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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菱听到这声音,忍不住浑身一颤。
这声音冰寒,却带着一股威严,悦菱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未及得细想,只觉得一阵寒气从心底窜起来。
她不自觉想要逃,后退了有一步,却不觉碰到了身后一个小花盆。
嚓的一声。
花盆碰倒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突兀。
悦菱心中惊慌,生怕被人看到,急急忙忙转过身子就往回头跑。才跑了没有两步,就听到后面也传来脚步声。
她不敢回头,只想赶快跑回去。
这里离她的客房并不是很远,只要对方跑得没有她快,在别人赶上来之前回到房间里就没事了。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
是因为自己深夜去找绝陨?还是因为偷听到了别人的谈话?或者……仅仅是那个声音太让她感到恐惧。
悦菱自己也清楚。
她只是觉得心慌,这绝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了。她记得很清楚,在启瞳房间的壁炉里的时候,启瞳第一瘾发作的时候,这个声音就曾经出现过。
是的,那个时候说那句话的人,和刚刚说话的人,绝对是同一个人。
她心突突跳,几乎要跳出来了。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缘由。
她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躲到被子里去,把自己团起来,隔绝外面的危险……
何为危险,她想不清楚。只觉得那个男人是个极端危险的人物。
快了,快了,她看到房间门就近在眼前,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悦菱伸出手,心跳要超过两百。
她的手碰到了门把手,咔嗒一下就旋开了。
然而,就在她刚刚把门推开一点点的时候,从她的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同时也抓住了门把手。
紧接着,啪的一声。
门被重新关上了。
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瞬间将悦菱笼罩。
悦菱退后了一步。男人已经逼了上来,转瞬之间,就将她逼到了门与墙的死角,而他的手臂,钢铁一般强壮,挡住了她的出路。
悦菱看不清他的容貌,只听到他略带礼貌地问候。
“水木悦菱小姐,你好。”
悦菱想呼救,想哭泣,甚至想要跪下。她不明白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她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压迫感,从没有。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古堡里迷失的孩子,为了寻找出路,一路向下,在地底的深渊中,她惊醒了古堡里的魔王……
失去意识之前,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两个字——冥王。
……
“你吓到了她。”黑暗中,启瞳叔叔走了出来,放下了手。就在悦菱想要惊叫的时候,他从后面出手,打晕了她。
他看了一眼倒在男人手臂中的悦菱,她软软地被男人托住,脸色有些苍白。
“你不应该出手。”抱着悦菱的男人,声音里始终带着一股寒气,“她怀有身孕。”
启瞳叔叔听到这个消息,倒吸一口冷气,似乎吃了一惊。
“琉科那边的消息,”男人解释道,“她丈夫现在还在那边。”
说完这句话,他看着启瞳的叔叔,启瞳的叔叔沉默不语。
“就算是这样,依然想要留住她吗?”男人的言语之中带了一丝轻蔑,“我再说一遍,她只是长得像水木雅,但不是她。”
“她是她的女儿……”启瞳叔叔最终说道,“是她生命的延续。”
男人听到这句话,突然把悦菱往启瞳叔叔的怀里一送。
“你比启瞳还没救。”他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黑暗之中,只独留启瞳的叔叔,抱着悦菱,如雕像般的站在原地。
……
悦菱早上醒来的时候,感到自己的脖子有些疼。她转了转脖子,然后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没有任何的异样。
她久久地坐着,突然间,脑子像是闪电般的,想起了昨晚上的那一幕。
那个男人,那个黑暗之中的男人,他后来把她怎么了?她只记得他对自己打了一声招呼,她正感到无限恐慌的时候,就……
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睁眼,居然就是天明了。
昨晚上的一切都是一个梦吗?
