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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用了一个多时辰,五位大巫公将各自的部族领地边界基本都已划分完毕,这是经过一系列协商后彼此都能接受的结果。交错分布在各部现有村寨之间的无主之地,基本都划入了各部领地之中;而处于各部现有地盘之外的无主地带,则大多还保持原状。
从现实条件来看,也没别人会跑到险恶蛮荒去和九黎争那些地方,而九黎自身目前缺少的则是精锐青壮。至于那些可能适合于开垦的无主地带,只看邻近的部族在将来有没有精力去继续拓荒了。
结果在现场由天使公断,而所谓公断,就是重华指着某一部划出来的领地,问其他四大部有没有意见?等到将五部领地都询问完毕,此事就等于告一段落。
由重华封存图册带回去上报中华天子,若将来再有部族争端冲突,包括九黎五大部之间的冲突,这份图册都可做为明确的裁决依据。
侯冈又将图册现场拓印了五份,交给五位大巫公每人一份。而五位大巫公此时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只想着赶紧回到部族。他们虽在地图上划出了各部领地,但族人们还不清呢,很多村寨需要协商搬迁,有太多的事情都得赶紧落实。
看着五位大巫公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帝江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开口道:“天使大人,接下来该公断吴回率大军进犯九黎之事了吧?”
禄终冷笑着反驳道:“帝江大人是聋子还是瞎子,方才侯冈大人说得清楚,事实大家也都看见了!我父君率大军并未进犯任何一部领地,而是进入无主之地,却遭遇了九黎五大部联军挑衅,因而有一番激战。”
雨师计蒙插话道:“禄终大人这么说,难道是想把别人都当傻子吗?大战的确爆发在无主之地,但吴回事先宣告,将要血洗九黎诸部,然后率大军突然出现在云梦巨泽南岸。他自己都没有否认其目的就是要进犯九黎,也是他率先开启战端。
至于九黎五位君首,也千万不要只想着赶紧回去划分领地。这一战九黎折损四千多青壮,是五大部是共同上阵杀退了强敌。如今中华天使公断,你们就不想着回去该怎么和族人交待吗?难道黎民万众就能忘记这血仇吗?”
坐在重华身边的崇伯鲧突然开口道:“计蒙,你这是何意?若说九黎五大部多有折损,重辰部何尝也不折损了千余精锐青壮?如今侯冈大人指出的事实,是这两部大军在无主之地遭遇,因少甲辰之死以及奔流村族人的逃亡相争不下而爆发激战,各有损伤。
这就是一场部族之间蓄谋已久的械斗冲突,既然调集大军动手,就要想到会有什么后果、要能承担那样的后果。挑起争端者,首先就要自承其责。若有人自行跃下高崖,就应想到坠亡的结果,他人怎能指责是因那山崖太高?
天使调停公断,首在平息各部纷争;而平息各部纷争,应先罚有罪之人,警醒他人勿再挑起纷争仇杀之事、今后应相安共处。你之言,却分明是惟恐天下不乱,煽动九黎万民继续与重辰为敌。按照这般道理,你是否亦想怂恿重辰再发大军南征?
我也要提醒九黎五位君首,如今应已明了此战因何而起。吴回有吴回之责,而你们也不是没有责任,否则方才重华大人怎会先定蛊黎钟之罪?如今大战已止,还有人欲挑唆你等继续与重辰为敌。九黎若上此当,那便距灭族不远,重华大人一番苦心也将白费。”
崇伯鲧刚才没说话,但也没人能忽视他的存在,他一开口便直截了当提醒九黎诸部不要再上当。九黎如今的处境是图战后自保,须尽量修复与重辰的关系,至少要先放下敌意、不可再起冲突。
假如在第三方的暗中煽动下,九黎宣扬仇视思想、继续挑衅重辰,那么倒霉是的将是他们自己。雨师计蒙看似站在九黎的立场上去指责重辰,实际上就是想让这两部矛盾继续激化,最好是再来一场大战。共工部说不定还会暗中资助九黎、给他们提供刀枪武器。
但共工部如果这么做了,并不是真正在帮九黎,而只是将九黎当成了手中的刀。以九黎诸部如今的实力,不可能进攻重辰部的领地,一旦矛盾再度激化,只能是禄终率大军渡泽征伐九黎。无论那样的战争结果如何,被打烂的只能是黎民自己的村寨田园。
谁能从这种事情中得到好处?只有暗中煽动冲突的第三方。反正那样的战争也不会在共工部的地盘里打,被打烂的只会是黎民自己的家园。在那种情况下,九黎诸部恐怕只能彻底倒向共工部、成为完全受其控制的附庸。
共工部不仅可借冲突控制九黎,而且还可借九黎削弱重辰,可谓一举两得。崇伯鲧说话很直,干脆当面将这种阴谋都给挑破了。他不仅提醒九黎五大部不要再上当,也再次强调了天使公断的前提与准则。
帐中众君首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崇伯鲧最后又指着计蒙向重华道:“重华大人,今日由你主持公断,我本不该干涉,可眼见此人分明包藏祸心,忍不住开口。”
就这么手指着计蒙说他包藏祸心,这等于是当场打脸了,但崇伯鲧就这么做了,也不在乎计蒙能将他怎样。计蒙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崇伯鲧呵斥得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重华向崇伯鲧点首道:“多谢崇伯鲧大人提醒!我身为天子使者,自知轻重,当会谨慎裁断。”
然后他面朝众人道,“接下来,我们该谈吴回的责任了。尽管侯冈大人方才已指出,大战爆发在无主之地。可是在此之前,吴回就已扬言将发兵血洗九黎。
那么究竟是谁率先挑起战端,又造成了怎样的后果,还须依据事实、以国中礼法而断。奉仙君,您一直就在大战现场,能否为各部作证、详细告知当时情景?”
