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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王越得官
听了史阿酸溜溜暗含挑拨之意的话,鲍炜微微哂笑,道:“先贤荀卿有云:‘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剑术高明,不过是技击之术,匹夫之勇,战场之上,武艺再高,能以一人之力斩获十余首级,已然是滔天之功,一般而言,每人每战能获二三个首级,便是大胜。且战阵之中,腾挪躲闪的余地有限,很多技击的招式无从发挥,所能依靠是,乃是军纪严明,阵列齐整,士卒携力,这就是‘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的原因了。市井游侠,使气杀人者不少,视死如归者不多,昔日秦舞阳十二岁就能杀人,可是面对一去无回,明知必死的刺杀,他到最后关头,还是胆怯色变了。如在战阵之中,那些有名的侠士,未必就能死战不休,视死如归。昔日秦国刑法严酷,赏罚分明,故而秦国的士卒作战不但勇猛,而且意志顽强,经得起恶战,这就是‘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的原因了。”
史阿讨了个无趣,又听得鲍炜语中句句带刺,暗含讥讽,不由得更加愤恨,他转眼朝王越望去,心想鲍炜如此贬低剑客、游侠儿,王越岂能无动于衷?谁知王越面无表情,似乎毫不在意一般,接过话头说道:“鲍卫士长今日所言,与我的一位故人,可谓不谋而合。”
刘照闻言,奇道:“王师的这位故人是谁?莫非也是为名满天下的剑客?”
王越摇了摇头,道:“非也,此人姓董名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士,与臣同期被选拔为郎,只不过臣为虎贲,他为羽林。当时臣的剑术,号称虎贲第一,而董仲颖亦以勇力闻于羽林,于是私下也曾比试较量过。”
刘照闻言心中一动,想不到王越虽不曾刺杀过羌族首领,战败过人中吕布,却与董卓交过手,于是赶忙问道:“胜负如何?”
王越道:“剑术我赢了他,骑射他赢了我。久闻他每次出行都带着两张硬弓,能左右驰射,当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比试过后,他曾说臣的剑法虽然精妙,但是招式太过复杂,腾挪躲闪所需的地方也大,若是在战阵之中,威力不免要大打折扣。臣当时以为他不过是输了比斗,心怀不满,才这般说,但是后来臣见识日长,经历渐多,才知道他所言不虚。”
言罢,想到董卓如今已经官居太守,牧守一方,王越不由得心情低落,长叹一声。
刘照见状,抚慰道:“王师不必沮丧,战阵有战阵之法,但是技击也有技击之用。若说是缴循内外,出入护卫,防备刺杀等,则个人技击大有用武之地。”
史阿听到刘照如此说,乘机提起了自己同门的职务安排:“殿下,臣等蒙殿下恩典,拔擢为王府郎中,不知道接下来,应当如何安排?是否让臣等入宫当值?”
刘照道:“宫禁之中,规矩森严,诸位剑客、侠士,在外面散漫惯了,未必能受得住宫里的管束。我看就让他们暂时在宫外的王府中当值吧。”
原来,刘照虽然在宫中居住,但是按照惯例和规制,藩王在京中都会有一套自己的宅邸,所以,刘宏便将宣阳里的一处豪宅赐给了刘照,作为弘农王在京的府邸。
平日里,这所宅邸都基本上是空着的,只有少数卫士、仆人值守。如今,正好用来接纳这些新招收的门客。
但是史阿听了刘照的安排,却是大失所望,如今刘照在宫中居住,几乎不怎么去宫外的宅邸,那么,在宫中当值与在外面的宅邸当值,其中的差别可谓是天壤之别,前者能时时接近刘照,得到刘照青睐、赏识的机会更多;后者却连见都难得见上一面。
而且,如今成为弘农王剑术老师,能每日进宫的,是王越,而他史阿,却从此只能去宫外的弘农王府,对着一所空空的宅院,消磨时日了。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没能借王越压制住鲍炜,更是连留在刘照身边的机会都失去了,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但是刘照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史阿一时也无从反对,心情郁闷的他,只能频频喝酒,不多时,居然醺醺然已经有醉意。
王越在外闯荡多年,为人机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就发现了史阿的失态之处,如今看他居然喝得微醉,心中又急又气,只好借口要回去为明天的教授做准备,先行向刘照告退。刘照见宴会也举行了小半日,再进行下去,就要耽搁他给父母请安了,于是便准了王越。王越赶忙带着史阿,匆匆的出宫回去了。
二人走后,刘照将鲍炜唤了过来,问道:“元明,你可知道太平道?”
