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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吴王妃是谁?
在上一任皇帝大行之前留下八个儿子, 除了萧时这个皇帝,其余诸子封王, 淄川王萧戌、胶西王萧群和东陵王萧缙以外, 剩余四个吴王、蜀王、齐王和中山王此前分别都在各自封地,事隔数年,直至今日借着给皇太后贺寿的机会入京。
吴王妃家世不凡, 祖上出过多位皇后,还是刘太尉的亲妹妹, 身份比今日在座的其他夫人更加尊贵。露这一面, 除了当今的皇帝、皇太后, 见谁都是直挺挺,一脸的倨傲。据说府上被吴王宠得不像样, 三个儿子具是她所出,腰杆直直的。今日身边就带着她长子吴王世子萧长博前来。
此时, 吴王妃一身湿漉漉地正颤个不停,浑身狼狈, 倒也没忘指派宫人仆妇给她遮掩,傲气凌然地从左右一个个搜寻, 企图寻找蛛丝马迹。
没错, 从入水的那一刻起,吴王妃很清楚地认识到她这是叫人给陷害了!
吴王封地在江南富庶一带,足见他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有多受宠。即便吴王本身毫无才华,学识感人,奈何人家不光得宠,还有个颇有后台的夫人,且还是个举世闻名的美人。
自打吴王将媳妇娶进家门,别说侍妾通房了,那身边连个近身侍候的小丫头都没几个,惧内的名声响当当地,远在京城都能听说一两句。
现在虽然坐在筵席,可听到宫人回禀吴王妃出了事,吴王矮墩墩胖乎乎的身子一抖,嘴角两撇胡子一翘,立马就冷汗涔涔地跳了出来,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朝着萧时高坐的方向一跪,声如洪钟地嚎了起来。
“皇上啊,王妃是臣的命根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快快快,快派御林军前去救援,还有御医……对!御医!”
吴王脑子一团乱麻,说话也是语无伦次,一脸大祸临头的模样,眼圈都是红了又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这副尊荣活像死了亲爹!
反倒是吴王世子镇定些。萧长博起先还有点惊吓到,但很快回过神,就算心里难免担忧,面上反倒不像个十几岁的普通少年郎,沉稳地不像话。
他从容地起身出列,恭敬地跪在吴王身后,朗声道:“皇上恕罪,皇宫内廷向来治理有方,料想不会出什么大事,阿父这也是心系娘亲,这才失态。”话落,又是躬身一拜。
萧长博的这番作态,很快就令人忘却了方才吴王的可笑,可也同时令萧时一凛。
他话说得极为好听,可也侧面道出了,要真在皇宫出了大事,作为掌管六宫的皇后,以及这宫廷的主人皇帝,不也是难辞其咎吗?
唐诗看着萧长博年轻清瘦的侧影,忽然想到原文中提及的吴王在萧戌谋反的时候,于他坐地起价地谈判一系列的好处,甚至还一度给萧戌制造了不小的麻烦,以及萧戌一路打到京师兵临城下的时候,一直作壁上观的萧长博当机立断让吴王遣从人示好,谈下了长达二十年的和平协议。
所以,吴王是在萧戌打下半壁江山之后,又肃清了一干不臣的王侯,除了与他一直以来关系密切的萧缙和萧缙的同胞弟弟萧群以外,是最后才被清算收拾的兄弟。
不论从一开始阻挠萧戌称帝,还是最后表达臣服,吴王每一步都计算的恰到好处。然而近日看吴王这番做派,实在不像是心机深沉之辈!如果他不是什么大智若愚的高人,那么这中间或许还真少不了萧长博的影子。
就连唐诗这种对于权术几乎算得上门外汉都看得出来些许门道,萧时又岂会对这个吴王世子放松警惕?
