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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城池还是那座城池,宫殿还是那群宫殿。太庙、天地日月等祭祀场所和先农坛还是那些建筑,只不过,换了主人。
原先的内城居民被清军手脚麻利的而给赶了出去。不但鸠不但占据了原先属于燕雀的巢穴,连里面的家具摆设古董字画等等一时搬不走的物件也一起霸占为自己所有。
原先的皇宫也是如此,只不过,各个宫苑门前的匾额除了原本的汉字之外,又加上了满洲文字。
大清,在北京已经取代了大明的存在。
大清的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此时也大模大样的入住了原本属于崇祯皇帝日常起居处理政务的乾清宫。虽然他在东华门外也有自己的府邸,但是,他以军务处理起来顾不得回家,有事向两宫太后和皇上汇报方便这样的大帽子为理由,占据了乾清宫。这里面的隐情,八旗内部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哼!叶赫部的杂种!阿巴亥的孽种!你就直接说你要和布木布泰睡觉方便就是了!还弄这样的遮羞布做什么?!”已经是一个大权旁落,兵马实力尽数被儿孙们瓜分干净的空头王爷的礼亲王代善,不止一次的在酒后破口大骂。当然,也都是在身边没有人的时候。毕竟,眼下多尔衮的势力、威望远远超过了当年的黄太吉。不看这些,也要提防多尔衮那残酷的手段,要知道,豪格可是作为黄太吉的长子,兵马势力战功都不差的旗主王爷,被多尔衮给贴加官处死了!再说,收继婚这种风俗,也许在汉官汉人看来大逆不道伤风败俗,但是在满洲八旗和蒙古八旗以及科尔沁四十九旗的人们看来,那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在乾清宫中处理政务军务的多尔衮,将手中的军报折子丢到了桌案上,长长的出了一口粗气。虽然他对汉文化的造诣不如黄太吉那么深厚,但是,简单的军报折子他还是能够看得懂的。
“范先生,博洛他们几个奴才,领着新归顺我大清的一群奴才,把杭州也拿下来了。”他故意做着心平气和淡然处置的态度,内心却是如火一般燃烧着。一者,他也听说过,当年的东晋宰相谢安,在当晋军在淝水之战中大败前秦的捷报送到时,谢安正在与客人下棋。他看完捷报,便放在座位旁,不动声色地继续下棋。客人憋不住问他,前方战事情形如何,谢安淡淡地回答:“小儿辈大破贼。”作为大清朝的实际当家人,他也必须要有类似的气度,才能镇得住场子。二者,他也知道,历来中原王朝更迭,都能以长江为界,守住江南的半壁江山。同样是女真人建立的大金朝,尽管一代代君主都对“万里车马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的局面不满,想着“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但是真正做到了的,也只有大元朝的世祖忽必烈,而且,他和自己一样,都是用大量的汉军来达到了这个目的。
坐在多尔衮巨大书案一侧下方的范文程,听得此话不由得笑了笑,“主子,今日不再疑心豫亲王主子谎报战功了?”
他也是看得出来,今天多尔衮的心情大好,才有这个胆子和多尔衮打趣,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给多尔衮凑趣助兴。
前些天,多铎的报功折子快马递到了北京城,多尔衮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老子这个弟弟在中原呆了没几天,怎么就学会了前明官员将领那套谎报战功的把戏了?!”无论如何,以万余精骑为先导,以数万兵马不顾堡垒,不要辎重粮道,不攻取州县城池,直奔南京的战略战术,在多尔衮看来,是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成功的。简直就是取死之道!
可是多铎不但活得好好的,还上奏自己获得了大胜,为大清收纳了某某城镇,某某地方,收容了多少多少兵马,麾下有总兵若干,副将若干等等。这不是谎报战功是什么?!
