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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了。”
“看,出来了!”
“贺太医,我玛法如何了?”
……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天将近午之际,主房门口处悬挂着的厚实帘布一动之下,就见贺、王两位太医已是前后脚从内里行了出来,一见及此,性急的温家小辈们顿时便不管不顾地嚷嚷了起来。
“贺太医,王太医,温大人的情形如何了?”
不止是温家小辈们急,弘晴同样也急,这一见贺、王二人露了面,弘晴也顾不得去理会旁的的想法,几个大步便抢上了前去,一拱手,紧赶着便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回王爷的话,温大人刚醒,只是……,唔,只是温大人已是虚不受补,医药已然无用,怕是难熬过今夜了,还请王爷节哀顺变罢。”
贺、王两位太医都是时常在宫中行走之辈,架子素来不小,此番肯前来温府就诊,看重的原本就不是温府的势,而是想着讨好弘晴这个当红的监国王爷,这会儿一见弘晴果然到了温府,两位太医的心中都不禁滚过了一丝的激动,不过么,却是不敢失了礼数,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由着官阶较高的贺孟臣出面应答了一番。
“有劳了。”
尽管来前已是有了心理准备,可这一听贺孟臣如此说法,弘晴的心还是不禁为之一黯,但却并未带到脸上来,仅仅只是声线暗哑地谢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贺、王二人见状,自不敢再多啰唣,各自躬身行了个礼,便即讪讪然地都退到了一旁。
唉,这或许便是命罢!
温达乃是温家的顶梁柱,除了他位居台阁之外,余者大多碌碌,六个儿子虽都在朝中任事,可尽皆是正五品以下者,此际听得贺孟臣证实了温达必死之结果,阖府老少当即便全都慌了手脚,甚至顾不得请示一下弘晴,乱哄哄地便向主房里涌了去,一见及此,弘晴本就烦的心情立马便更烦上了几分,没旁的,温达在朝中虽说无甚太大的建树,可却始终是弘晴最得力的臂助,这么些年下来,可是没少或明或暗地为弘晴保驾护航,而今,其这就要去了,偏偏又是在这等敏感之时机,当真令弘晴满心眼里尽是苦涩之情形,奈何人命天注定,弘晴再怎么不甘,却也没丝毫的办法可想,也就只能是在心中感慨一声了事。
“王爷,家父请您进内里一趟。”
主房里好一阵的哄乱之后,却见海澄急匆匆地从内里行了出来,朝着弘晴拱了拱手,满脸悲痛之色地请示了一句道。
“嗯。”
面对着悲恸不已的海澄,弘晴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劝慰方好,也就只能是不动声色地轻吭了一声,一抖宽大的袖袍,缓步行进了主房之中,入眼便见温达正斜靠在软垫子上,满面的红光,就宛若无病无灾的老寿星一般,至于其子孙则尽皆跪在了榻前。
“温大人,小王来了。”
只一看温达的样子,弘晴便知其已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再也难有延命之可能,心下里自不免滚过了一阵强烈的悲恸,不过么,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缓步行到了榻前,一躬身,声线平和地寒暄了一句道。
“王爷来啦,下官多有不变,就不尽礼数了,还请王爷原谅则个。”
温达看似满面红光,其实身子骨早已是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此际也就只是还有说话的力气罢了,至于起身行礼,那是断然没这个可能的,对此,温达倒是看得很开,丝毫不因死之将至而伤感,也就只是笑着朝弘晴点了点头,声线平和地致歉了一番。
“无妨的,温大人只管自便,您乃国之栋梁,当须得好生调养身子,外头诸事就不必萦绕在心了,万事自有小王来打点,您且自放宽心好了。”
望着温达那和煦的笑容,弘晴眼圈当即便是一红,泪水险些就此狂淌而出,只是又怕惊扰了温达,也就只能是强笑着说了些无甚营养的安慰话语。
“王爷无须宽慰下官了,老朽自己的身体自己知晓,嘿,老朽是不中了,就是有些事放心不下,赶巧王爷来了,老朽也算是能了了个心愿罢。”
