不少类似于断点的东西,他本能般用精神细丝将它们包裹起来,把它们一一驳接起来。
邵峻英意识到姬瑾荣在为自己修复精神体,心底涌出一阵暖意。
真是个善良又聪明的小孩。
邵峻英让自己的精神细丝一点一点深入姬瑾荣的“精神体”,也了解了姬瑾荣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只是在姬瑾荣的精神体里还有一些他无法侵占的区域——在他试图进入那些区域时,怀中的少年身体慢慢发软,体力似乎无法继续支撑下去。
邵峻英伸手将姬瑾荣搂紧,长着薄茧的手掌摩挲着腰间光裸的一小片皮肤。
姬瑾荣倏然睁开眼睛,他想挣扎着推开,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软趴趴地软倒在邵峻英怀里,脑袋蹭在邵峻英胸口。
刚才的精神结合,显然耗光了他所有体力。
邵峻英虽然因为无法完全结合而不太高兴,但看到姬瑾荣这模样后什么不悦都烟消云散了。
果然是向导……
看起来再怎么强悍,这种情况下还是逞强不了。邵峻英扫扫姬瑾荣的脑袋,态度自然得像在安抚小孩:“睡吧。”
姬瑾荣确实累了,也无意深想。他迷迷糊糊地提出要求:“可以把你放在我腰上的手拿开吗?”
邵峻英眉头微挑:“不习惯被人抱着睡?”
姬瑾荣的眼皮在打架,对邵峻英毫无戒心,说出了实话:“不习惯,而且你碰到我的时候我像触电一样,感觉怪怪的。”
邵峻英听见姬瑾荣的话,明白怀中的小向导几乎已经要结束发育期了。只有身体“成熟”的向导,被自己的哨兵触碰时才会这么敏感。
换句话来说,这小孩算是生理上成年了。
邵峻英很绅士地将手往上挪了挪,把姬瑾荣的睡衣拉好,隔着衣物将姬瑾荣抱在怀里。他一本正经地胡扯:“精神结合之后最好可以这样抱着睡一晚,增强阻断屏障的作用。否则的话你的信息素还是可能会吸引别的哨兵——最近博士还发现,向导的信息素会吸引‘目标’。”
所谓的目标,就是指潜藏在各处的“活死人”。
并不是只有人会进化,“活死人”也会。在意识到“觉醒者”正在对他们展开清剿之后,“活死人”学会了藏匿——连博士都说不清这种进化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从解剖的结果来看,“活死人”的大脑已经完全被菌类侵蚀。博士的推断是,在完全变成“活死人”之前,人类的意志会在一段不算长的时间内占着上风,人的求生本能教会“活死人”躲藏和逃亡。
这样的进化,给清剿行动增加了不小的障碍。
如果有一天“活死人”学会了伪装,并且遵循生物繁殖的本能悄然让更多人感染菌株,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随着几个疑似向导的青年失踪,博士发现了一个令向导们恐慌不已的事实:向导似乎是“活死人”理想的“繁殖体”,在向导身上菌株能够最大程度地存活和繁衍,甚至发生各种强化变异。所以,向导血液中的信息素很容易吸引“活死人”!
这就决定了向导们必须选择强大的哨兵进行结合,形成强而有力的阻断屏障——或者被严密地保护起来,一步都不再迈出门。
毕竟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受伤。
一旦血液中的信息素泄露,即使相隔几十公里,“活死人”也会闻风而至。
听完邵峻英的叙述,姬瑾荣乖乖窝在邵峻英怀里不再动弹。
既然已经从邵峻英的“精神体”里了解过活死人的可怕,他可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邵峻英很满意姬瑾荣的乖巧听话。
他微微收紧手臂,让姬瑾荣和自己挨得更近。至于哨兵向导的精神结合过程中有没有这种说法——他这次回去之后就会有了。
作为哨兵,怎么可以在和向导精神结合之后撒手不管?向导是很脆弱的,应该抱在怀里好好安抚,才能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
嗯,就是这样的。
这是军令,他手底下所有哨兵必须执行。
要不要再顺便加一句“每次见到面都必须这样做”?
