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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自己这里,另一把就在哈斯琪琪格手上。
找到自己的裤子,把里面的钥匙掏了出来。一串钥匙中间,这房子的钥匙赫然在上面。
“你已经决定好了吗?”巫山喃喃自语。
得到的越容易,就越不会去珍惜。直到真正失去,他才觉得心里很痛。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也许并不好看,也许他不怎么喜欢。有一天,他可能会扔掉,也不想把自己的玩具给别人。
巫山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脑袋里空空如也,啥都没想,啥都懒得想。
啤酒还是喝得太多了,巫山觉得憋得慌,跑到卫生间痛快地嘘嘘了一次。
回到卧室,才觉得满屋子都是烟味。
尽管窗户外面还是黄沙漫天,也顾不得了,把窗户打开换换空气。
正在洗漱的时候,房间的门被咚咚咚敲得山响。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司机小赵,他已经把早餐买过来了。
赵明山憨憨笑着:“书记,起先敲过门,里面没动静。去老地方看看,巴图老爹说您没去吃早餐,就买好给您带过来了。”
巫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把脸洗了。
“书记,昨晚您真是海量!”赵明山在他吃饭的时候一直没说话,在汽车里,终于忍不住夸奖起来。
“是吗?”巫山淡淡回答:“还是喝昏了,我都不记得喝了多少瓶。”
“昨晚我们喝了六箱啤酒。最后李书记和贾政委都梭到桌子下面去了,邓书记趴在桌子上睡着啦。”说话的当儿,车子已经上了马路,赵明山问道:“书记,直接去和什托洛盖吗?”
刚才在卫生间里看到,自己的脸色苍白。回到办公大楼,有可能遇到哈斯琪琪格。
“行,”巫山闭着眼睛回答:“直接去吧。”
还是太鲁莽了点儿,不要说公路的养护期。就是马上要来的霜冻,不晓得路面能不能经受得住。
尽管天气依然阴沉,到处都是黄雾蒙蒙。路况好了很多,路上车子不多。
本来想在车上休息一会儿,赵明山一路上鸣着喇叭,就睡不着了,只能闭目养神。
临近和什托洛盖,车子多了起来,喇叭一直响着,巫山也就睁开了眼睛。
“书记。段书记他们在前面呢。下车吗?”赵明山冷不丁来了一句。
可不是。公社书记段旭红带着一大帮人正在路边迎接。诶?罗永国怎么也在。
段旭红是一个敦实的中年人,在和风大大有名。
别看当年张红军威风八面,恁是不敢对段旭红下手。
这个转业军人出身的公社书记曾经放出话来:“他张红军是什么东西?老子立功的时候,他还在供销社卖货呢。敢撤老子的职。老子灭他张家满门!”
不晓得这话的真假,再说特殊时期,各个派系之间杀红了眼,连杀死人的事情都做了出来。放一两句狠话,也没必要在这个年代来秋后算账。
关键是巫山压根儿就不打算对各个公社大动手脚,只要以前这人不是罪大恶极,或者激起了民愤,他是不打算处理的。时代背景如此,连杨抗倭都和家里划清界限。何况普通百姓?
堪称和风廉政风暴的政策出台后,和什托洛盖竟然是县里最清廉的地方。有一个最大的贪污,却是公社供销社的主任,与政府这边没关系。
邓学军都不敢相信,和李开军联手。到和什托洛盖明察暗访,真没发现问题。
心里寻思着,人已经下了车子,脸上勉强挤出笑容,双手迎上前去:“段书记、罗局长,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应该的。”段旭红呵呵笑着过来握手:“书记在这么恶劣的天气还出来,我代表和什托洛盖公社的人民群众欢迎您过来。”
巫山假嗔道:“整了半天,我成了客人啦?”