虎娃是现场最重要的一位证人,他不仅经历了奔流村之事,后来又见证了那场大战的整个过程。他也没什么废话,直接发出了一道神念,让帐中众人如身临其境般了解到战场上的各种情况,尤其是战端开启的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重华面无表情道:“前事已有公断,是蛊黎钟挑衅在前,吴回率军而来事出有因。但在交战之前,蛊黎钟摆出了奔流村族人的尸身;吴回可索取赔偿,亦可要求蛊黎部协查凶手,总之并不一定要展开大战。
可吴回分明早有预谋,以一己之私念执意开战,也是他首先下令军阵冲锋。重辰与九黎皆损失惨重,导致数千无辜死伤。应将吴回押至帝都交有司论处,并由天子下令治罪。”
禄终面现怒意,但终究忍住了没说话。重华不仅给蛊黎钟定了罪,此刻也给吴回定了罪,但不论怎么定罪,反正也不可能真的去处罚吴回本人了。
侯冈小声道:“吴回大人已死,不能押至帝都。”
重华郑重道:“吴回大人虽死,不能再以身受罚,但得明其罪以公告天下,此番大战,吴回并非无过。今日我既为天使公断,便裁定重辰部不得再因此怨恨与报复九黎五部。
纷争应止,器黎部、木黎部、山黎部、飞黎部、蛊黎部,亦不得再宣扬仇杀之心、挑衅重辰。各部应安然相处、渐图修好,罚有罪之人、抚无辜之创。”
重华话说完了,禄终没有开口反对,九黎五位大巫公也没有再说什么。等了半天,还是帝江忍不住道:“重华大人,这就是你的公断裁决,事情就这么完了?”
重华点头道:“是的,本天使的公断裁决,结论便是如此。帝江大人若有不满,自可派使向中华天子申诉,指出重华有违国中礼法、行止不端、裁决不公之处。”
崇伯鲧又冷冷开口道:“重华大人奉天子之命,为重辰及器黎、木黎、山黎、飞黎、蛊黎六部冲突调停,不关共工部的事。
就算谁要向天子申诉,也应是对裁决有所不满的当事一方,帝江大人却无此资格。我倒想问一句,如今冲突各方的六位君首皆无异议,难道帝江大人还想再挑起一场血战吗?”
帝江未及答话,虎娃却突然开口道:“重华大人,您的公事办完了吗?”
重华答道:“受天子委派,为六部调解争端、平息冲突、惩治罪徒,眼下已毕。有不满者自可申诉,不知奉仙君又有何事?”
虎娃:“私事!我要追查杀害奔流村全体族人的凶手,恰好中华天使在场,也请您做个见证。”
重华:“既是私事,我便不是代表天子公断,但见证无妨。除了我,还有崇伯鲧大人与各部君首在场呢。只是迄今为止,尚未发现那凶手是谁。”
虎娃淡淡道:“世间万事,只要是做了,便总有痕迹可追。想当初路过奔流村时,曾有族人欲对我等下蛊。后来我等在村中搜出了‘听话蛊’与‘妇人蛊’,并由我的弟子太乙以身试蛊、辨明其效。由此可知,奔流村族人会用蛊。
我后来亦去过奔流村族人遇难现场,他们皆保留着受害时的模样。凶手修为高超、至少已有地仙修为。奔流村族人遭屠戮时欲以各种手段保命,但皆无可奈何。
我也发现了现场有用蛊痕迹,奔流村有人企图以蛊术制敌。是他们的区区蛊术,于凶手而言根本无所谓。
不瞒诸位,我也曾修习九黎用蛊之术,并曾亲身见证奔黎村族人之蛊。那蛊术虽奈何不得凶手,凶手中蛊后也毫不在意,我却能分辨其气息。毕竟那人并不懂九黎秘术,但是我懂,或可察觉有谁曾中奔黎之蛊。”
蛊黎涂惊讶道:“竟有此事!为何奉仙君当初未说?”
虎娃:“因我当初并未察觉谁有中蛊气息,亦不知奔流村族人在遇难时是否施蛊成功,所以未提。”
禄终追问道:“蛊黎涂,你也是精通用蛊之人。奉仙君方才所言,是否可以成真?”
