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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两日后,皇太后的赏赐打破了行宫的宁静寂定。
所有够格来参与此番“相亲”的,无不是系出名门。后宫久旷,这二十多位姑娘显而易见可都是蹦着后宫妃位来的,何况皇帝还未大婚,保不齐瞎猫撞上死耗子,混个凤位坐坐呢。
这个时候,一众宫人抬着箱笼随大太监进了园子,将赏赐一一展现在众女面前,以供她们挑选。
这些都是精挑细选的贡品,有波斯朝贡的宝石、香料,也有江南进贡的纨扇、香云纱,即便这些家世非凡的姑娘眼界宽阔,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也都不由地被这些玲琅满目、品质上乘的宝贝迷花了眼。
但随着更多的赏赐如流水似地被一一抬进了冯莹的屋子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对眼前的珠宝首饰都开始意兴阑珊了。
显然,独占鳌头的冯姑娘能入太后的眼,说明那位年轻英俊的帝皇心里最钟意她,太后的赏赐就是态度!
冯莹早前就是知道这么个结果,懂得避讳,所以这两日也没敢出去。那些拈酸吃醋的话哪怕没进她耳朵里,她又焉能不知?好歹她也是京城贵女,从前这些人当中就有她一个,只不过这次冷眼旁观的换了别人罢了。
这本该是欣喜万分的事,冯莹也知道不论最后钦定的皇后人选是谁,她难免也要跟着入宫,只是这等好事落到了她头上,她却反而开始惆怅了。
当时皇帝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令初春的阳光都透出些冷意……这个皇后是真不好当,拿着着实烫手!
现在,皇太后这一番赏赐,已经明摆着是要送人了。
这些娇客来时匆匆,却是欣然而往,带着一肚子的期许,等到要回去了,却一个个落寞不已,看起来冷冷清清。
沈玉影便在这人群当中,直到上了车架,这才思及冯莹不经意间的瞥过来一眼,带着蔑视的轻忽,心里不由地一冷。
当初她贵为皇后的时候,那冯家女就惯会左右逢迎,哼,偏她会做好人!最后自己被打入冷宫,她的本性不就暴露出来了?那高高在上的嘴脸,她是至今难忘。别人不知底细,她历经一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料想这一世因着自己重活一回,许多也的确与从前不同了,就连萧戌也与印象中的差之千里,所以再想想,萧时选后绕了这么大一场风波,结局却和原本的相差甚大,兴许真的只是巧合……
这一路心事重重,简直是度日如年,直到回到京城,在行宫发生的事情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相比冯将军府的门庭若市,其余诸府倒显得异常平静。
赵丞相得到的消息更早,在早前由行宫发来的家书他就已经窥见一二,不过这对于他的影响却不大,反正丞相千金不愁嫁,只要后座的那个位置不是出自那刘老头的,一切好说。
不得不说,两人不愧是“惺惺相惜”相爱相杀的死对头,同样地刘太尉也是此刻心情跟赵丞相是一模一样,只要不是那老匹夫家的,谁当皇后于他来说意义不大。
这二人早有默契,也早早地预料到依钦明皇的心性,定然对他二人忌惮颇深,纳他们的闺女为后,萧时又不是傻了。
所以京城一时热闹非凡,又渐渐平息,很快就趋于平常。
此刻,远在行宫的唐诗倚着贵妃榻,冷眼看着萧时进进出出地指挥。
皇帝虽然年轻,但他腹内还有宏图霸业,何况政务繁忙,短期也就罢了,根本不适合留在行宫待上许久,所以随着行宫日渐空旷,萧时也打算早日回宫了。
已经因为唐诗的事耽搁许久了,换做以往,萧时自己拿主意就罢了,现在却是为着讨好皇太后,不得不用温和的手段,打算先从她身边下手。
唐诗知道,萧时就像是仍在成长中的廖迁,当他彻底地褪去了青涩和鲁莽,一步一步,逐渐成为那个印象中的身影,他的步态更从容,气度更雍容,他卓尔不凡的能力,雷厉风行的作风……他会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男人,在众星捧月中,依然夺目的存在。
不过现在嘛……
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这个时期的廖迁。看着眼前一脸谄媚,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捏着肩膀,哪里有一丁点身为皇帝的风范?