温达很是豁达,丝毫不忌讳自个儿将死之事实,笑呵呵地摇了摇头,大大方方地摆出了临终遗言之架势。
“温大人,您请说,但凡小王能办得到的,定不让温大人失望了去,若是小王办不到的,还有皇玛法在呢。”
认真说来,弘晴与海兰珠之间的关系只能用平平淡淡来形容,亲情是有的,可要说爱情么,当真就谈不上,可对于温达,弘晴却是打心底里尊敬的,此际一听其要临终遗言,弘晴心情自不免悲恸得很,可与此同时也已是下了决心,只要温达的要求不是过分得离谱,那便须得尽全力满足,有鉴于此,弘晴给出的承诺自也就重得很。
“好,王爷这话,老朽信得过,呵,老朽人是将去了,独独放心不下这一大家子啊,不瞒王爷,老朽儿子生了六个,却无一能成器者,惭愧啊。”
听得弘晴这般表态,温达脸上的笑容立马便格外地灿烂了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就此坐直了身子,手指了一下跪在榻前的一众人等,摇着头,感叹了一句道。
“老大人请放心,一切有小王在,断不会令您之家小有丝毫之受累。”
温达这么句感慨之言一出,弘晴自不免以为温达这是在要求荫蔽诸子了的,尽管这等要求稍有些过,不过么,弘晴却并不甚在意,左右朝中其实闲官不少,就算温达不提,看在海兰珠的份上,弘晴也会对温家老少多方照顾的,塞些人去内务府又或是“八旗商号”当个富贵闲官,于弘晴而论,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王爷误会了,老朽之意并非如此,老朽只是想请王爷不要理会这些不肖子,老朽在时,还能压得住他们的野心,老朽一旦不在,这几个家伙一准会去烦王爷,此断非老朽所乐见之事,倘若他们中有人敢去找王爷要官要爵,王爷只管打了出来,万不可行裙带之事,切记,切记!”
弘晴的话音方才刚落,温达当即便大笑了起来,摆了摆手,言语诚恳万分地便解释了一番。
“这……”
弘晴当真没想到温达的要求会是如此,一时间还真就不知该如何表态才是了的。
“王爷明鉴,老朽所言句句出自肺腑,确非虚言,此一条,老朽已立为家规,有敢违者,便是不孝,所有族人尽弃之,还请王爷为老朽把关。”
这一见弘晴犹豫不决,温达的脸色立马便是一肃,正容朝着弘晴便是一拱手,语调坚决无比地进言道。
“老大人放心,小王知道该如何做了。”
温达的话都已说到了这般地步,弘晴自是不好拂了其之意,这便一咬牙,拱手应了诺,不过么,心里头却是另有计较,那便是给温家富贵,却不与之荣华,至于将来么,看其后代有无可造之才再行定夺也就是了。
“嗯,好,能得王爷如此承诺,老朽便是死也瞑目了,王爷公务繁忙,切不可因老朽而多有耽搁,且请回罢,恕老朽不送了。”
温达交待一毕,心愿已了,自不愿让弘晴多分心,这便不容分说地下了逐客之令。
“那好,老大人且自宽心修养,小王就先告辞了。”
弘晴其实很想留下来为温达送终的,可这一见温达如此说法,又实在是不忍心拂了其之意,再者,有他弘晴在,温达要嘱咐家人也有着诸多的不便,一念及此,弘晴也就没再多坚持,恭谨地行了个礼,便就此退出了房去,却并未离开温府,而是就在院子里呆着,想的便是看接下来有甚可帮衬之处。
“王爷,玛法乃是一片好意,是不想累着了王爷您,若有甚不对处,还请王爷看在妾身的面上,莫要见怪才好。”
弘晴方才刚在庭院中站住脚,却见海兰珠已是急匆匆地从内里赶了出来,贴在弘晴的身旁,低声地进言了一句道。
“嗯,为夫心中有数,珠儿且放宽心好了,为夫自不会亏待了温家老少的。”
温达的心意,弘晴心中跟明镜似的清楚,对其之睿智,弘晴也同样是感佩得很,原也无须海兰珠来多作解释的——要知道朝廷可不是等闲之地,内里的诡诈与倾轧当真是惨烈得很,没点真本事,就算被抬举到了高位,那也一准难有个好下场可言,毫无疑问,温家六子都只是寻常人,真要大用了去,就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了的,温达能清醒地认识到此点,着实可堪是人情练达已极之智者。
“谢王爷宽仁,妾身……”
听得弘晴这般承诺,海兰珠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刚要再说些甚子之际,却听内里哭声突然大起了,海兰珠心一惊,脸色瞬间便已是煞白一片,身子摇了摇,便软软地向地上倒了去,好在弘晴反应快,一把将其抱在了怀中,只是弘晴自己的脸色也已是难看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