段旭红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书记,是我口误。”
对这个年轻的书记,他心里没有半分轻视的意思。同为军人出身,他知道即便在部队里都有妖孽的存在,年龄比他小,军职比他高的大有人在。何况自从巫书记来到和风之后的一系列措施,让他心服口服,这个耿介的汉子自然想靠上来。
罗永国满脸堆笑:“书记,和什托洛盖目前成为我县交通最繁忙的地方了,车市在试营业,我们也在全县第一次安装了红绿灯,一直在检测信号灯的使用情况和交通违章。按照您的指示,咱和风的交通这一块会逐步正规起来,出台相关政策。”
看到大伙儿都没戴口罩,巫山干脆把口罩从耳朵上摘下来,递给赵明山。
“走吧,我们走路过去看看车市!”巫山握手完毕,对众人招招手。
“书记,还有一里多路呢,要不还是开车过去?”段旭红赶紧上前两步。
本来已经窜到书记前面,又不动声色地悄悄后移,挪到书记身后半步距离。
“老段啊,来年春天,和什托洛盖是我县基础建设的重中之重,我们也看看,工程量有多大。”巫山向前走去,不断指指点点:“像这种低矮的土坯房,肯定是要拆掉的。”
书记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打广告的事情,段旭红当然晓得。当年的不少战友,转业后一直都没啥联系的,突然给他打电话的多了起来,纷纷打听和风这边的情况。
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不敢乱说,只是实实在在地把和风目前的变化说了一通。饶是这样,很多战友都大感兴趣。毕竟大部分战友都来自农村,家里谁没三亲四戚的仍然在农村挖泥捧土?十万块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大家凑一凑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巫山的话给他打了强心针。
实际情况本身就是这样。
如果说百屯是北疆的一个十字路口,和什托洛盖也处在相同的位置。
二一七国道从镇子中心穿过,西北的和布克赛尔镇一条公路连接夏孜盖公社和一八四团,再往东到福运县、庆禾县,往南则是乌尔禾、可拉马伊,位置更好。
毕竟百屯靠得太北了点儿。欧洛泰?在段书记眼里不过是大一点的城镇。他认为是比不上和什托洛盖的。
书记这招商引资一出台,第一次在中国大陆喊出了商品房的口号,今后自己所在的位置更加繁荣昌盛。
笑容堆在脸上,段旭红喜不自胜:“书记,那炎黄给我们建设,到时候这些房子是归谁?”
“出钱的老百姓啊。”巫山不以为然:“你是不是觉得脚下的大地,是我们和风的土地,让别人建设,钱给他们赚心里不得劲儿?”
被书记一下子说中了心事,段旭红讪讪笑道:“他们用我们的土地赚钱。好像不那个什么?”他拍了拍后脑勺。“对。不科学。”
巫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旭红同志,这些地,他们不是无偿拿过去的,要给我们政府给钱。这首先就是一大笔。来投资的商户,他们的十万块钱,压在县财政,是不允许随意抽取的。招商引资在我们中国是第一次,相关的政策一定要出台。”
段旭红满面红光:“对,书记,每个人拿十万给我们。”
“唉,怎么说你好呢!”巫山指了指他的心口:“改革,最重要的是我们的观念要改变过来。这十万块钱。我们和风县分文不取。譬如要开一个面粉厂,或者蔬菜店什么的。到时候,财政局的人会忙起来,每一家都要核实。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啊。”
“对呀,”段旭红一点就透:“要是他们虚报价格。我们就要处罚。”
这人能当上公社书记,脑袋还能挺灵活的。
车市老远都能看得见,即使在沙尘暴的天气,亮起了霓虹灯。炎黄和风汽车交易市场几个大字,清晰可见。
陈阿财的大手笔,光是这个招牌都绞尽了脑汁。
不能孤零零的一个牌子立在那里吧,那样风一吹就倒了。
最后,四周都修建的是五层楼的住房。中间自然不能像南方一样是空旷的,立的柱子支撑,给车市加了一个屋顶,有五米多高。因此,各式各样的车子,基本上就能在车市里面停放了。
住房或租或卖,给汽车厂家的人,又是一笔收入。虽然这笔钱对炎黄来说微不足道,毕竟已经给炎黄汽车今后在全国各地开启车市探出了一条路子,就是粤南都没这里规范。
没来之前,从没想到车市有这么火爆。
有汉族,也有少数民族。
现场都有电话,那些摊位的人给厂子里的人打电话:“赶快发车,我的妈呀,想不到这里的人这么有钱,先期来的三百辆全部卖出去了。再来五百,不,一千台车子。”
罗永国这几天虽然一直在和什托洛盖,也没到车市里面来,只看到络绎不绝的人流车流。
他苦笑道:“书记,看来这个开业庆典就没必要搞了。”
巫山眉头一皱,缓缓摇头:“不,还是要搞,而且搞得热火朝天。不但地委的人我要邀请,连省里面的领导也让他们来看看。”
低调做人没错,做事情一定要高调。相信崔大祥心里高兴死了,自己治下比乌市都要领先,能不舒服吗?
