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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将至,寿春公主回府,同时卫王府来了宗人府官吏刑差好大一班人,带来了这件事的处置。
先收回卫王妃的金印宝册,废为庶人,再查抄卫王妃曾经获得的所有赏赐和出嫁时的陪嫁,那些东西,金银财物全部抄入内府,赏赐和陪嫁的奴婢全部处死。同时也有两批人去了曹家和孙家,孙玉燕的舅舅怀宁侯曹镗,皇上念了点旧情,褫夺了怀宁候的爵位,贬为庶人,曹夫人孙父孙母赐死,余下曹家和孙家的子弟,有差事的罢免,有功名的剥夺,同时查抄了两家的财产。
以上处置都是青天白日下公开的处置,还有一半是秘密进行的,李斐看见几个刑差进入了孙玉燕的寝室,左宗人楚王世子赵全峥奉命带走赵崇鸿。
赵崇鸿在卫王身边。
之前赵崇鸿一直被孙玉燕当眼珠子似的养育照顾着,这也造成了赵崇鸿成天黏着孙玉燕而对卫王少了一份亲近和依赖,刚才被李斐强行抱过来,赵崇鸿还和卫王吵闹要他的母亲。卫王抱着他没有答应,赵崇鸿脾气上来还打了卫王几下,现在看见一群陌生人进来,听见他们要把自己带走,似乎是本能的嗅到了危险,双手紧紧的环着卫王的脖子,把小脑袋埋在卫王的身上,一动不动。
卫王终于懂得了行使他的王权,也紧紧的抱住赵崇鸿违抗了赵全峥带过来的,皇上的口谕。
卫王第一次在许多的陌生人面前,没有一点畏缩和怯场,板着脸,挺着腰,眼睛坚毅的目向赵全峥,摆出亲王的威严,说道:“告诉父皇,我要保护我的儿子。”
说这话的腔调,还是舌头都撸不过来似的一字一顿的慢慢讲出来,毫无凌厉之风可言,但是卫王保护赵崇鸿的决定是那么坚定的,还呵斥了赵全峥道:“你出去,你带过来的人都出去。”
赵全峥是卫王的侄子辈,他所奉的口谕是将赵崇鸿带出卫王府,带出京城找个皇庄抚养,皇上没说以什么供奉抚养,却交代了一句,休伤这个孩子的性命。
这差事于赵全峥来说,有着不可预估的难度。一个不满两周岁的孩子,骤然离开了父母,等同于圈禁在一个庄子里,万一夭折了怎么办?不满两周岁还在极容易夭折的风险期,而当今皇上快六十岁了,也只有卫王府景王府各一个男孙。
于公,传言说赵崇鸿不是卫王的儿子,也只是传言而已,推算孙氏怀上孩子那些天,卫王和孙氏是有行房记录的,所以赵崇鸿说不定是皇室骨血,将来赵全峥不想落个监管不力的责任。于私,稚子无辜,赵全峥也不想与一个孩子为难。面对卫王强硬的态度,赵全峥颇为难一阵就缩了,拱手致歉道:“卫王叔息怒,侄儿这就出去了……”赵全峥要去回禀了卫王的态度,再请示下。
一群人鱼贯退出,赵全峥折身去处置了孙玉燕。
至于是怎么处置的,李斐回到了襄王府才知道。
皇上果然是个小心的人,他虐杀孙玉燕,用的是凌|迟之刑,而且行刑前,赵全峥告诉孙玉燕,赵崇鸿已经被扑杀。
孙玉燕在死前,还感受了一次丧子之痛。
不过那三千六百刀,孙玉燕挨上百刀就死了,死因是吞金。
李斐默默的抚摸左手的中指,今天她去卫王府的时候,这根手指戴着一枚她从来没有戴过的金虎首戒指,如今这中指空空如也。
李斐的神情是怅惘,从她进入京城开始,卫王的生活是好是坏,本是与她不相干的事,可偏偏阴错阳差,她的出现和她的态度一次一次的搅乱了卫王的生活,如今李斐也只能盼望着,赵崇鸿会是一个知道孝顺懂得感恩的好孩子。
然后,他们所有人,包括要被凌|迟处死的孙玉燕和道士惠空,是谁在背后算计了他们?真可谓是运筹帷幄,料敌于千里!