窗外阳光明媚,然而悦菱还是打了一个哆嗦。
她下了地,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直接往启瞳的房间跑去。
“悦菱小姐,”女佣早已经守候在门外了,“先生已经在饭厅等您了。”
悦菱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先生应该是启瞳叔叔。
“不了,我今天不下去吃了可以吗?”悦菱好言对女佣说道,“我想先去看看启瞳……”
不料女佣却说道:“启瞳少爷也在下面。”
悦菱原本正要迈出的步子顿时停住了。她只能跟随女佣到了饭厅里。
果不其然,启瞳正坐在餐桌前,翻着一本书。
从悦菱站的地方看过去,他的脸色较昨天,又恢复了许多,手上的伤痕依然触目惊心,可是已经有结痂淡化的迹象了。
见到悦菱过来,他抬起头来,他的目光,比起从前温和了许多。
“叔叔因为有点急事,等不到你,就先走了。”他解释道。
“你看起来精神很不错啊,”悦菱笑道,启瞳的声音比起之前的嘶哑也恢复了很多,“只是我睡得太晚起来,害你也得等着我才能吃早餐了。”
“我本来就不饿,”蓝启瞳对悦菱露出一个微笑,他笑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又比之前更加活力了一些,悦菱似乎已经可以看得到他过去意气风发时的影子了,“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应该主动一点,”他皱眉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汤,“或许,我可以尝试一下更多的食物。”
“那就开动吧。”悦菱拿起刀叉,她倒是有些饿了。
而且,启瞳的叔叔不在这里,她就觉得压力小了许多。蓝启瞳进食依然有些困难,不过比起之前又好了许多,至少,他有主动进食的*了。
他喝了小半碗汤,吃了一点轻乳酪芝士,然后嚼了半片柠檬。
悦菱倒是每样食物都吃了不少,其一是她希望能在启瞳面前表现出食欲旺盛的样子,让他也跟随自己进食。另一方面,她确实对食物很有兴趣……
这次怀了宝宝,和之前怀小菱完全不一样。
怀小菱的初期,悦菱可是害喜害得很厉害的。直到后来得到了柳清叶的一些调理,生活都规律了起来,才症状减轻。
可是这次怀的宝宝,好像很贪吃似的,害得她随时处于饥饿状态,每次吃东西还搞得像是饿了三天似的。
悦菱听柳清叶说过,害喜是由于母体的排异反应。母亲怀孕之后,因为胎儿有一半父亲的遗传基因,属于“外来物质”,免疫系统会小小作怪。但是有些母体和胎儿之间会非常契合,不会出现害喜的状况。
悦菱想到这个缘由,自己心中也是很开心的。
大概是因为自己和瑜颜墨确实已经非常契合了,所以这次怀孕的感觉很好呢。
用过餐,悦菱便和启瞳一起回了他的房间。
启瞳没有回*上去躺着,他径直走到了画室。
“我想再试试。”他很平淡地对悦菱说。
“好呀,”悦菱笑道,“我也正好想要学学,启瞳你教我好不好。”
“好。”他拿起了两支笔,一支放到了她的手中。
他们两人都坐到了画板前。
“笔要这样拿。”蓝启瞳拿起悦菱的手,调整她的指尖,“对,这样,你试试画一个。”
悦菱很努力地握着笔,然后,尽力在画布上画了一条线。
她刚画完,就听到蓝启瞳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啊,我早说过我画画很糟的……”悦菱脸都要红了。她确实没有绘画天分,但是就算这线画得再歪再抖,他也不要笑得这么明显嘛。
“我没笑啊,”蓝启瞳居然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我这是感到欣慰呢。”
“你欣慰什么啊?”悦菱想不通。
蓝启瞳就笑着说:“我欣慰我再废,也是从天才废下来的,还是要比那种天生的废材强很多。”
“喂!”悦菱一听他这话就要炸毛了,“蓝启瞳你讲话有点良心好不好?我是没学过,我从没学过。跟你肯定不能比了。”
“你也不用学,还是把时间和金钱留给你家瑜大公子好点。”蓝启瞳嘴下不留情,“免得到时候出去说你是跟我学的,还败坏我的名声。”
“哎呀,”悦菱略带惊讶地看着蓝启瞳,“没想到你的舌头倒是比你的手还要恢复得快啊?”