鲍炜答道:“略知一二。”
“那元明如何看待这个太平道呢?”刘照追问道。
“这种以符水诳惑小民的妖道,臣向来是不信的。”鲍炜答道:“而且太平道如今声势浩大,以臣愚见,其早晚必定要蛊惑百姓,祸乱天下。”
刘照暗自点头,难得鲍炜有这份见识,于是他嘱咐道:“这些游侠儿虽然被我收归门下,在外由史阿统领,但是你身为卫士长,要借安排宿卫的机会,好好留意,暗中查查他们的身份、品行。如果有信奉太平道的,更要特别的留意,要查清楚他到底只是随大流,为求个平安而信奉呢,还是已经加入了太平道,成为了其中的骨干。不过,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要小心行事。”
嘱咐完鲍炜后,刘照命人安排车驾,自己要前去给刘宏请安,并且顺便解决一下王越的官职问题。
如今的弘农王府中,各个重要的职位,朝廷都已经安排好了,而没有员额的郎中之职,品秩又太低,史阿愿意屈就也就罢了,王越名气更大,身份更高,又岂能与弟子同列呢?
西园猗兰殿中,刘照上前问安完毕之后,刘宏示意刘照入座,笑着问道:“听闻我儿最近拜了京师中闻名的剑客王越为师?怎么,突然静极思动,想起学习剑术了?”
刘照道:“父皇,儿臣在史道人家的时候,听他讲过一些养生之术,其中就有‘视、听、行、坐不必久,五劳七伤从此有’的说法。所谓久视伤心损血,久坐伤脾损内,久卧伤肺损气,于身体不利,故而古人有云:‘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人体也应当时有小劳,才能健体祛病,故而儿臣就想学一学剑术、骑射来强健身体,本欲让府中的卫士长鲍炜传授,奈何鲍炜的剑术,重搏击打斗,许多招式太过激烈,儿臣身材幼小,骨骼未坚,学不来那么难的招式,于是转而聘请王越为师——王越久在京师,所授之徒中也多有显贵之家的子弟,故而自有一套相应的教授之法。”
刘宏听了,颇为赞同,他自己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近年来酒色伤身,更是感觉颇为狼狈,但是,他又实在缺乏毅力去坚持锻炼体魄,也没有决心去节制酒色。如今见自己的儿子如此注重养生之法,他心里倒也颇感宽慰。这年头的人,随时都可能因为一场疾病而丧生,因病夭折的孩童,更是不计其数。自己的儿子虽然平安长到了五岁,但是到底能不能长大成人,还要靠老天的庇佑。如果自己的儿子能够坚持习武健体,自然就更有保障了。
见父亲颇有赞许之意,刘照乘机提出了自己的来意:“父皇,王越昔日曾在宫中担任虎贲,后来因故去职。如今他身为儿臣的剑术老师,不能没有官职来映衬其身份,只是儿臣府中的职位都已经满了,而名额不限的郎中职务,又太过低微,委屈了王越。故而儿臣恳请父皇赐给王越相应的官职,以便于他入宫教授儿臣剑术。”
刘宏闻言,思虑了片刻,道:“他既然本来就是宫中的虎贲,那就他回宫继续担任虎贲吧,不过继续担任郎官确实不妥,世人知道了,免不了说朕舍不得封赏臣下,但是两千石上下的官职,没有根基者,也不好随意除授。这样吧,就授予王越虎贲仆射之职,让他能够宿卫宫中,方便传授你剑术。”
虎贲仆射,是虎贲中郎将之下,最高的官职,品秩比六百石,员额两人,分为左右仆射,职务是教授虎贲郎练习射箭,与主持虎贲郎宿卫事务的左右陛长同级。看来刘宏为了安排王越,也颇用了一些心思,因为除此之外,其他光禄勋属下的官职,不是太低,就是太高,比如无员额的骑都尉,作为一种日趋泛滥的虚衔、加官,本来比较适合授予王越,但是骑都尉品秩为比两千石,仅次于列卿、太守,所以就不能轻易授予王越这样,一无家世根基,二无士林清名,三无显赫功绩的白身了——虽然刘照在暗地里吐槽自己的父亲,其实还是舍不得把能卖两百万钱的二千石上下的官职,白白授与臣下。