姬瑾荣不知道邵峻英正无耻地盘算着回去后怎么“修改”那并不存在的“哨兵法则”。
邵峻英的气息令他感到安心,他往邵峻英怀里靠了靠,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姬瑾荣早早醒来。
邵峻英比他醒得更早,人早就不见了,只在枕头上留了张纸条。
姬瑾荣拿起纸条一看,发现那字迹竟让他是无比熟悉的。
只是上面的字体简化了不少,正是他来到这边后一直在学习的简体字。不管是笔迹还是写字上的一些小习惯,竟然都和魏霆钧一模一样!魏霆钧的字是他一笔一划逼出来的,没有人比他记得更清楚。
不同的时空、不同的经历、不同的两个人,有可能拥有这么相似的字迹吗?
这么看来,邵峻英应该还存留着石头的部分记忆,这种记忆不在于某件事或某个人,而在于某些“本能”。
姬瑾荣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断。
他这才看起了邵峻英留下的话。
邵峻英言简意赅:“还有任务,我先离开。每个月月中我会来找你强化阻断屏障。”
姬瑾荣有种自己被怪叔叔包养的感觉。
这怪叔叔说每个月要来找他“结合”啊=v=
姬瑾荣刷牙洗脸换衣服。
刚走出门,就看到许金义在外面挣扎徘徊,一副想上前敲门又不敢上前敲门的模样。
姬瑾荣精神爽利:“二舅早啊!”
许金义的目光往房间里瞟。
姬瑾荣一乐。他说:“他已经走啦。”
许金义说:“走了?”
姬瑾荣说:“走了。”他见许金义一脸紧张,笑眯眯地问,“二舅你在担心什么?”
许金义拉着他走进房间,关起房门。他严肃地打量着姬瑾荣,询问道:“昨晚……”话一起头,他又有些说不下去。
邵峻英是他们的长官,平时他们不时会聊起这位长官的事情。邵峻英一直没有向导的事是众所周知的,大伙都在盼着邵峻英早日找到相容性高的向导——
邵峻英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都不想失去邵峻英这个领导者。
许金义不久前正好经历过哨兵接近狂化的感觉,比谁都清楚哨兵一旦失控会有多可怕——想要继续清剿“活死人”是绝无可能的。
博士为他注射了一管向导信息素,暂时为他舒缓症状,但也让他结束上一个任务就回家休整一段时间。
正是因为踩到过狂化的边缘,许金义比谁都想邵峻英能找到一个相容性高的向导。
可是,他不希望邵峻英找到的向导是他年仅十四五岁的外甥啊——这年龄也差得太大了!
昨天邵峻英主动和姬瑾荣搭话时许金义就觉得不太对味,听到邵峻英说“一起睡”时许金义更是整颗心都被吊了起来。
在妹妹许金花面前,他不能把“我担心阿瑾是向导,而比我大五岁的长官可能会强迫阿瑾和他结合”这种猜测说出口,只能一个人担心了一整夜。
瞧见姬瑾荣神清气爽地出来,许金义心放下了大半。
昨天他们才第一次见面,他们那位长官应该没那么丧心病狂地对那么小的小娃娃下手,毕竟那位长官比他还大几岁,算起来恐怕比姬瑾荣的生父还大……
许金义刚下定决心不问,姬瑾荣却大咧咧地说出一句令许金义吓掉了魂的话:“二舅你知道精神结合是怎么回事吗?”
许金义僵直了身体。他睁大眼上上下下地将姬瑾荣扫视了一遍,发现姬瑾荣给他那种令他感到异常舒适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似平和、实际上却满含威胁的奇异气息。
阻断屏障!
向导和哨兵精神结合之后,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强大的哨兵能够封藏自己向导的信息素,让别的哨兵感应不到他的向导的存在。如果向导遇到危险,哨兵也会第一时间感应到,赶过去保护哨兵。
他的外甥在还不知道哨兵向导结合代表着什么的情况下,被邵峻英给哄骗着完成精神结合了!
如果说以前许金义对邵峻英是敬畏加爱戴的话,现在他对邵峻英的所作所为不齿至极!没想到邵峻英居然是这样的人——连他十四五岁的外甥都可以下手!
可想到邵峻英的强悍,许金义又有些无奈。与其揭穿邵峻英的无耻面目,让姬瑾荣对邵峻英心生排斥,还不如把这件事圆过去,让姬瑾荣安心接受邵峻英——
目前而言,姬瑾荣这样的向导确实需要哨兵保护,否则一定会沦为危机来临时的牺牲品。
许金义说:“邵长官没有跟你说清楚吗?”