范文程见多尔衮颜色不愉,便停住了念诵军情折子,“主子,这份军报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豫亲王主子的勇猛善战,天下皆知。何况,又有洪大学士的副署签名,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如果还有什么疑惑,不妨将信使宣来,主子仔细询问他一些情况。到时候奴才们在一旁察言观色旁敲侧击,若是其中当真有什么隐情,想来也难逃主子的如炬慧眼。”
几句话说得多尔衮很舒服,也给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如今,多尔衮当真有些离不开范文程这个得力助手了。“一个陈板大,一个范文程,这两个人虽然都不能上战场,却是朕手中最有利的武器,也是最得力的帮手。”如今的陈板大,虽然干得都是些琐碎事务,上不得庙堂的,比如说将八旗圈占的土地搞屯田,在京城各处的甲仗局火药局炮厂等处恢复生产等等。但是,朝廷上下都清楚,前方打仗,一时一刻也离不开粮草军械甲仗的支持。这个陈板大,无疑就是给摄政王主子操持这些最要命的活计的萧何。
果然,找来扬威大将军派来京师报捷的使者一问,多尔衮这才恍然大悟,对自己这个弟弟的眼光手段大为赞许。当即便准了多铎奏请,将独孤寒江正式册封为贝勒爵位,并且将归降的几十个总兵、上百个副将参将原职务留用。“只要他们好好的给大清出力打仗,朕不会吝惜的!”但是,这些人的家眷,则是必须要送到京师来安置。
想起了当日的情景,多尔衮也不由得忍俊不禁,同范文程君臣二人开心的笑了起来。
“主子,今天,不知道豫亲王大将军又给主子有什么新的好消息传来?”见多尔衮高兴,范文程趁热打铁,他急切的想知道前方又有什么好消息。
“杭州,博洛和独孤寒江给朕已经拿了下来!伪明监国潞王朱常淓出城投降。只有方国安率领残部渡过钱塘江,与郑芝龙部南粤军水师合流。”
多尔衮从桌案上一堆的题本、奏报当中找到了多铎领衔,招抚大学士洪承畴、贝勒博洛、贝勒独孤寒江会同签名的报捷折子,递给了范文程。“具体的情形,都在里面了。”
范文程接过了这份奏报,眼角的余光扫过桌面,上面堆积了几份乞恩、谢恩的文书题本,什么《沐恩朱常淓谨揭为恭谢天恩事》、《明已薨周王朱恭枵内助臣程氏率未封五子朱绍烿奏本》、故明崇王世子沐恩臣朱慈爚等题目、署名,都是一扫而过,“大明,当真是完了!”他在心里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块千斤巨石放了下来。
多铎下江南,将多少城市,多少财富囊括到清朝手中,这个自不待言,单单是他俘获了明朝的弘光皇帝朱由崧,又俘虏了继朱由崧之后的监国潞王朱常淓,以及在杭州附近居住的几位明朝宗室亲王,这份功劳,这份战绩,便足以令那些对他们兄弟不满的八旗贵族们闭口无言。
“博洛干得不错,拿下了杭州,兵锋极盛。一封书信发出去,给在附近的明国诸王,都乖乖的到大营报到了!”
占领杭州后,博洛趁势派出使者招降浙东各府州和避居这一地区的明藩王。“时周王寓萧山,惠王寓会稽,崇王寓钱塘,鲁王寓临海。贝勒遣骑修书,以参、貂等物为贽,邀诸王相见。鲁王以道稍远,辞疾不至。周、惠两王渡江偕崇王赴召。寻送南京,同弘光帝、潞王俱北去”。湖州、嘉兴、绍兴、宁波、严州等府州官也纳土降清。
这就是多尔衮桌上那些乞恩、谢恩的文书由来!
为了能够在清军的铁蹄之下苟延残喘,在杭州,从多铎口中得知了清廷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得国合法性,所谓的天命所归,同时也要表现出来宽仁大度,厚待前朝宗室的风度,除了重新为崇祯皇帝发丧、修建陵寝之外,便是对这些宗室的所谓“恩养”。
恩养条件中明确规定明宗室岁给养赡银,每年亲王五百两、郡王四百两、镇国将军三百两、辅国将军二百两、奉国将军一百两,中尉以下各给地三十亩。不知道是不是不厚道的作者看得那本书印错了数目,最多的亲王每年才五百两,这点钱,够那些挥霍无度惯了的宗室们喝粥的吗?
但是,即便是如此,宁可在人家脚下舔靴子底以求苟活的宗室们,也不愿意扛起抵抗清军的大旗来。潞王朱常淓的“恭谢天恩”疏中自称:“念原藩卫郡(指河南卫辉府,府治汲县)蹇遭逆闯之祸,避难杭城,深虑投庇无所。幸际王师南下救民水火,即率众投诚,远迎入境。”大概意思就是说,李自成这个闯贼毁了我在河南卫辉府的老窝,我被逼无奈,跑到了江南避难,也混得不怎么样。得亏了是您带领王师南下救民于水火之中,我就像是没娘的孩子看到了亲人一样,立刻率领部下开城投降,迎接大清王师入城。
对于这种阶下之囚摇尾乞怜的文字,范文程和多尔衮自然都没什么兴趣仔细阅读。范文程在这堆文字当中翻检了一会,却也没有找到他想看到的文字。
“主子,如何没有南明弘光皇帝,那个福王殿下的谢恩折子?”
“这个弘光皇帝,倒是个有几分骨头的。”多尔衮也不由得赞叹了一句,“除了和多铎一道每天喝酒看女人玩女人,别的事,任凭着洪承畴怎么软硬兼施一概就是不行!”想到了洪承畴题本里的各种叫苦抱怨,多尔衮也是一脸的苦笑,“皇帝要是耍起了泼皮破落户的无赖来,当真也是麻烦得紧!”
