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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宸宁微一皱眉,便道:“着户部派员外郎驰驿行文,各州府县衙俱开仓赈灾,地方守备派兵收葬死伤暴露者,并负责运送物资到民家……”
他安排起事情来头头是道,明了简洁,消不得盏茶时分,已将各地御史,钱粮物资调派说个详尽。
容毓祁听他对户部的物资储备及各地方的情况了解竟大大超过自己这个户部侍郎,又是佩服又是惶恐,遵旨后立在一边恨不得拿出纸笔好好记下,免得有所遗漏。
不想容宸宁斜他一眼道:“救灾如救火,速去料理,还站着作甚?”
平素大臣们奏事基本是齐进齐退的,哪里有谁说完了事谁先走的道理,容毓祁一怔,急忙行了一礼退出次间。
待到得外头,戴上兜帽望着飘飘洒洒的雪花,他竟莫名想起去岁初雪时斗场上的容汐玦。
与之相比,容汐玦更超凡脱俗,似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臣子对他的印象多是战神加宠爱凌皇后,可人毕竟是活在凡尘俗世中的,今日之局面,也许……是必然?
走出龙腾苑,他不觉低头看了一眼凝丝馆方向,意外发现景律帝身边的侍者站在凝丝馆外凌空的长廊上,明显在等候里头的主子起身回话。
联系到乐清长公主及笄礼上皇帝待柔嘉皇后的特殊,容毓祁似觉眉尖上落了雪花,一股刺骨的冰凉。
容毓祁觉得自己跟皇帝犯冲,凌妆且不说,之前相中过的夏宝笳也成了柔嫔,幸亏未曾提亲,否则委实丢脸。如今唐国公府炙手可热,在父王的主持下,他已与唐国公家的五姑娘定亲,婚期定于明年三月,想来对凌妆的那点心思该全熄了,但此刻意外看到这情景,心头却分明极不是滋味。
叹了口气,容毓祁匆匆加快了脚步。
不是你的,永远也不是你的!
工部尚书王易芳、兵部侍郎孟勇、吏部尚书叶相美、刑部侍郎田腾奏毕要事,依次退了出来。
水全立在次间的门上,看到守在凝丝馆的小太监匆匆跑了回来,作一个噤声的手势,里头还站着沘阳王与礼部尚书叶选,凭皇帝理事的速度,看来也等不了多久了。
不想听到景律帝扬声道:“水全!”
水全身子绷直,忙又低头小步走了进去。
叶选正要回话,见皇帝好像有话问这内侍,只好肃手往边上让了让。
水全躬着身听吩咐。
容宸宁没看到传话的小太监,瞪了水全一眼。
水全低着头没接收到皇帝的目光。
容宸宁只好直问:“去凝丝馆的小子回来了?”
水全这才会意,为自个儿再一次低估柔嘉皇后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懊悔不已,连忙走到门上朝那小太监轻轻挥了挥手:“皇上问话呢。”
小太监诚惶诚恐地走进来,匍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他们这等传话走动的小太监,一般到不了主子面前说话,都是由大太监代传的。
容宸宁问:“娘娘起身了?”
小太监眼角溜见两个穿朱紫袍子的大臣站在边上,该有的眼色自然也有,依着主子的话回道:“听里头姐姐说,醒是醒了,只是……”
“只是什么?”
“许是夜里吃了风,竟发起热来,那头已经张罗着去传太医。”
小太监话音未落,容宸宁已站起身望外便走。
叶选素是他的亲信,自认为比较了解皇帝的性情,他哪里曾为女子萦过心?出声提醒道:“陛下,新年仪祭的事……”
“你安排。”容宸宁头也未回。
叶选忙追着问:“诸先皇后祭祀礼,是由德妃娘娘主祭还是凉妃娘娘主祭,还请皇上明示。”
容宸宁顿住了步子,脸色却不大好看,凉凉道:“这该是皇后主祭的仪式,是妃子能代的?”
叶选一头雾水。
陛下您不是没有皇后臣才这么问的呀。
容宸宁看他一眼,里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柔嘉皇后身份尊贵,以后属于中宫的事,自然还是请她出面。接着的亲蚕礼、春耕礼,各种大祭都这么办!”
说着话,景律帝已轻飘飘地出了殿阁,身后的水全抓了大氅追着他要给披上,他却已身形一起,直接飞跃了龙腾苑的围墙掠向凝丝馆。
叶选微张开了嘴,又矜持地阖上,回头看了一直没出过声的沘阳王一眼。
他很清楚沘阳王算是凤和党,甚至可以说是“柔嘉党”,柔嘉皇后可以重新走回人们的视野,想必他会很高兴,可是……皇上这打的是什么算盘?
叶选不明白。
沘阳王自然更不会解释,淡淡一笑,大步走出龙腾苑。
虽然只看到廊底的袍子一闪就消失了踪影,但他想到羽林卫将卫国夫人连氏和凌云公子毕恭毕敬地从庄子里接回来,又静悄悄送回卫国公府,之后还给了那么大的尊崇,他心里就燃起了希望。
不管柔嘉皇后以什么手段掣肘了景律帝,他觉得都是好事。
昨儿夜里喝了酒,凌妆开始睡得很香,到了天色将明的时候就觉头疼得厉害,喉头干燥至说不出话。
后半夜品笛和侍箫只当她睡得沉,不敢惊动。直到龙腾苑的小太监来等了好半晌,人都快站僵了,也不见她醒,品笛方才有些奇怪,入内再看,见凌妆好似气色不对,伸手一探,额头火热一片,当即受惊出来传太医。
从丝泽府算起,品笛就没听过主子生病,这一病起来,状态甚是吓人。
太医尚未传到,景律帝却已经到了。
宫娥们不敢阻拦,容宸宁直接到了凌妆的床上坐下。
姚玉莲和杨淑秀早就帮忙打好了帘勾。
室内烧了多个炭盆,略带炭火气。
凌妆烧得迷迷糊糊,看模样似乎浑身发冷,打着轻颤,宫娥已经替她盖上了三床被子,还是一直发抖。
看着她烧得绯红的脸,容宸宁的心纠成了一团,好容易静下心把脉抚额,回头道:“取纸笔、冷水、巾帕。”
须臾东西呈上。
他并没有离开床榻,笔走龙蛇在内侍呈上的填漆托盘上写了个方子,说一声:“四碗水煎做一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