姬瑾荣说:“他跟我说了精神结合之后要做什么。”他将邵峻英的话大致转述了一遍。
许金义说:“我知道的情况也是这样。”
许金义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明明邵峻英诱骗他外甥的无耻行径那么可恨,他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许金义没有和向导结合过,确实没办法告诉姬瑾荣更多的东西。
他只能把别的事情一股脑儿倒出来,让姬瑾荣更加了解关于“觉醒者”的一切。
听到许金义通过注射信息素舒缓了狂化症状,姬瑾荣记在了心里。
可以舒缓,代表着狂化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只是这种信息素只能从向导血液里提取,想要给所有哨兵都用上可不容易。
姬瑾荣试探着说:“看来二舅您是很厉害的哨兵。”
许金义说:“不算很厉害,只是带着个十人小队而已。”
姬瑾荣知道许金义这个“不算很厉害”和“而已”完全是谦虚,由哨兵组成的十人小队有那么好带吗?哨兵的数量本来就稀少,每个哨兵肯定又都是不服管的,许金义一个没有背景的觉醒者能够带一个十人小队绝对算是很厉害的了。
姬瑾荣说:“那二舅你是要在家住一段时间吧?”
许金义见姬瑾荣没再多问,顿时松了口气。他说:“对,”他伸手揉了揉姬瑾荣的脑袋,“你还小,不要想太多。现在有阻断屏障在,你的生活不会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不过还是要注意不要大量出血。”
姬瑾荣笑眯眯地说:“正常人都不会大量出血的。”
许金义想想也是这个理,也就没再担心。
他说:“走,一起去锻炼。”
姬瑾荣穿好鞋子,和许金义绕着村子跑步。
许金义怕邵峻英丧心病狂地对未成年下手,跑完步后还找了片草地教姬瑾荣防身术,教育姬瑾荣遇到某些情况时下脚要准要狠,千万不要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客气。
姬瑾荣对许金义的意图心知肚明,暗乐不已。
要是邵峻英知道许金义教他这个,脸色一定难看得很吧?
姬瑾荣知道许金义是好意,所以学得格外认真。
他个头虽然不如哨兵大,体质也不如哨兵强悍,但他对肢体的控制能力很强,许金义只要教一次他就能使得有模有样。
许金义暗暗惊奇。
他不信邪地加大难度,又教了姬瑾荣几招,结果姬瑾荣都给他学会了,和他对招时还晓得灵活变通,差点用巧劲把他给制服了。许金义见鬼一样瞪着自己外甥:“你真的是第一次学这些?”
姬瑾荣说:“算是吧。”
好歹他也经历了那么多个世界,这些拳脚功夫虽然各个世界都不大相同,但本质都是差不多的,那就是在己扬长避短、对敌攻其不备,简单来说就是自己力气大就用蛮劲,自己体质弱就用巧劲,敌人脑门弱就揍他脑门,敌人下盘弱就踹他下盘——没什么难学的。
姬瑾荣将自己总结的经验告诉许金义,许金义听后呆了呆,不得不承认姬瑾荣说的话很有道理,打架斗殴不就是这点学问吗?
其实他教姬瑾荣这些也只是求个心理安慰而已,真要打起来连他都不是邵峻英对手,姬瑾荣一个向导怎么可能打得过?
