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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自孝安而下,众人都看过来,素珍微微一笑,“出嫁从夫,我自然听从他的。祸国的妖孽?他若要成全之,我也不是承受不起。”
连玉似没想到他这小娘子今日如此遂顺,冷漠的眉峰难得露出一丝霁色。
孝安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由红姑搀扶着,站在那处,突然一个兵士匆匆跑入,见连玉便报:“主上,朱雀使请七爷到冷护卫处,这冷护卫出事了。”
连捷一怔,而素珍已挣脱连玉的手,惶忙奔了出去。
醢*
到得冷血住处,庭院一片安静,素珍几步冲进屋中,小周背对她而立,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人。
“冷血怎么了?”
素珍颤声开口缇。
小周转身过来,蹙起的眉头未来得及放下。
素珍不待她说话,已飞快走到床前,榻上,冷血昏卧,胸口衣襟处一片黑血,嘴角还沁着血丝。
“这是怎么回事?”素珍大声问道。
“他身上有权非同的毒,未曾解除,此刻,怕是毒发了。可我探脉,却又探不出毒素深浅程度。”
小周声音在背后传来,带着不解和沉重。
素珍未曾打话,旁边带起一阵风,却是连玉连捷上前,连玉把素珍揽进怀里,拉到一边,连捷坐下,亲自号脉。
“莫慌,不会有事的。”连玉轻声安慰,她手一片冰凉,令他不由得蹙起双眉。
素珍不语,只是牢牢把连捷看住。
连捷不敢怠慢,连忙查看,半晌,得出的结论跟小周几乎一样。疑是毒发,但完全探不出程度深浅。
“这毒你们能解吗?”连琴走上来。
未待二人说话,素珍先自惨淡开口:“若他二人能解,早给冷血解了,何须等到此时。”
连琴摊摊手,默了声。
“解铃还须系铃人,素素,你修书一封,我命人立刻给权非同送过去。”连玉见她脸色惨白,握紧她肩。
“不,连玉,”素珍从他怀中抬头,目光缓缓落到冷血身上。
“我必须秘密上京一趟,权非同的性子我太了解了,他说要我亲自去讨,我便一定要亲自去一趟才行。谁知道冷血能撑到什么时候,我必须马上动身。”她说。
“不行!”
连玉几乎是立刻反对,眉峰拢上一丝厉戾,“京中危险,我不会让你回去。”
“现如今,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李兆廷不会认为我还会有回去一天的可能。”
“而且,他……”说到那三个字,素珍有些讳莫如深,这对于二人来说,是禁忌。
“他对我那点心,总归也不过是求时不得。你放心吧。这世上心心念念着我的只有你。”她说。
“那你还要回去?”他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听着她讨好的话连篇,而后冷冷打断。
“连玉,我一定要回去,冷血因无心之失曾害你‘致死’,我也曾恨过他,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心为我,我俩从小就在一起,他陪我上京,一直走到今天,他是我的兄弟。”
她也看着他,一字一字说道。
这般眼神,连玉知,自己无法让她留下。榻上那并非她所爱,却是她最为看重的人。这人从来没有缺失过她的旅程,不像他。
这么一个人,不是爱人,却值得一切回馈。
他没理由阻止。
“我陪你去——”
“不,我带冷血上路就好,你若不放心,我把朱雀和白虎也带上。”
她轻声打断了他。
“你是主帅,时间决不该荒废在路上,做你本来该做的事吧,也许,这就是天命。成为你的妻子后,我从没正式求过你什么,唯独这次。”
她看着他,目光坚决,笃定。
连玉觉得好似有把钳子揪着他的皮肉从身上四扯开去,痛得叫也叫不出声来,但他终还是一声低笑,一个“好”字出口,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