毕竟谁都知道,本朝皇帝别说嫡出子嗣了,实实在在连个皇嗣都没有……而他的几个兄长已经足够令他忌惮了,现在又出来一批皇二代。
萧时整个重力都歪在椅靠上,看起来漫不经心,实则满满都是算计。他看着萧长博,心中正思量怎么开口将他留在京城好令吴王投鼠忌器。
跪在底下的萧长博明显察觉到了眼前这个皇帝打量在他身上的冰冷视线,跪得越发端肃笔直。
正当这时,一道温声细语打破了一时的鸦雀无声:“世子说得对,宫闱内廷的安全向来是朝野上下重中之重。陛下向来以勤先天下、朝乾夕惕,皇后执掌六宫政务亦是勤勉有加,现在却出了如此纰漏,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这声音婉转温和,却又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说话之时铿锵有力令人不敢反驳。
隔着一条并不宽的曲江流水,除了花丛和疏散的细柳枝条随风摇曳,在羊角宫灯的照映下显得灯火辉煌的连绵的筵席首座,皇太后黑金色的大氅裹着正红的逶迤长裙,凤簪始入凌云发髻,纤细淑丽的身影端坐稳如泰山,令人不敢逼视。
不过她这话说得确实是妙,皇帝勤政自己说不了,倒叫她大刺刺地嚷出来了……
唐诗当然是故意的了!
她可是知道历史上隋炀帝开创科举制度、修隋朝大运河,对后人来说实在功不可没,可也因为他亲政吐谷浑,三征高句丽,频发战事虽为开疆扩土,可被推翻皇朝的主要原因也是“□□”一项,可见名声的重要性了。
今天这话她可不是随便说说,当日后谁都知道皇帝是个明君,萧戌哪还能举着正义之师的旗帜来谋朝篡位?这个时代就讲究一个出师有名,无名无份的,举兵造反,萧戌可不就是乱臣贼子吗?
唐诗朝着吴王方向温言道:“吴王暂且宽心,吴王妃已在毓秀宫小憩,自有太医诊脉,定然无恙。”这话刚一落下,还不等吴王口吐呐言,随即话锋一转,冷声道:“但此事不可不查!伤吴王妃性命在前,害其和淄川王名誉在后,往大了说,有陷害忠良、挑拨君臣之嫌,哀家恳请陛下详查,此逆臣贼子绝不能姑息!”
群臣无言,甚至有人嘴角一抽,简直对这个皇太后简直佩服地五体投地。
请问她到底是怎么把吴王妃落水的事和谋逆联系在一起的?是吴王妃落水,又不是皇太后落到水里!
不过到底无人敢出声质疑半句。
开玩笑,这时候但凡跟“乱臣贼子”哪怕沾上一个字,被当场拿下拖出去可谁都不敢站出来求情的。这种事事谁都不敢沾惹的。
此时,吴王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仅吴王,就连吴王世子萧长博都是浑身发冷……
皇太后到底还是说了……萧戌入水救吴王妃的事,还不知道将要被人传成什么样,但要是被皇太后死咬着不放,吴王妃势必要被牵连,要是名声扫地,这吴王妃的位置还怎么坐得稳?
还绕了一大圈,将皇帝和她自己摘了一干二净,反而冠上莫须有的罪责给某个“逆臣贼子”,事后怎么查还不是由皇帝说了算?
吴王还跪在那里,有口难言,其余诸王也都面面相觑,恨不能即刻坐地讨论。
萧时看了半晌,见竟把几位兄长吓成这模样,心里忽觉好笑,遂抚掌笑道:“母后所言甚是,犯上作乱者不可姑息,然在座者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朕的股肱之臣,是绝不会施谋逆之事。”作为年轻有为的皇帝,深谙御下手段,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耍得不要太利落。
他在这个时候出声,诸王果然脸色稍霁。
然而才刚松了口气,却听萧时又道:“只是,为了社稷安危,也为了还吴王妃一个公道,的确要查个一清二楚。冯爱卿,京畿守卫向来由你负责,朕责令你即刻起严查此事。”
冯公道冯将军便是冯皇后的父亲,虽卸去边关职务,但身为武者又曾是将军的气势依然还在,闻言便站出来叩首领命。
“东陵王何在?”