许金义看着额头渗着汗珠子的姬瑾荣,心莫名地放宽了不少。
至少他这外甥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这小孩心里精着呢,将来真和邵峻英起了冲突可不一定会吃亏。
许金义露出爽朗的笑容:“走吧,回去吃早餐了。”
姬瑾荣点头,和许金义一块跑步回到许家院子。
一进院门,姬瑾荣迈到水井旁,利落地把水桶扔进井里,转动轱辘从水井里抽水。
他用沁凉的井水洗了把脸,甩了甩头发上沾着的水珠。
瞧见自家外甥在阳光照耀下瞧上去像在闪着光的侧脸,许金义莫名地晃了神。
怪不得连他们那位长官都忍不住做出那么禽兽的事,他这外甥真的太招人了……
许金义定了定神,瞅着那古老的井绳和木桶说:“我看别人家里都装上了自来水,这两天我们也给家里弄一个吧。你不是在学校学了物理什么的吗?晓得怎么弄不?我把今年的补贴都带回来了,钱管够。”
姬瑾荣说:“村里有供水的活泉,我们去那边接一个就成了,倒是不麻烦,钱也不是不够。就是以前大舅今年太忙,我又在准备中考,一直没时间弄。”
许金义说:“那成,你懂就怎么搞就好,吃完早饭我们就去买材料。”
许金义和姬瑾荣吃饱,拿着姬瑾荣列出的清单一起出了门。
许金花见姬瑾荣和许金义亲近,心里也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担忧。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她这个二哥当的不是一般的兵……
想到姬瑾荣的出身,许金花眼底带上几分忧虑。
林美凤倒是没想那么多,她有些羡慕地说:“阿瑾可真是讨人喜欢,他二叔刚回来就带着阿瑾到处走了。”她看了眼还在埋头吃吃吃的儿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不像我们家天赐,干什么都不出挑。”
许天赐不服气地抬起头。他瞪圆了眼睛:“阿瑾表哥说我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林美凤说:“那得你肯吃苦,肯下苦功夫!”
许天赐用力扒了一大口饭:“我就不爱吃苦!”
林美凤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她看向许金花:“你看看这孩子,也不知像谁……”
许天赐说:“阿瑾表哥说我像你。”
林美凤:“…………”
许金花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这嫂嫂和她这侄儿都有够有趣的。
另一边,姬瑾荣和许金义已经回到县里。他熟门熟路地带着许金义去五金市场,相当老练地和老板们砍价,以极低的价格拿下了要用到的水管和工具。
许金义有些惊奇:“你这是跟谁学的?”
姬瑾荣说:“帮老师采买器材时练出来的。”
这年头的老师们都老实巴交的,不仅不会从采购里捞油水,还整天被商人坑,眼看有人坑到一直很照顾自己的谭老师头上,姬瑾荣捋起袖子揽下了这活儿,从此花同样的钱,给学校搬回了双倍的仪器和设备……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善良,看不得好人被祸害。
姬瑾荣和许金义说起这些事,许金义也颇有些义愤填膺:“这些奸商,就是专坑老实人。”
姬瑾荣说:“其实也没什么,大家都要吃饭,别太过分就行了。”
商人逐利,姬瑾荣是理解的,所以他砍价时从来不会让对方没了赚头。你赚钱,我省心,大家都开心,何必闹得太难看。
许金义有时觉得眼前的外甥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许金义扛着大捆水管走向车站。突然感觉一阵心悸。正抬头搜索着周围的异状,结果迎面撞上个半大少年。
那少年撞得鼻子通红,抬起头来看见许金义扛着水管,不由骂道:“你怎么走路的?”
接触过姬瑾荣这个向导后,许金义对向导有了最直观的了解。在这少年撞上来的时候,他清晰地察觉这少年的身份:这是一个向导!
再看看这少年的衣着打扮,许金义拧起眉头。
这应该是哪个世家娇养着的小向导吧,年纪比姬瑾荣还小一些,脾气却比姬瑾荣大很多。
许金义向四周张望片刻,发现并没有哨兵在追这少年。他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腕,对姬瑾荣说:“最近的电话亭在哪里?”
姬瑾荣说:“打电话只能去邮政局。”这县城特别偏僻。
许金义说:“走,我们先去一趟。”
少年怒目圆瞪:“你想做什么?我要喊人了,救——”
许金义一手钳住少年的下巴:“你敢喊的话,我就卸掉它。”
许金义显然是个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的糙汉,少年被他的蛮横吓了一跳,不敢再吭声了。
姬瑾荣隐约猜出是怎么回事。
他说:“二舅你要向上面汇报吗?”
许金义说:“不能让一个向导在外面胡逛,太危险了。”
听到姬瑾荣和许金义的对话,少年慌了。他说:“你们也是觉醒者!”
只有各大世家和觉醒者知道哨兵和向导的存在,姬瑾荣和许金义看起来可不想世家出身的人!
许金义说:“对,所以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少年说:“我不要回去!你不要通知其他人!我不要和那个疯子结婚!”
许金义明白了,这是个逃婚的小向导,不想和家里指定的哨兵结合,所以才悄悄逃出来。他看向少年的目光变得火热。
这可是个大功劳!