“三蛮子,过来!”段旭红高声吆喝着。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姐夫,你没看到我正忙着呢。”
“你忙个屁呀!”段旭红呵斥道:“还不快过来见见巫书记!”
“哪个巫书记?”叫三蛮子的小伙子可能忙昏了头。
气得段旭红在他后脑勺上一巴掌,小伙子闪身躲过:“啊?想起来了,我的妈呀,你说的是我们的县委书记吧?他来了?在哪儿呢?”
“书记,这是我妻弟徐本毅,本来叫徐本义,后来当兵的时候,改成了陈帅那个毅字。”段旭红侧身向正在和罗永国窃窃私语的县委书记介绍:“当年我在部队上,把他也带过去当兵了。后来我转业,把他也带回来了。”
巫山心里苦笑,你这人倒挺霸道的,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徐本毅眼前一亮,很快就找到正主,毕恭毕敬地说:“巫书记好。早就听说过您很高大,想不到比我都高出了一个脑袋。小时候我身体瘦弱,家里就因为我行三,取了小名三蛮子。其实取了以后,我的体格还是这样。”
这一番不伦不类的介绍,惹得旁边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巫山伸出了右手:“徐本毅是吧,你在这里卖车?”
“不是!”他摇摇头:“我是这里的市场主任,炎黄的人让我在这里当经理。”
说到炎黄,他的胸脯不由自主地往前面挺了挺。
那边已经有个女声在喊:“徐经理,您来下!这位先生的话我听不懂欸!”
明显是港岛人的口音。
徐本毅讪讪笑着,巫山挥挥手让他离去,扭头问公社书记:“老段,这块地皮,炎黄给了你多少钱?”
段旭红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没多大的数目,就一百万!”
旁边的人已经嘴巴张得老大。我的老天爷,一百万啊!
“恩,现在市场的所有权是我们的吧。”尽管炎黄是自己家的企业,这里却是和风的地盘。炎黄赚钱,走正当途径就好了。
暴利的时代,会逐渐放慢脚步,更多的时候,就是这么一点一滴的小钱累积起来,以量取胜。至少今后到了一定的位置,不能给人以把柄。
“对,书记。”段旭红说话很有底气,在和风还没有哪个公社一下子有一百多万的收入:“每一家进场的企业,每个月要缴纳一千块钱。”
“以什么名义收取的?”巫山的眉毛拧成川字。
“他们进来自然要给钱啊,”段旭红瘪瘪嘴:“没一千块钱就出去。”
“老段,不是说你收多了,而是少了!”巫山苦笑:“企业不是唐僧肉,他们来赚钱,我们收取费用天经地义。关键是,这钱得收得在理。譬如房租,除了炎黄他们无偿占用的,人家建了房子,拿几套无可厚非。”
赵明山适时递上茶杯,巫山感到实在太渴,早上起来就直接过来了,都没喝水。
他把一杯茶喝完,赵明山马上到旁边的摊位上去倒开水续上。
巫山抹了抹嘴边的水珠:“老段,这房租,多大的房子一个月多少钱,不能一刀切。照你这么收费,都一千块钱,炎黄的人明显就占了便宜。那一汽,二汽的人呢?估计国外的厂家,今后也会把车子放到这里来卖。”
“书记,我们只收取房租?”段旭红期期艾艾地问。
“当然不可能啊。”和风一把手斩钉截铁:“摊位费,小车的利润大些,大车的利润小点。他们每一台车每一天停放,一台车一块钱不过分吧。还有,市场要收取卫生费,聘请专门的清洁人员,来打扫下,这里成什么样子了?都快成垃圾场了。”
挨了训,段旭红心里却一片火热,心里寻思着回去后拿个什么章程出来。
“你的小舅子,就是三蛮子。”巫山指着正在忙碌的徐本毅:“他要么在炎黄,要么在市场,不能兼职。今后你们商量下,后面划出地方来建一个车库,库房和车市分开吧。”
在和什托洛盖吃过工作餐,巫山的车子又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