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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温度毫不吝啬的直射在大地,空气中充满了又湿又咸的海水味道。这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闷热天气,早乙女奈绪的生活也和昨天一样没什么变化。当然包括昨天放学后遇见的男孩,今天也毫无变化的再次相遇了。
奈绪在放学铃声响起后便挎着书包离开了学校,走上了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而在她的脚步刚刚踏上学校围墙的转角,那追逐的脚步声和一把元气满满的叫喊便在身后响起。
“——喂!!你等一下!!”
“又来了……”奈绪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声音,眼角不自觉地抽了抽。根据目前的状况来看,今天的晚饭时间又要减少了。她叹了口气回过头去,还没等那一抹耀眼的金色出声,她便劈头盖脸地说道:“我都说了我没有可以不穿制服的秘诀啊!”
“不是不是,不是问那个事,我是有另外的话要对你说!”
来人看到奈绪停下了脚步,连忙摆着手迎了上来。奈绪还没来得及对他的话作出反应,注意力就先被跟随在他身后的人吸引住了……
漆黑的短发、颀长的身形,只是小学生就已经和中学生一样高了;眼睛又圆又大,但是眸中却没有一丝小学生应该有的清澈天真,反而像是被一层迷雾笼罩、透露着望不到边际的神秘感;似乎经常经受着一些折磨似的,连眼窝也深深地陷了进去。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似乎就有一股寒气从脚下升起,令人不由自主地恐惧。这样的外表,不管放在学校还是社会中,想必都是不受欢迎的类型。
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因为这个人,她认识。
“知念君,你好。”
不知是被他那眼底的寒意所吸引、还是抱有“同为学校中不受欢迎的人”的这种归属感,奈绪居然主动地打起了招呼。但那个男孩却没有说话,只是对奈绪点了点头。
“唉唉?你们认识的?”金发的男孩看了看奈绪又看了看知念,诧异地问道。
“嗯,我们在一个班。”“我们是一个班的。”二人像是商量好似的同时开口说道。
“什么嘛,原来是一个班的啊!怪不得你知道她的事情……”金发的男孩不满地瞟了知念一眼,“嘁,怎么不早点说啊,我也就不用问她了嘛,直接问你就好了!还害得我那么丢脸,对初见面的人说了过分的话……”
“是不是一个班的,和知不知道那件事没有关系。”知念面无表情,“平古场,你今天来的目的忘了吗?”
“……那件事?”奈绪听着这表达暧昧的词语,敏感地直觉到有问题,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啊对,你不说我还真忘了……”男孩一拍脑门,转过身面对着奈绪,唰地一下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昨天的事,实在是非常抱歉!!”
“哈——?!好像……我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吧?”奈绪的大脑实在接受不了这飞速的跳跃,黑线挂满了额角,“你究竟在想什么啊?昨天也是,突然跑过来问我一些奇怪的事,今天又突然来道歉……说起来,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啊!”
“啊?我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吗?……啊哈哈,抱歉抱歉。”男孩看着奈绪的一脸迷茫,搔了搔脸讪笑了一声,伸出大拇指比向自己,“我是平古场凛,一年级E组,请多关照!”
“你好……”奈绪点了点头以示行礼,“早乙女奈绪,一年级B组,请多指教。”
“嗯嗯,这样不就认识了嘛!”平古场凛仰起了笑脸,随即又有些窘迫起来,不好意思地挠着自己长至脖颈的金发,“那个……昨天真是对不起了啊,我不知道你父母也……那个……总之对不起!”
“也?”奈绪捕捉到了关键字,瞬间变了个表情,显得有些小心翼翼,“难道你……”
“不是不是,不是我啦!”平古场看着奈绪那带着些许伤痛和怜悯的询问眼神,连忙摆着双手打断了她的猜测,“是知念,他的父亲……”
“平古场,你的事办完了吧?”知念宽冷冽的声音让平古场凛硬硬吞下了后面的话。
“……啊,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没别的事了。”平古场在知念似乎毫无焦距的眼神下沉默了几秒,复尔仰起脸恢复了灿烂的笑容,对奈绪挥了挥手,“早乙女,我先走了,明天再聊啊!——拜拜!”