许金义脚步不仅没停下来,反倒还加快了。
少年有些绝望:“真的,算我求你好不好。那家伙真的是疯子,我刚从他手里逃出来。那疯子居然拿我的血当诱饵,去引诱那些变异人现身,我要是落到他手里一定会死的!你们忍心让我死吗!我才刚满十四岁!”
许金义眉头一跳。
他看着少年:“你家里给你选定的哨兵是谁?”
少年说:“就是那个邵峻英!”
许金义不由望向姬瑾荣。
少年不明白许金义为什么看姬瑾荣,他心慌得很,一股脑儿把话都倒了出来:“我来这边是为了找我哥哥,听说我在这儿有个哥哥来着,说不定他也是个向导。等我找到他就让他去和那个疯子结婚,他是乡下长大的,知道可以和城里人结婚一定会答应!这样的话,家里就不会再逼我去讨好那个疯子了!”
姬瑾荣和许金义面面相觑。
不会这么巧吧?
许金义觉得他们这个小县城里不会有第二个人的身世和姬瑾荣一样。
他看向少年的眼睛多了几分冷意:“要我不通知上面也行,你得乖乖听话。”
少年怒瞪着许金义:“我凭什么听你话?”
许金义呵呵一笑:“凭我可以把你在这边的消息通知给别人。”
少年衡量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许金义说:“既然你是逃出来的,那边应该很快会派人来找你。不如这样,你和我们回家呆几天,顺便想办法打听你要找的人。”
少年狐疑地看着许金义,像是想看出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许金义说:“当然,你不敢去也没关系,我这就打电话让人把你带回家。”
少年忙说:“我去,我去!”
许金义扛起水管,一手捏着少年的手腕,带着少年上车回家。
姬瑾荣始终一语不发。
他其实不太想把这少年带回家。
如果这少年真的是那个人的儿子,那这少年出现在许金花面前会是很大的伤害。
这少年和他差不多大,也就是说在抛弃许金花不久,那个人就结婚生子了。
姬瑾荣不确定许金花对那个人是不是还有念想。
姬瑾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致。
少年不想和许金义说话,撇开头生了一会儿闷气,又忍不住暗暗打量起一旁的姬瑾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少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好像许久不见的亲人一样。他想和姬瑾荣说说话,可一想到姬瑾荣和许金义是一伙的,又把话咽了回去。
三个人就这么沉默到村头。
姬瑾荣说:“先回家拿齐工具再动手吧。”
许金义点点头,看了旁边的少年一眼,和姬瑾荣一起迈步回家。
少年见他们都不搭理自己,不由有些生气。明明是这可恶的家伙逼自己跟着回来的,居然摆出这爱理不理的嘴脸!
少年正要顽抗一番,却看到一只大狗趾高气昂地走来,远远地朝他吠了两声,似乎要冲上前要他。
少年吓得汗毛直竖,连忙跑着跟上许金义:“有狗!为什么狗不拴着!”
许金义语含恶意:“乡下没哪家的狗是拴着的。”
少年不由伸手抓住许金义的胳膊。
许金义见少年的害怕不像是装出来的,有点好奇这少年是怎么走到这的。他说:“你是怎么过来的?”
少年说:“坐火车啊,没想到在市区那边一下车,就碰上了那疯子的人。”提起“那疯子”,少年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当着少年的面,姬瑾荣不好和许金义说什么。他迈步走进门,却听到舅妈林美凤的劝说:“金花,谭老师虽然是二婚,但是人老实,对阿瑾也好。你不要怕阿瑾不高兴,阿瑾他比谁都想你再嫁人,那孩子懂事着呢……”
姬瑾荣微讶。
姬瑾荣抬手让许金义停下来,先别打扰屋里的对话。
谭老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还是想试试看。阿瑾那孩子我很喜欢,他会比我有出息得多,我不敢妄想他能认我当爸爸……可,可我真的喜欢你,从我们以前还是同桌的时候开始就喜欢了。”他显然非常局促,“以前小妍还小,我怕拖累你,一直不敢提。现在小妍快上初中了,我才鼓起勇气来和你提这件事。金花,你看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想把这些话说出来。”
许金花的声音一直没有响起。
姬瑾荣推开门走进去。
许金花吓了一跳。
她眼底的犹豫也被姬瑾荣看在眼里。
很明显,许金花也不是没有动摇的。
原来许金花和谭老师以前是同学,还有过一场“同桌的你”的交情。只是在那个年头,早年绝对是十恶不赦的事,所以他们只能把那点小暧昧尘封在记忆里,听父母的话各自嫁娶。
难怪谭老师以前不怕辛苦,经常来他们这边家访——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姬瑾荣开门见山地问:“妈妈,你喜欢谭老师吗?”