出乎意料的是,蓝启瞳没有像从前那样跟她争。
“悦菱,你坐到对面去。”他吩咐她。
然后他去摇铃:“把绝陨带过来一下吧。”
没一会儿,绝陨就由佣人领着过来了。他一看到悦菱,立刻走上前去,想要抱住她。
“绝陨,不要闹了。”蓝启瞳忙拖开他,他把画笔递到他的手中,“来,弟弟,给悦菱画一副画吧。我技艺生疏了,想要看看你是怎么下笔的。”
绝陨看着手中的画笔,呆呆地看了很久。
然后他两步就走到了画布前,举起笔,看也不看悦菱,却开始下笔画起来。
蓝启瞳看着绝陨迅速地下着笔,他的线条那么熟练,那么流畅,寥寥几笔,就把悦菱的线条勾勒了出来,然后再是细致地描画。
蓝启瞳感叹着:“这才是真正的天才……他甚至都不需要看你一眼,就能画出你的画像……”
悦菱听蓝启瞳这般说,便也走到了绝陨的身边,见他专注地在画布上描着自己。
“你们都很厉害。”悦菱微笑着看了蓝启瞳一眼,“我还记得当初你几把剪刀,就给我做了一件很独特的衣服,还有我的头发……”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不说了。
因为她突然想了起来,蓝启瞳之前说过,他剪下她头发的真实原因,并不是当初说的嫌弃她发型难看,而是因为……
蓝启瞳也别过头去。
他和她之间,是很奇怪的关系。
有些情感,他可以埋在心底,但是如果摆出来,就会觉得十分的不妥当。
“头发我不能还给你。”他声音放低了一些说道,“时候还不到。”
悦菱本想说不用还了的,但是听他这么说,一时也不知道要回什么话才好。
绝陨还在画着她的画像,他是那样的,眼前有多少材料,有多少画纸,就要一直画下去。他喜欢机械的重复一些动作,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行为,改变不了。
悦菱看着他下笔,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看了看四周。
她看到这个房间里,除了自己和启瞳绝陨,便没有其它人了,突然悄声地对蓝启瞳问道:“启瞳,我问你一点事,你能不能……”
蓝启瞳带着一丝好奇看着悦菱,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悦菱便悄声道:“你能不能不要隐瞒,把真相告诉我啊。”
“悦菱要听什么,直接问就是了,只要是我知道的,不会隐瞒的。”启瞳微笑着,他对于她,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呢?连自己心底最隐秘的一件事,也无意中告诉了她。她要问什么,他必然是一定会回答的。
悦菱又犹豫了片刻,便把自己昨晚上的经历说了。
她没说自己是想去找绝陨,而是说自己睡不着,想去花房那里坐坐,没想到,听到了那个男人说话,而后还被他拦在房门前。
最让她惊心的是,他居然叫她是……水木悦菱!
悦菱已经回到水木家的事,启瞳都不知道呢。
而那个男人,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是谁?”悦菱依然心有余悸地看着蓝启瞳,“他好像无所不知,我觉得他的气势好可怕……”连外公和颜墨生气的时候,也似乎没得比。
蓝启瞳听到悦菱说这话,禁不住呆住了。
“你见到他了……”他喃喃地,似乎又回到了自言自语的状态,“他竟然没有赶你走……这大概是因为叔叔想要你留下吧……”
“他是谁?”悦菱再度问道,“启瞳,那个男人是谁,我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但是我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和他面对面,我就觉得我的心跳好快,好像他已经捏住了我的心脏……启瞳……我实在是很害怕,你告诉我好不好……”
悦菱几乎要哭起来,一想到昨晚上的那一幕,她就觉得又难受又心慌。为什么会这样,她一点也不明白。
蓝启瞳又低着头,似乎沉思了很久。
这才突然抬起了头。他看了悦菱一眼,然后迅速地走出了画室。悦菱见他仔仔细细地把整个房间巡查了一遍,似乎在确认这里面有没有其他人。
直到确定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时,他才走了回来。
“悦菱,这件事我告诉你,请你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瑜颜墨不能,常音姐姐也不能,水木华堂也不能,任何人,任何的人都不能。你发誓!”
悦菱听他说得这么严重,心里也知道这必定是一个极大的秘密。
“我发誓……”
“你要发毒誓!”蓝启瞳的神色凝重,“用你最重要的人来发毒誓!”