萧缙也没料到小皇帝忽然唤他,毕竟他们原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
当年他随军出征的时候,比现在的萧时也小不了几岁,但他熟读军书,又武力过人,接连胜仗后,军威颇盛。许是忌惮他在军中的名声,当年他父皇弥留之时,皇太后防了他一手,以皇帝的名义下了道军令,须镇守边关不得擅离职守。
这一道军令,犹如泰山压顶,逼得他不得擅自妄动,连他父皇最后一面都不得见,连他从小生长的地方都不可归,这口怨气深埋在心底。今日虽见太后,他也只能攒紧拳头,毕竟她已是皇太后,而他不过是镇守边关的王爷……君臣有别,这是一道无可跨越的鸿沟!
当年他离开之前,萧时不过正值幼年的小皇子,谁都没有料到竟会由他来继承大统。当皇太后举着皇帝传位给箫时的遗诏,并一力支持箫时的时候,远在边关的萧缙便已经知道了皇太后的真面目。
幼年的皇帝能有什么用处?
很明显背后的皇太后究竟有什么目的……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是自从回到京城的近几日来看,事情似乎又有些不同,便是看这二人“母子情深”的模样,如果不是在人前逢场作戏,便是私底下达成了某种协议。
不管怎么说,总是事情有变,他要重新看待此事了……
萧缙愣神也就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便站了出来。
看到气宇轩昂的东陵王,即便一声不吭仍然有着杀伐的气势,一看就绝非池中物,萧时眉角抽了抽,不禁心里埋怨起来。
所以说他父王到底留了些什么烂摊子给他?几个皇兄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赛一个彪悍,也不能怪他忌惮人家,就说眼前这个萧缙,那是奉旨带兵的,边关二十万大军……如果他学会唐诗的吐槽方式,一定会大呼卧槽,劳资连二十万大军的毛都没见过一根!
“朕令你随冯爱卿一同查证此事,”萧时说着就顺势起身,走到萧缙面前,双手将他扶起,压低了声音温和地道:“此乃国事,也是家事,吴王妃是朕的嫂嫂,朕又怎么能坐视不理?三哥,一切拜托了。”
这声三哥,叫得萧缙连骨头都抖了抖,此刻萧时托着他双臂的手也紧了紧,足以见得他对自己的器重。
这种做戏的本事,萧时简直从唐诗地方学了个十成十,任谁听了都相信他绝对出自肺腑之言。
萧缙就算心底疑虑重重,但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时间深想,皇帝是君,他是臣,即便当年他意气风发的时候眼前这个小皇帝不过还是黄口小儿,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早就已经大为不同了!
“臣领命!”
随着东陵王被皇帝领了京中要务,就算只是临时的,也足够令其他诸王深思了。
之前小皇帝就对东陵王的同胞弟弟萧群就诸多关照,现在眼见是把东陵王给拉拢过去了。要知道,同群王不同的时候,相比较徒有封地的其他几位王爷,萧缙可是手握雄兵,堪称权臣。此前冯将军已卸边关职务,将军权交还给皇帝了,若是萧缙再和皇帝站在同一阵线,还别说,这小皇帝的皇位算是坐得稳当当的。
对皇位有自己打算的自然不想看到如此局面,惶恐被收回权力收回封地乃至圈禁的,心里更加难安。
也是在筵席上突发事情之后,等到萧戌更换衣衫,再被拥着去皇帝安排的寝宫休息,再由太医号脉确诊无碍之后,他才由心腹口中得知后续发生所有的事,气得差点口吐鲜血!