“嗯,明天……再聊?”奈绪条件反射地挥了挥手,又突然愣了一下,看着平古场绝尘而去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明天,还会和我说话……的意思吧?”
“啊,那家伙就是那个意思。”一旁的知念宽给奈绪不确定的想法给予了肯定,看着平古场离去的方向微不可见地挑起了嘴角。
奈绪看着知念面部肌肉那一闪而逝的牵动,张大了眼睛有些呆滞。
知念宽这个人虽然和她在一个班级,但并没有过任何交流。不只是她,班里所有的同学都对这个全身泛着阴沉感觉的男孩敬而远之。虽然有几个胆大的人主动和他搭过话,但却在知念那寥寥无几的语句中再没了下文。虽然她没有正面听到过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但根据她的经历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那种东西在暗地里也会只多不少。
从刚刚平古场凛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听出,知念宽的家庭状况一定和她十分相似。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从这个男孩眼中看到和她如出一辙的伤痛。但这种伤痛埋藏的十分深沉,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只有经历过相同痛苦的同类,才能读出那渊池水中的阴霾。
——那是失去亲人的痛。
“知念君,你……”奈绪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那疑问句吞了下去。因为比起掀开那鲜血淋漓的伤疤,她更想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对着知念伸出了右手,开口说出了她以为永远不会说出的话:“……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朋友?”知念皱了皱眉,抱起双臂轻嗤了一声,“哼,那种无聊的东西我不需要。”
奈绪伸出的右手僵硬了一下,细密的睫毛低垂了下去。但她还没来得及将手收回去,就被一只足足比她长了两个骨节的手掌握住了。那个手掌有着滚烫的热度、甚至还带着滑腻的汗水;但她却觉得从手掌间传来的温度清凉沁人,像清泉一般缓缓地流过了她的心脏,再随着血液流淌至每一根血管,舒适得让她有想哭的冲动。
“不过多一个同伴,倒也不坏。”阴沉的男孩握着女孩小小的手掌,露出了除家人和另一个同伴——平古场凛外任何人都没有见过的表情,一个并不灿烂却万分真挚的笑容。
两个本应该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孩子,还在黄口之年就因为不幸的家庭而过分地早熟了。少年间才会有的交流方式出现在仅有七岁的他们身上,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滑稽、有些微妙的违和感;但这两个被迫放弃掉童年的孩子,却正因为这种只有他们才懂的交流方式而走到了一起,成为了可以彼此依靠的同伴。
对他们而言,比起一起戏耍嬉闹的朋友,他们更需要有一个能够互相理解的同伴。彼此支撑着、互相舔舐伤口,直到出现可以抹去这些童年的痛苦记忆的人或事。
自那之后,奈绪经常和平古场、知念二人一起放学、一起玩耍;而原本靠海边拾贝卖给饭店而贴补家用的知念经过奈绪的介绍,进入了奈绪家附近的道场打工。虽然赚的钱比拾贝多不了多少,但是却能在打工的同时学到冲绳古武术,和奈绪一样想要有照顾弟妹能力的知念宽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却十分高兴。
平古场凛看着二人日益强劲的身手羡慕不已,对家人死缠硬磨地终于也进入了道场。但他并不是来打工,而是正式随着道场的师傅学习冲绳流空手道。奈绪和知念内心偷笑不已,在打工结束后顺势将学习完毕的平古场掳到一旁,以人多力量大的优势“强迫”他教给他们正统的古武术。
从此在道场的打工结束后,奈绪家那被棕榈树包围的小院里又多了两个练习基本功的孩子,同时也是彼此的对手和陪练。虽然在每次的练习过后隔天总会浑身青紫,但三个孩子的兴致却越来越高,完全没有想要放弃的势头。不知是震慑于他们越来越锐利的眼神,还是恐惧于他们将一两个不怕死的狠揍了一顿的事件,竟再也没有人对奈绪轻视嘲讽了。对于这个结果,三人可说都非常满意,为此还专门兴致高昂地去海边玩耍了一番。
于是,琉球东小学铁壁三人组,就此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