听到姬瑾荣的问话,谭老师和许金花面红耳赤。
大人关起门来聊结婚嫁娶是一回事,当着小孩的面来谈又是另一回事。
谭老师说:“阿瑾,这事——”
姬瑾荣不客气地打断:“这事我要管。”他望着许金花,“如果你不喜欢他,我这就把他撵出去,再也不让他进我们家门。”
许金花说:“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这样——”
姬瑾荣一笑:“那就是喜欢了?”
许金花语塞。
姬瑾荣把许金花的手抓起来,另一只手又抓起谭老师的手,轻轻松松地把它们搭到一块:“那成,找个时间把婚事办了吧。虽然是二婚,但也要好好操办,我们村很久没喜事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也好。”
换了以前,林美凤肯定不同意这种要花钱的事儿。可今年许金诚搞采购站赚了不少,她腰包鼓了,底气也足了:“对,好好热闹热闹。”
许金花和谭老师都有些不好意思,交握着的手继续抓着也不是,分开也不是。
谭老师最先回过神来,重重地收拢了手掌,把许金花的手裹在掌心:“金花,我们听阿瑾的好不好?”
许金花看了看姬瑾荣,又看了看林美凤,终于轻轻点了头。
姬瑾荣说:“这才对嘛。”他殷勤地看向林美凤,“舅妈,您可得帮忙操持一下,我妈她没这经验——我先和二舅先去把自来水给装上。”
林美凤爽利地答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说完就拉着许金花和谭老师坐下,商量着该怎么办婚事。
跟着姬瑾荣和许金义一块回来的少年全程目瞪口呆。
乡下的风气这么开放了吗?
随随便便就把结婚的事给定了下来?
姬瑾荣没有理会震惊不已的少年,领着许金义来到村里的蓄水池旁。蓄水池上已经安装了不少自来水管道,都是村民自己搞的,看起来乱糟糟的,毫无规划。
不过爬到蓄水池顶上往下看,那水清澈见底,还有个活的泉眼源源不断地冒出水来,看起来非常棒。
姬瑾荣实地观察过后,稍稍修正了引水方案,开始指挥许金义安装引水管道。
明明家里已经通了自来水许多年,少年却看得有些入迷。
少年觉得自己一定有哪里不对。
他居然觉得不管是从容指挥的姬瑾荣还是默契配合的许金义,看起来都有些迷人!
这种破玩意儿有什么迷人的!
许金义一路把水管铺回家。
少年不时能瞥见他露出的腹肌和腰线。
这家伙虽然蛮横了点,身材却非常不错。
少年暗暗想着,又跟着他们回到了许家院子。
许家院子里仿佛洋溢着满院欢喜。
一个小女孩从里面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高兴地扑进姬瑾荣怀里:“阿瑾哥哥,你可算回来了!爸爸都跟我说了,以后你真的是我哥哥啦!”
姬瑾荣揉揉小女孩的脑袋,说:“妍妍又长高了。”
小女孩两眼一亮:“真的吗?”
姬瑾荣说:“当然是真的。”
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跑进屋说:“爸爸,阿瑾哥哥说我长高了!”
屋里的许天赐、屋外的少年看到小女孩去向她爸爸说完这句话又往外跑、重新扑到姬瑾荣身上,都觉得有点眼热。
这丫头哪冒出来的啊,他都没和姬瑾荣这么亲近……
许天赐发现自己这个念头,哼了一声,转身钻进厨房找吃的填肚子。他只是饿了,才不是羡慕!
就他阿瑾表哥那小身板,他要是抱上去肯定会把那家伙给压扁!
少年却不像许天赐那么坦荡。
他被自己脑海里出现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居然有点妒忌那个小女孩?
姬瑾荣显然是个向导啊!
难道他不喜欢哨兵,喜欢向导?
少年整个人都不好了。
向导和向导怎么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