“那,主子,为何不将他,”范文程眼睛里冒出一抹杀机,右手做出了一个向下切的动作。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这主奴二人都清楚的很。
“杀不得啊!”多尔衮将一份刚刚打开火漆封口的文书递给了范文程。“范先生,这是老十五发来的军报。虽然杭州的监国潞王举城投降,但是,却是走了在城中的邹太后,另外,马士英在最后一刻,逃上了郑芝龙的海船。”
“什么?!”范文程手中的毛笔掉到了地上,毛笔尖上的朱砂在在的朝靴上染出了一团红晕,在黑色的朝靴上分外醒目。
走了邹太后,那就是说明朝的正式法统还留存,只要他们愿意,大明朝廷的这些官员们还可以继续拥立皇帝。
这就是为什么多尔衮和多铎都是动辄便以千百人来计算屠杀,将屠城这种事视作家常便饭的人物,但是,拿人命不当回事,并不等于是说他们是白痴。留着弘光皇帝朱由崧在手里,便可以让那些忠于明朝的官员士绅军民百姓仍旧抱有幻想,同时,让那些拥立的继位者们的合法性受到质疑。
邹太后和马士英逃到了郑芝龙的水师舰队中,也就是落到了南粤军李守汉的手里。这样的大义名分,同南粤军可怕的实力结合在了一起,事情就会朝着不利于清军的方向发展。
“主子,那豫亲王主子怎么说?”范文程手中捧着这份军报,却不敢打开来看。万一里面有些什么他们兄弟说的私房话,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他一个奴才知道了,少不得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往杭州府、松江府的两路人马都和梁国公的人马发生了战事。折损了些人马。”多尔衮的声音很是平静。现在,清军的旗帜下,算得上是兵多将广,进关以来,各种归附的人马已经不下了百万之众。他的手中有的是炮灰人马供他挥霍。“杭州府的博洛那一路,在企图接管商贸区时和郑芝龙的水兵交火,博洛手下的金声恒这些人,哪里是那些水兵的对手?何况对方的炮火着实犀利猛烈。一阵下来,折损了四五千人马。”
“往松江府的那一路也是差不多,还不曾进入松江府境内,便遭到了南粤军的阻击。两个副将阵亡,三个参将和一个总兵被俘。算起来,也是六七千人马被梁国公吃掉了。”
区区一万多人马的损失,如今家大业大的摄政王自然不放在眼里,反正死得也不是八旗兵马,那些投降过来的杂牌人马,正好可以消耗掉。可是,这两场小仗,却把清军和南粤军直接对阵了。
范文程也知道主子的这点心思,当下也不多说话,只管将各类文书整理归档,命令笔帖式将这些文书分门别类的收拾好。做完了这套动作,只见多尔衮已经在巨大的大明皇舆一统图前站立了有一会儿,手中捏着几面小小的三角旗,盯着地图发愣。
地图上,江南的大部分地域都已经插上了清军的三角旗,但是,松江府的全部,杭州府的一个小角落,以及长江口、钱塘江口几处,却是顽强的矗立着代表着南粤军的“李”字旗号。放眼望去,南直隶虽然大部已经落入了清军掌握之中,但是,长江中游的赣南,浙江向南的福建,以及更加遥远的两广等地,却是完完整整的都在李守汉的麾下。
“十五弟拿下了江南,灭了南明的弘光小朝廷,俘虏了一个皇帝一个监国亲王,收降了南直隶大部,让我大清的钱袋子鼓了不少。可是,却让我大清同这么一个强敌直面了。”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多尔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报!”一个笔帖式在门口低低的声音奏报了一声,“江南洪大学士有题本到。”
“拿进来!”
多尔衮的精神为之一振,任何军情政务,都能让他体验到大权在手,决断在我的巨大快感,所以,当他被这个眼前困局所困扰的情形之下,前方洪承畴的最新奏报,无疑是一件令他赏心悦目的事了。
“主子,洪大学士的题本上说,郑芝龙水师在钱塘江上停泊了一段时间后,往对岸的绍兴方向去了。将商贸区留给了博洛贝勒、独孤寒江贝勒接管。博洛贝勒的附件文书中,有缴获的金银绸缎茶叶烈酒等物的数目清单。另外,眼下,江南已经是暑热非常,北地将士难耐溽暑酷热,扬威大将军已经下令,各部暂时停止进攻,原地驻防待命。”
听到了范文程提纲挚领的将洪承畴的奏报总结了一番,多尔衮不由得轻松一些,“江南不曾再与梁国公部下冲突?”
“没有。目前我大军与南粤军都在原地。深沟高垒的对峙着。”
虽然没有在商贸区缴获到自己眼下最需要的粮食火药钢铁等物,但是,能够有大笔的金银绸缎茶叶烈酒等物入账,也是对眼下清军的军费开支是个大大的补益。
最要紧的是,清军与南粤军的军事行动,进入了对峙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