悦菱的嘴唇哆嗦了,最重要的人……她有许多最重要的人,妈妈、颜墨、小菱、小麦,还有她肚子里的宝宝。
“我不能……”她颤抖着,“我不能用我重要的人发誓,但是我可以以我自己起誓。如果我把这个秘密泄露了出去,我就永生无爱,死无葬身之地!”
蓝启瞳听到她对自己说出这么严重的誓言,却只是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你可以只用你自己起誓,但你要对着冥界的斯蒂克芬河起誓!”他严肃地说。
斯蒂克芬河,传闻中的冥界五大河流之一,据说它环绕着地府神殿整整九圈,是一条憎恨之河。神如果越过这条河,就会失去神性。而古希腊的神和人在起誓的时候会提到它,所发的誓言永远不得更改,否则会受到永世的诅咒。
所以,斯蒂克芬河,又被称为守誓河。
悦菱知道这条河相关知识,还是因为上次和瑜颜墨谈论了关于高士德博彩公司的五大赌场名称。
“我以斯蒂克芬河起誓……”她的声音也在颤抖着,悦菱知道这样起誓的严重后果——她虽然是无神论者,可是一旦立下如此庄重的誓言,那就无疑给自己心灵背上沉重的枷锁。假如违背誓言,这一生必定都在忐忑和愧疚中渡过。然而,她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知道昨晚上的那个男人是谁,她必须知道。启瞳越是让她起这么严重的誓言,她越是觉得这个秘密十分重要。
当她说完所有的誓言之后,启瞳又出了画室。这一次,他把所有的电话线、电铃、光纤都拔掉了。并且关上了所有的窗户和窗帘。
“好,悦菱,既然你会这样起誓,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虽然我并没有以斯蒂克芬河起过誓,但是我知道,这种事,越少人知道,就越是好。如果我让悦菱知道,无疑于是陷你到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但是,悦菱,你听到以后,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誓言……否则的话,你也许真的会……”
蓝启瞳的话停住了。
如果说出去的话,有可能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没有说出口。
隔了两秒,他突然抬起眼来,直视着悦菱。
他的眼中,信任与坚毅的神色并存,他非常严肃且庄重地看着悦菱:“是的,悦菱。你昨晚上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我的养父,常天格。”
常天格!
悦菱几乎是倒吸一口凉气。
“常天格!”她失声叫出了声,“他不是已经……”
她记得常枫说过的,二叔常天格,很多年前,已经去世了。
蓝启瞳已经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
“嘘——”他警惕地听了一下四周,然后才放开了悦菱的嘴,“不要说出来,不要在任何地方说出这个名字。因为常天格已经死了,常家的人全都死了。你一旦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你就会有性命之危。”
悦菱发着抖,点着头,她觉得全身的器官都在颤抖着。
“我、我不说……我不说……”
昨晚上那个可怕的神秘男人,竟然会是启瞳的养父。也就是常音、蓝逆鳞和绝陨的养父……他竟然还活着。
蓝启瞳又看了一下画室外,确定没有人进来,这才说道:“我也是到这边来了很久才知道的。我最早见到的人是大伯,就是我平时叫叔叔的人。我当时已经很震惊了,当时养父和大伯几乎是同一时间段出事的,我们都参加过他们的葬礼,也进行过遗体告别。我见到大伯的时候,就猜养父也活着,不过直到过了起码半年,他才终于出现过一次。”
“常枫也不知道吗?常雪和她妈妈呢?她们知道吗?”悦菱的声音放得很低,几乎要说不清。
蓝启瞳摇头:“他们应该都不知道。姐、枫和雪,还有大伯母,都不知道。不过我怀疑,三叔是知道这事的。因为我当时是直接由三叔那边转到这里来的。”
悦菱不言,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常枫被追杀,这件事……和你养父还有大伯有关系的吗?”
“绝对有。”蓝启瞳暗沉地说,“我猜已经有人知道了养父的身份,所以枫才会遭到暗杀。因为,他是常家的长子长孙。”
悦菱双眼一亮,她似乎觉得,打开秘密的第一把钥匙,已经在她的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