思考是很费神费时的一件事,李斐独自一个人在琢磨。
赵彦恒出宫之后,不断的和襄王府的属官,幕僚商议这件事。那些都是忠心于自己的追随者,彼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高基听了一遍诸王与皇上的问答,在一片低迷的气氛中颔首道:“殿下说得不错,父子情谊!便是陷入最使人疯狂的权利*中,殿下也会被父子情谊而羁绊。”
死个名宫观的道士,即使是周思道的弟子,和卫王妃私通,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奸妇哪里都会存在的。皇宫里服侍的都是内侍,大户人家的女眷不过二门,若将人心想得丑恶不堪,也有防备这种事的意思,防不胜防就只能见一次灭一双。
糟糕的是,这一回打鼠打碎了玉瓶子,名宫观中,周思得的鼎器炸了,炼丹房全部烧毁,大火烧到昨天凌晨才被扑灭了,扒拉出来好些尸体,其中一具焦尸,初步检验是周思得。
至于到底是不是,襄王府的人,也没有权利去核实。
周思得,这个数十年与皇上谈玄论道,常年为皇上调养身体并进献丹药的道士,道录司的掌教,被皇上敕封为太清辅玄宣化忠道真人的道士,他是皇上的大夫啊,一个病人突然失去了他的主治大夫,那是嫌皇上的命太长了吗?才为此搞出那么多事来。
皇上曾经是被自己疼爱的长子谋杀过的父亲。
当此之时,皇上可能的怀疑和猜忌没有宣之于口,赵彦恒和寿春公主连自辩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动过那种邪念,也就不能急哄哄去表明自己的心迹,否则就会有越描越黑的可能。
有个白面书生向赵彦恒建议道:“殿下可广召方士,向皇上略表孝心。”
这话马上就被另外一个幕僚否决了,他道:“不可,吴王便是以向皇上进献方士的名义广召方士,实则大行炼金之术。皇上一直信奉玄道,招揽之心从没有断过,有什么世外高人是皇上招纳不过来的,而被襄王殿下请下仙山。”
赵彦恒是不信成神成仙那一套,他端坐在桌案后说道:“名医如名相,举世难求。”
一番商量来商量去的,赵彦恒最后表个态度,那就是他对皇上父子情深,问心无愧,襄王府一干人等也绝对不能有做了亏心事的畏缩之态,不想像失了势似的垂头丧气。
总之,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原来正在进行中的事务一切照旧。
诸人定了定神,依言退下。
陈介祺和林毅两人已经在偏室喝茶了,他们昨夜遭到了彻夜讯问,直至方才,才从暗无天日的天牢里放出来。
这两位心态倒是极好的,陈介祺还有闲情逸致询问林毅武艺师承何处,说要改日请教。林毅不怎么想搭理陈介祺,早说下‘甘拜下风’。
林毅给人的感觉就是稳重可靠的老实人样子,还是木讷的那一种,所以赵彦恒过来,林毅也没说话,都是陈介祺在说。
陈介祺很乐意将他受到的盘问重新复述一遍。
那天他们为什么出现在名宫观?
顺便接应一下卢兴孙志祥等人,那么凑到一块了也不需要狡辩,然后,确实有一件事,李家心疼出嫁的女儿。
襄王夫妇到京第一天,皇上就给襄王妃赐了一盒利于生子的丹药,丹药管不管先不论,这是对李斐的一种敲打。
陈介祺是山贼出身,原来就是和官府作对的,那些话就说得肆无忌惮了,名宫观里的丹药是包治百病的吗?没经过望闻问切就能取了丹药来吃?能不能生孩子,谁知道是男人的问题还是女人的问题,据说襄王在立王妃之前都是和男人厮混的,如此他这个做继父的,倒要怀疑女婿的能力。
真是拳拳的一片爱女之心,而实际上,寿春公主那一行人若是顺利,他们确实是要登名宫观的山门拜访的,名宫观是可以通天之地,陈介祺作为襄王妃的继父,作为襄王妃的娘家人,给襄王妃撑腰来了,同时也带来了李家对于这件事情的妥协。
若李斐三年无子,李家也自承愧对皇家,到时候襄王是要纳侧妃立侍妾,李家也是无话可说的。
这些话书写成了笔录,都是直接呈送给了皇上御览,皇上御览过来,陈介祺和林毅才能完好无损的放了回来。
赵彦恒看到陈介祺和林毅平安归来,也是大松一口气,不过没有被他二人瞧出来而已。
陈介祺严肃了起来对赵彦恒道:“汉人的规矩倒是多,还定得一板一眼的。王妃要是三年不能得孕,你们就找一找安分守己的女子,虽然依我之浅见以及依我的阅历,那样安分守己的女子不多。”
“可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宣后吕后武后梁后萧后,那些实实在在掌握了权利的女人,都是先有了儿子,才得以巩固地位,进而在庙堂之上有了权利。”陈介祺不免把李斐想入了不能生育的窘境,无奈的说道:“最不济就要学学刘后了,找个人借腹生子。”
林毅等陈介祺感慨完了,才目向着赵彦恒,带着忖度的意味道:“希望殿下待王妃,不改初心。毕竟陈兄说的那些皇后,先是有一个愿意指点她们的帝王,并且宽容的接纳了她们的女性智慧,才让她们也有了指点江山的机会。”
目前的形势明明陡然险峻了起来,陈介祺和林毅又先后说了一番略带挑衅的豪言壮语,赵彦恒字字重如千钧,道:“必不负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