萧戌对沈玉影是绝对是真爱,当他得知沈玉影被指婚给萧群的时候,心急如焚地想要进宫求见皇帝。可同样才智过人的他理智逐渐回笼之后,也知道他就算见了萧时,也改变不了什么,君无戏言,萧时怎么肯因为他而改口?除非……
他想来想去,只得从旁处下手。要是萧群忽然暴毙就一切都解决了,但是一想到萧群是萧缙的同胞弟弟,萧群一死,萧缙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要是不小心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于他实在是大大的不利!萧缙还是要拉拢的。
想来想去,眼见沈玉影的婚期越来越近,他也只能出此下策了。乘着皇太后贺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太后和皇帝皇后身上,他喝醉不小心“救”了未来的胶西王妃。肌肤相亲,他二人一个未嫁,一个未娶,而且萧群和沈玉影不过被指婚,三媒六娉都尚未来得及,此事又是在皇宫内廷发生的,皇帝难辞其咎,就只好错有错着,在所有当事人都同意的前提下,重新为胶西王指一门婚事……
萧戌想得很好,也料定事情会很顺利,京城中乃至宫中都有他的耳目,促成此事绝不是什么难事!
可……
还真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这中间定然出了什么他始料不及的事,这还有待查证,最要紧的是,他先修书一封让心腹带给沈玉影,还有吴王那里。
要说吴王那蠢材,萧戌未必将他放在眼里,可耐不住人家有个厉害的媳妇,而且吴王世子别看年纪轻轻,假以时日定然也是个人物。
吴王坐拥江南富庶之地,虽然不是战争的天然屏障的军事地段,但要知道操兵练马,粮草起义,全都是要用钱的。他不止一次跟吴王打过交到,比起无所作为的吴王,吴王这个身份就至关重要了!
寻思良久,萧戌决定还是要再跟吴王及吴王世子详谈。
这场对某些人来说堪比鸿门宴的筵席总算结束了,但与此同时,不论朝中重臣还是前来京城贺寿的诸王私底下却是蠢蠢欲动。
萧时是急于掌控所有的事情,派遣了许多手下暗访,所以连日来也忙得晕头转向,等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就决定去慈安空“松快松快”。
摒退碍事的宫女太监,年轻帝王背着手心情愉悦地踱步迈进皇太后的寝宫。
两日未见,他心里念得紧,料定母后无人爱抚,今夜定然可以事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忍不住心尖跟着咚咚跳起来,雪白的玉色上也不由地飘了一丝红霞,唇角止不住地扬起来。
谁知刚迈进去,就听到一声绝不该在这里的声音。
“哟,皇上来得真是时候,”冯皇后年轻娇艳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真心实意的笑容,好像见到皇帝她有多高兴似的:“妾陪母后打牌,输了不少了,皇上可要给妾做主啊~”
冯莹不由分说地把叶子牌塞萧时手里,牵着他坐下来,顺势挨着他身边坐下,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取笑。
这两年来她算是看清楚来,皇太后和皇帝两个年级相差不过几年,整日眉来眼去的,她又不是瞎子,焉能看不出来?就刚刚她才同皇太后说了打算,也算是表明了态度,皇太后自然之道她心不在此了,正巧萧时就是这个时候回来。
她故意挨着箫时,整个儿几乎都要黏到他身上去了,这模样活像外面谣传的帝后恩爱的模样,看得萧时眉头攒得生生凸了好几道褶皱。
萧时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唐诗,扭头就狠狠瞪向冯莹,低声呵道:“你搞什么鬼?!”
冯莹委屈地瘪了瘪嘴,泫然欲泣地起身,一脸什么都不敢再说的样子,带着一脸的委屈,摇摇晃晃地向皇太后和皇帝告退。
她一走,萧时连忙急切地走到唐诗身边,一手勾着她肩欲作解释。
捏着他搁在肩膀的狼爪,唐诗哼道:“你与皇后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插嘴了?”她可看的清清楚楚的,萧时进屋的时候眉眼间春心荡漾的模样,哪里像是来见“母后”?活脱脱的就是来□□的!
啊呸!
萧时心底早就把冯莹恨得不行,打定主意回去后狠狠教她做人!
不过在此之前,唐诗就先教他做人了。
松开已经被拧地肿起了一个大包的玉手,假装没看到已经疼地龇牙咧嘴捂着手呼呼的萧时,唐诗叫来了秋蝉,扬手一挥。
“准备热汤,哀家沐浴更衣。”
秋蝉听话地下去准备了,同样听到的萧时连手都不呼了,春意重新染上眉梢,屏息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