蛊黎涂解释道:“若论蛊术,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想做到这一点,奉仙君必须亲自见证过奔流村族人所用之蛊,且自身也精通九黎秘术,又恰好有人中了奔流村族人所施蛊术。这三个条件齐备,才会有气息感应。但时日已久,若中蛊之人修为太高,这感应则弱而难辨。”
侯冈开口道:“我可为奉仙君作证,当日我等的确研究过奔流村族人所炼之蛊,而奉仙君也的确曾研习九黎秘术。”
重华:“奉仙君真能凭此手段,查出那凶手是谁吗?”
虎娃坦然道:“正如蛊黎涂大人方才所言,先要满足那三个条件,但若对方修为太高,气息感应则弱而难辨。我认为凶手可能就在这大帐之中,想请诸位放开形神让我查探,在座若真有人曾中奔黎蛊术,便可当场指出。”
重华身体前倾道:“奉仙君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可能查出来也可能查不出来,但你却猜疑凶手此刻就在大帐之中,希望大家配合?”
虎娃点头道:“除了身在西荒高原的崇伯鲧大人,我想请帐中所有人放开形神配合,并请天使大人见证。”
重华道:“此举应众人自愿,本天使亦不可勉强,但我愿第一个放开形神让奉仙君查探。”
侯冈紧接着就说道:“我亦自愿放开形神,让奉仙君施法查探。”
九黎五位大巫公对望一眼,飞黎望率先点头道:“我愿意配合。”见他表了态,其他四位大巫公也都点头表示愿意、以示自己问心无愧。
虎娃却摆手道:“多谢诸位如此信任我,但你等就不必受查探了。那凶手至少也有地仙修为,不可能是你们。”
这时帐中就剩下了另外三个人,禄终、帝江和计蒙,这三人的修为法力皆在虎娃之上。禄终和帝江位列中华四大战神,自不必多说。而计蒙的修为,虎娃竟也有些看不透,不知究竟是什么境界,总之比虎娃更高。
禄终沉着脸开口道:“看来奉仙君认为,凶手就在我等三人之中了。”
虎娃:“确有此猜疑,但也可能不是,要查过方知。”
禄终:“好吧,我父君曾以性命相托于你,我也信你这一回,愿意配合。”
帝江却怒道:“放开形神任奉仙君施法查探,若其稍有歹意,岂不是任他宰割?况且我身为共工部君首,任人如此,岂不是奇耻大辱?”
他说的也是事实,这就等于毫不反抗地让人把刀架到脖子上,只要虎娃稍有敌意突然发难,修为再高当场也会受重创。而且以帝江的身份,确实也等于受辱。
禄终反诘道:“帝江,我都不在乎,你又在乎什么,莫非是心虚了?刚才重华大人、侯冈大人和九黎五位君首都答应了,你又有什么不可答应的,难道是不敢?”
帝江怒道:“查就查,我怕什么!但我若不是凶手,奉仙君这么做了,就必须给个交待,我不能平白受此达辱。你们跟奉仙君有交情,我可没有!”
虎娃:“帝江大人且慢发怒,我打算最后一个查你,先从禄终大人开始,第二个查计蒙先生,就不知计蒙先生是否愿意配合了?”
计蒙断然道:“我拒绝!我与奉仙君素不相识,亦不知其为人品行,更不知其是否有敌意,怎可平白以性命相托,更不能无端受此大辱。奉仙君若有证据就尽管亮出,若没有真凭实据,就不要在这里故弄玄虚,人说不定还是你杀的呢!”
虎娃环顾众人道:“大家都答应配合,独计蒙大人拒绝,我又该怎么办呢?”
在场唯一与此事无关的崇伯鲧开口道:“奉仙君,放开形神让你施法查探,事关重大,绝不可勉强,必须得他人自愿。就算有人拒绝,也不好据此妄下结论。”
像这种事情的确不能勉强,等于是平白受辱且是将性命交给虎娃掌控,不信任他的人完全可以拒绝。计蒙拒绝虎娃这样的要求是正常的,可在此刻又显得那么不正常,因为其他人都答应了!
虎娃点了点头道道:“看来是我鲁莽了,方才的要求的确过分。计蒙先生方才之言未尝没有道理,人说不定还是我杀的呢。那么便换一种众人皆可接受的方式,我与禄终、帝江、计等四人,皆施展溯缘神通,将从此刻起向前追溯两个月的所有经历,展示于众人。”
虎娃所谓溯源神通,就相当于一种时光倒影,施法者以神念将以往的经历展示给别人“看”,而且是连续不间断,所要求的时间是两个月,恰恰回溯到奔流村族人遭遇屠戮之时。如果四人中真有凶手存在,那么众人就可亲眼看到他行凶的场景。
虎娃接着又说了一句:“为示公平坦荡,且无辱人之意,此事请从我始。”(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