翌日清晨,一辆马车,数匹骏马停驻在山谷出口。
冷血在车上昏睡着,连捷二人携四大护卫自觉退到草木后面去。
晨光云层中初乍,远处甚至有芳草碧连天,是个天气不差的日子。
晨曦中,素珍抱着犹在熟睡的连惜,舍不得撒手,好久,她低头轻轻亲了亲女儿的脸蛋,才克制着心中颤抖,将孩子交还到对面的男人手中。
连玉一招手,麒麟上前,把孩子抱过,又旋即消失。
山野中,连玉漆黑双眸透着冷漠。
他不曾伸手,素珍便一个跨步扑入他怀中。
宽大温暖的怀抱,清淡如松的味道,一切无不令她心动心悸。
“抱抱我。”她在他怀里呢喃道。
他没吭声。
双手垂在衣袍两侧一动不动。
素珍心头难受,双手收紧,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他。
“连玉,我……我走了。”
眼眶湿去,她不敢再留,她一咬牙,手指一点一点撤开。
轱辘转动,车厢之中,铁手坐在她身旁,对面是小周,居中冷血还在沉睡,和几年前来时路截然不同。素珍对着车壁瞪视片刻,猛地拉开车帐。
一队人马从山中奔出,白虎为首,约莫十五六骑,都作便装打扮,有商贾,有江湖客,更有平头百姓。却是暗跟在马车后头,负责保护她的护卫。
远远后方连玉面貌已然模糊,但眉目宛似岿然不动,恰转身从麒麟手上抱过连惜,大步离去。
素珍想哭,可喉头哽咽,却是挤不出一丝声音,只听得什么啪嗒急急落到窗弦上。
*
七天后,上京。
如素珍所料,对她,并无关卡特别盘查,城门高悬的是,连捷兄弟与孝安等人的画像,似乎,上京中那位帝君知道,连玉死而复生是件扰乱民心的事,公布的只是余人的信息。
当然,为谨慎见,她们还是改装易容,但几人都是年轻女子,而那些护卫更是伪装四散在人群之中,一下便进了城。
车架往权府方向而行,车厢内,素珍突然开口:“改道晁府。”
小周和白虎愣住,白虎正要问话,素珍看过去,“李兆廷时常出入权府,我们通过晁晃相约更为妥当。”
“你倒提醒了我。”小周颔首,表示赞同。
到得晁府,素珍在车上迅速写了一拜帖,上下只有一个“冯”字。
白虎下车,很快有护院上前询问,“何人求见?”
“有朋自远方而来,是晁将军的旧识。若晁将军在府,我们且在外等一等,若不在,请将拜帖与他,说家在状元客栈相侯。”白虎微微笑着,递上拜帖。
“这大人在是在,可这帖如斯简陋,不知姑娘家主名讳……”护院接过拜帖,脸有不豫。
“你家大人知道的。”白虎说道。
那护院一脸疑惑,倒也不曾怠慢,立刻进去通报。
未几,脚步声焦急,只着中衣的晁晃现身府门。他显是在休憩,接报便匆匆赶来。
看到白虎,他本便有讶色的眼眸更见震惊。
“随我来。”他轻咳一声,随即说道。
马车从后院进府,连续过了几进庭院,方才在一处停住。
小周搀扶素珍下车,晁晃看到她,眉目间还是透出一丝不可置信,“你果然还活着,可你为何要回京?为何来找我?”
素珍打量四周,此处应是晁晃所居院子。
“可否让人带我的人到前厅喝口茶,我有事相求,想跟晁将军借一步说话。”
晁晃瞥了眼马车,颔首招过身后的管家。
“夫人,”白虎不解,倒是小周拉住她,“走,让夫人跟将军商量。”
眼见二人离开,晁晃缓缓问道:“李提刑找我到底——”
“我为一个人而来。”素珍也缓缓说道。
*
客厅。
管家将二人送过来,不久有小厮送上茶来。
喝了几口茶,白虎坐立不是,终猛地站起来,“夫人怎么就不让我二人跟着,不就找权非同救人,难道还有我们听不得的话?”
“她自有分寸。”小周微微皱眉,末了说道:“夫人办完事后,由你带人护送回去。”
“你呢,你怎么不送,你这是要到哪儿去?”白虎奇怪。
“我奉主子的命令,到江湖上办点事儿。”
“什么事——”
她“事”字尚未说完,身体一阵摇晃。
“这茶里下了药!”她又惊又怒。
小周也已发作,头昏目眩,用手撑在案上站起,“都怪我太大意,茶水有药,我该能尝出来,却并未想过提防晁晃,不行,我要去救……怀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