“你要走就走,何必带累了我?”唐诗随手将他搁在自己肩上的手拍开,懒洋洋地道:“我在行宫待得好好的,不知道多自在。”
萧时也不恼,顺着她舒展了一下身子,眼明手快地揽着她的腰,收到了怀里:“母后你明知故意,现在朕的身边群狼环饲,虎视眈眈,没有母后在身边,朕心不安。”他说着,撩起她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轻捋慢揉,有意无意地蹭着她。
他几次欲成好事,都不得门入,渐渐似乎也熄了心思,近几日倒也没有之前那般春情泛滥,反而规矩了许多,看起来装得还挺一本正经地模样。
其实不论几世,他如何改变,装模作样的本事却是一点没变,哪怕外表装得再似模像样,但从眼尾扫过的那抹黏腻,胶着在她身上的热度却丝毫未减,就足以见得他其实并没有消退多少热情。
萧时想以猎人的姿态,来狩她这头漂亮的麋鹿,可惜他到底还太轻敌了。唐诗却不然,比起心眼,十个她都比不上对方的一星半点,但她历经世事,萧时此时却仍然太过年轻,她才不会轻易开口留他……
最好憋死他!
“你这都把我宫中家私都扛到行礼车架了,不就是打量我不会同你计较?也对,你是皇帝,里外都由你说了算,我反正是不走的,哪怕换一个寝宫住,也不是住不得。你正好回去准备成婚事宜,我偏就跟儿子住这了,没了你一个男人顶立门户我就不成了?除了你不还有萧群留在这儿?”
她还真不是故意把那跛脚皇子提溜出来的,只不过不知因何,萧时却是横看竖看都看他那个兄弟不顺眼,尤其皇太后总是盯着他的脸看!
这一点,萧时心里也有委屈,明明他的脸还更好看些,那小白脸有什么值她多看两眼的?没见那些大家闺秀来觐见的时候一个个对着她欲语还休,目送秋波嘛。
总之一想到他即将不在跟前,皇太后跟那跛子眉来眼去的,万一他们日久深情,那他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么一想,竟是觉得就是做皇帝都没什么意思了……他身负万里江山,纵是再有成就,可是连心仪的女人都没了,他这龙椅坐得还有什么意思!
他连皇太后的一根手指都没碰,又岂能让那跛子占便宜?
“母后说的哪里话,朕回京城享受荣华富贵,留母后在这里朕怎么能放心。”自觉还没有碰皇太后一根手指的年轻帝王此刻正抓着唐诗的手,轻轻抚摸了两下:“而且,大婚没有母后主持,算什么大婚。”
这话说对了,皇帝大婚是何等大事,哪容她这个当朝太后在这个时候任性,必定是要亲身前往,亲自为皇帝掌眼的。
这些唐诗心里一清二楚,她也不过因为萧时要跟别的女人成婚而心生不快。哪怕知道萧时心系于她,对别的女人根本不假以辞色,也没有沉迷女色,但这种事说到底,还是她难以忍受的。
所以,她也就不吭声了。
萧时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将她搂得更紧了,脸贴着她的脸一袭幽香袅袅飘入鼻尖,一手仍然紧紧揽着,一手却是忍不住从她侧脸摹挲着,滑到了纤细柔嫩的颈项。
“母后放心,等稳住了那几尊大佛,朕尽快收拢政权,连带着冯将军手握的军中大权,迎娶冯莹不过是权宜之计,我绝不碰她们……我只想碰母后你一人。”声音中低沉带着沙哑,最后那句近似叹息的贴近她耳边道,炙热的温度带着一丝痒意,缓缓地钻入她的耳朵里,令她从耳根开始,连带着背脊都一同发痒。
唐诗隐忍不发,也没有将心里话全都说出来,却没料到萧时一直都看在眼里。他这个时候说的这些话,无疑就是一剂定心丸,稳住了她长久以来有些焦躁的心,也镇压了她不动声色地反抗。
没错,她从跑来皇陵,直到现在拒绝回京,知道这些不合礼数,但也算是对刚刚归还政权给萧时使绊子。朝臣可都看着皇帝和皇太后不睦,这接下来的戏该怎么唱呢。
萧时并没有多说,却都是真心实意的话。
唐诗抬眸看向他,直入眼底:“好,我信你。”
这一句话,似道尽了千言万语,虽然短短几个字,足以显示她对他的信重。这是萧时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受到某种意义上的肯定,和当年太傅对他学问的肯定令他高兴的程度不同,这种心中满满的喜悦,和一股直入心房的暖流相互碰撞,实在难用言语形容。
他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他竟然因为皇太后的肯定而心悦,也没有预料到他会因为唐诗的一句话,而情愿为她赴汤蹈火。
萧时压下悸动,视线从她的春水秋眸,移到绛色的唇上,缓缓地落下去,压着她的唇齿,轻啃慢咬。
“朕说到做到……”
呢喃的轻语,瞬间淹没在两人的唇舌之间。
秋蝉轻轻地将朱色大门唯一的缝隙合上,这一次,她没有再进去打扰皇帝和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